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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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昏薄暮的時候,龍江釣叟這一行人已經到達虎林廳了,班頭董兆祿向總兵安世傑報告,安總兵卻很客氣地吩咐手下把白華峰兄妹讓進衙門。

好個龍江釣叟,神雍容,跟在董班頭的背後,昂然直入,安總兵在花廳裡延見三人。

白華峰兄妹看過一位安總兵,只見他四十多歲年紀,虎頭燕額,二目神光充盈,嘴上長著八字鬍子,容貌也很威武,可是他看見老少三人進來時,面上現出和藹笑容,沒有半點官架子,龍江釣叟上前欠身道:“大人請了,不知道大人今天把草民傳喚到來,有何公事,尚希賜教!”安總兵微笑點頭道:“不用多禮,請坐請坐,坐下再說話吧!”左右搬三張座椅來,給龍江釣叟和白華峰兄妹落坐,龍江釣叟向安總兵告了僭越之罪,方才坐下。

安總兵等左右獻茶之後,寒喧幾句,方才開口說道:“下官在盛京時,已經聽見盛老英雄的大名,如雷灌耳,渴識荊,恨以俗務羈身,未能如願,這次調到虎林廳來,到任還不到三個月,聽說頭道溝山嶺馬賊猖獗,打家劫舍,勒索附近屯子,無惡不作,正打算向上峰呈示,請兵進剿,哪知道卻接到了這一封匿名怪信,各位請看!”他說到這裡回頭來,向身邊長隨擺了擺手,那長隨立即恭恭敬敬的遞過一封信札來,安總兵叫給盛老前輩過目。

龍江釣叟接過書信,把信箋出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便向安總兵道:“大人請了,屯子私購火槍,已經是關東一帶半公開的秘密,如果不是這樣,便無以捍衛家園,更無以保障財產生命,頭道溝山嶺附近幾個屯子,近不錯是買入了大批火槍火藥,但這不過是用來進攻賊巢,綏撫地方之用罷了,說到不軌企圖,老朽可以擔保說沒有,這件事怎樣處辦,還得憑總兵大人的意思!”龍江釣叟這幾句話十分聰明,他承認了各屯子私購火槍火藥的事實,不過他說這是拿來自衛用的,準備進攻賊巢,安撫地方罷了,並沒有不軌的圖謀,措辭不亢不卑,說話乾脆。

安世傑笑了一笑,說道:“本官哪有不知之理,官場中的弊陋,各位不用說也明白,屯子購買火藥,全是對抗馬賊之用,皇恩浩蕩,宇內昇平,哪裡有不軌之企圖,各位跟頭道溝山寨賊人怎樣結仇,戰過多少次,不必隱諱,只管向本官言明便是!”龍江釣叟估不到安總兵這個人,說話這般痛快,不為之大喜,他向白華峰道!

“少屯主,你把自己本身跟頭道溝山寨賊人一段血海深仇向大人報告吧!”白華峰便把北四龍的出身來歷,以及落草頭道溝山嶺的經過,跟自己白家屯如何結怨,怎樣用計害死自己的父親白雲彪,火燒白家屯,自己兄妹如何含辛茹苦,東西,直到最近方才能夠返到白家屯去,重建故園,賊人怎樣死心不息,不斷的來搗鬼,三番四次戰的經過說了,安總兵聽了白華峰這一席話,方才恍然大悟過來,為之嗟嘆不已。

安總兵聽完了白華峰的陳述,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說道:“原來地方上居然有這樣的強人,我身為虎林廳總兵,居然任由馬賊橫行,真是言之有愧,過去的事不說了,各位打算怎樣應付頭道溝山嶺的賊人,可以向本官見告嗎?”龍江釣叟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把自己在來路上經過青林窪遇伏,被賊人用火槍襲擊的大概說了一遍。

安總兵聽了十分震怒,說道:“豈有此理,大膽賊子,居然在光天化之下,任意橫行,叫旗牌官進來,傳遞命令!”龍江釣叟急忙阻止道:“大人要調官兵進攻賊巢嗎?這個無須,對於破滅賊巢一事,草民自有成竹在,不必勞動官兵了。”你知道龍江釣叟為甚麼不用官兵幫忙,進攻頭道溝山嶺呢?

過去大破風子嶺人販子窩,不是藉助官兵的力量嗎?要知道那個時候是此一時彼一時,風子嶺之戰裡,龍江釣叟本身只得幾個人,面臨著有金城湯池之固的人販子窩,便不得不借助官兵。

可是這次又不同了,龍江釣叟聯合了五個屯子的力量,攻打賊巢,本身已經有相當的力量,本來官兵到來助攻,錦上添花,未嘗不美,但是有了官兵攙雜在進攻隊伍內,未免阻手礙腳,指揮不能統一,而且官兵裡面,有許多說不出的弊陋,比如他開到白家屯裡,白家屯就要殺豬宰羊的犒勞,本屯正在草創時候,哪有能力照顧大隊官兵呢,所以龍江釣叟在安總兵面前推卻官兵的幫助,就是這個道理。

