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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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四星期二。

八月二十四。

所以說,八月二十六那天他本就不可能身在馬賽,不可能在海邊的窗口用步槍殺人。他不可能是馬賽的那個殺手!殺死霍華德·利蘭的兇手不是他!

六個月前有個人被殺了…只不過,並非剛好整整六個月。是將近六個月,但不是整整六個月。所以,他並沒有殺那個人。當時他人在黑港島上,在那個酒鬼醫生的家裡。

他腦海中的霧漸漸消散,痛苦也慢慢退去,內心充滿了興奮。他終於發現了一個百分之百的漏!既然有一個漏,一定還有更多!

傑森看看手錶。九點十五分。瑪莉已經離開了咖啡館,此刻正在克魯尼博物館的臺階上等他。他把報紙放回架上,行匆匆地朝著閱覽室那教堂般的巨大拱頂跑去。

他沿著聖·米歇爾大街往前走,越走越快。他覺自己彷彿是個站在絞刑臺上的犯人,在臨刑前的那一刻突然獲得赦免。此刻,他終於體會到那是什麼樣的滋味,他渴望找個人分享那種不尋常的受。這一刻,他終於擺脫了兇猛狂暴的黑暗,逃離了波濤洶湧的大海,看到天空中出的一道陽光——彷彿在那個小村的旅館裡,整個房間都洋溢著陽光的溫暖。他要趕快找到那個人,因為,就是那個人給了他溫暖、給了他陽光。他要趕快到她面前,緊緊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充滿了希望。

大道上呼嘯著三月的寒風,他遠遠看見她站在臺階上,雙手抱在前瑟縮著。一開始她還沒看見他,眼睛一直盯著那條三車道的寬闊馬路,東張西望拼命搜尋。她看起來很不安,很焦慮,滿臉的迫切,彷彿很怕見不到她渴望見到的人了,很怕那個人不會出現了。

十分鐘前,他很可能真的就不會在這裡出現。

她看見他了,那一剎那,她臉上頓時容光煥發,神采飛揚,出燦爛的笑容,整個人立刻生氣蓬起來。他終於走到她面前。那短暫的片刻,他們相對無言,彷彿有一股溫暖包圍著他們,彷彿車水馬龍的聖·米歇爾大街上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我等了很久,”她終於開口了“我很怕,擔心得要命。你出了什麼事嗎?你還好嗎?”

“我很好。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好過了。”

“你說什麼?”他伸手抱住她的肩膀“‘六月前有個人被殺了’…還記得嗎?”她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對,我記得。”

“我沒有殺他,”傑森說“他本不可能是我殺的。”他們在蒙巴納斯區人洶湧的中心地帶找了家小旅館。大廳和房間破破爛爛的,但整間旅館的門面卻依然被一種失落已久的優雅氣度裝點著,瀰漫出一種永恆的氣氛。在這個如嘉年華般繁華熱鬧的市中心,這裡倒是個難得寧靜的休憩地點,彷彿在現代的中逆來順受,卻又超然地守著自己的小角落,遺世獨立。

傑森關起門,朝那個提行李的白髮服務員點點頭,然後給他一張二十法郎的鈔票。那個服務員本來一臉冷漠,一拿到鈔票就忽然殷勤起來。

瑪莉說:“他大概以為你是從哪個鄉下來的教會執事,迫不及待地想過一個漫的夜晚。希望你注意到了,我一進門就往那邊走。”

“那個服務員叫埃爾韋,從現在開始他會特別關照我們,看我們有沒有什麼需要。而且,他表示他並不指望我們會特別大方,”說著,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謝謝你救了我的命。”他說。

“不客氣,親愛的,”她伸手捧住他的臉“不過,下次別再讓我那樣等你了,我急得快發瘋了。那時候我想到的只有你被認出來了…你出事了,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你忘了嗎?沒有人知道我長什麼樣子。”

“別太有把握,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樣。當初我們在施特普代街的時候,總共有四個人見過你,包括吉桑河邊的那個畜生。傑森,他們還活著,他們都見過你。”

“他們並沒有真的看到我。他們看到的是一個黑頭髮的人,脖子和手上包著繃帶,走路跛腳。其中只有兩個人真正靠近過我,一個是躲在二樓的那個傢伙,另外一個就是河邊的那個王八蛋。二樓那個傢伙恐怕有一陣子離不開蘇黎世了,他不能走路,兩隻手也差不多廢了。至於河邊的那個傢伙,當時被手電筒照到的人是他,不是我。”她放開他的臉,把手縮回去,皺起眉頭。她的警覺一向很高。她質疑地說:“這你無法確定。當時他們就在那裡,他們看見你了。”只要換個髮…你的臉就會不同。他忽然想到黑港島,想到喬福瑞·華斯本。

“我還是那句話,他們看見的是一個黑頭髮的人,而且當時黑漆漆的。對了,我問你,把過氧化物溶稀釋當漂白劑,你內不內行?”

“從來沒用過。”

“我明天早上就去找家美容院。要染頭髮,來蒙巴納斯就是了。金髮看起來更,大家好像都這麼說,對不對?”她打量著他的臉“實在很難想像你染了頭髮會變成什麼樣。”

“變得不一樣了。也許不會差很多,但已經足夠唬人了。”

“也許你是對的。老天保佑,但願你是對的。”她親了一下他的臉。這種動作通常都表示她有事想說“對了,告訴我,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跑哪裡去了?你是不是查到了…六個月前的事?”

“那不是六個月前發生的事,就因為不是,所以他本不可能是我殺的。”他把剛才在圖書館裡想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不過,他隱瞞了一件事。有那麼一剎那,他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這一點,他隱瞞了起來。沒想到,她彷彿知道他在想什麼。

“要不是因為你清楚地記得那個期,你很可能就不會來找我了,對不對?”他搖搖頭說:“大概不會了。”

“我知道。我覺得到。當時我正從咖啡館去博物館,走在路上,有那麼一下子,我忽然不過氣來,好像窒息了一樣。你相信這種事嗎?”

“我不太願意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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