安總兵聽見龍江釣叟說不用官兵幫忙,也可以破賊巢,一顆心便放下來,吩咐左右不必傳旗牌官進來了,他又問龍江釣叟除了官兵之外,還要甚麼幫忙。

龍江釣叟忽然想起前和賊人戰時,無意中發覺用雙重盾牌,盾牌敷滿泥土,可以抵擋火槍鐵砂子,可是自己這一方面,盾牌很少,將來進攻頭道溝山嶺時,恐怕不夠應用,如果要臨時購置,要花一大筆錢,並且不是立刻可以買到,還有火藥也缺乏。

龍江釣叟便向安總兵道:“我們已經有足夠的人力進攻賊巢,目前欠缺的不過是兩樣東西罷了!”他把自己的要求說出來,安總兵不假思索,立即下令庫兵拔盾牌一千個,火藥五十大桶給龍江釣叟,除火藥是消耗品之外,盾牌在攻破賊後,立即歸還。

龍江釣叟大喜稱謝,他們就要告辭回去,安總兵道:“老英雄不用這樣快回去,本官已經吩咐廚房準備酒宴,小飲三杯才走!”龍江釣叟本來心急似箭,恨不得一下子便返回白家屯,可是看見安總兵這樣的盛意拳拳,不好意思推卻,便答允了,須臾之間,長隨進來報告,後花園已經設好了酒宴,安總兵便請盛雲川老少三人入席,酒宴設在後園的六角涼亭裡,大家入席稱觴,喝得十分高興。

酒到半酣,安總兵突然舉起杯來,向龍江釣叟道:“本官素仰盛老英雄奇功絕技,威震江湖,今有緣見面,真是三生之幸,不知道老前輩肯不肯把本身練的絕技,顯幾手出來,給我們開開眼界呢?”龍江釣叟知道安總兵必定有這一個請求,微微一笑,點頭說道:“大人要看老朽的本領嗎?老朽跡江湖半生,不過薄得虛名罷了,哪有甚麼奇功絕技,如果就這樣的表演出來,恐怕汙了大人的眼!”安世傑哪裡肯相信,一定要龍江釣叟表演,龍江釣叟被請不過,只得答應,便問大人要看甚麼本領,安世傑不假思索的說道:“我嘗聞本領之道,氣功為首,請老英雄表演氣功便了!”龍江釣叟說了一個好字,他由席上站起身子,吩咐長隨拿二十隻象牙筷子出來,左右不愕然,不知道龍江釣叟要象牙筷子,可有甚麼用意,不過他是總兵禮請的人,只有唯唯聽命的份兒罷了。

龍江釣叟等他們把二十雙頭號象牙官筷拿出來之後,便自己親自動手,將這二十雙四十支象牙筷子,筆直的豎立在六角亭前的石地上,原來這些象牙官筷,一端一端幼,的一頭是四方的,可以豎立在地,龍江釣叟把這二十雙官筷按著五行排列開來,方才向安總兵說道:“安大人,老朽這一手叫做筷尖走步,這是氣功裡面小小一點功夫,大人請看!”他說著微提長袍,拔身一聳,跳到象牙筷上,只用一隻腳足尖抵住象牙筷頂,全身被一小小的筷子支持著,兀立不動,左右看見龍江釣叟居然有這樣的奇功絕技,不響起一片雷也似的吶喊!

龍江釣叟見各各喝采,越抖擻神,一個身軀宛似四兩棉花似的,輕飄飄地飛來晃去,在這四十象牙筷子上進退起落,夭矯有若游龍,那四十支象牙挾子,完全不動,這種功夫實在非同小可。

因為象牙筷子豎立在石地上,別說是在上面走步,甚至稍為風大一點,也要摜歪吹跌,可是龍江釣叟在這些本不能容身的象牙筷子上,跳躍如風,並且打出一套六路行拳來,袍袖刷刷掠風,出拳勢若虎豹。

安總兵也是個會武藝的行家,覺得龍江釣叟的六路行拳,雖然是寥寥十幾手,可是一招一式,猛辣而且老練,最難得的就是站在象牙筷子上打出來,也是十分巧熱練,不拍掌喝采。

龍江釣叟打完了一套六路行拳,方才向地下一跪,四十象牙筷仍然卓立地上,沒有一跌倒,也沒有一移動位置,安總兵撫掌大笑道:“好本領好本領,真是希世罕見的本領,本官今天總算開了眼界!”他吩咐左右把象牙筷收起來,又斟滿一杯酒向龍江釣叟道:“盛老英雄的奇功絕技,真是宇內罕有,無怪關東一帶綠林強梁,提起老英雄的名字來,也退讓三分了,下官有一不情之請,不知老英雄肯不肯答應呢?”龍江釣叟答道:“大人有何請求,只管直說出來,老朽力之所及,絕不推辭便是!”安世傑然作喜道:“實不相瞞,下官一個犬子,名叫做安鐵雄,今年才十五歲,筋骨也很壯,他自小時起便嗜好武技,可惜高人難求,未遇明師,所以蹉跎到了現在,也不過學得幾手皮罷了,現在下官想令他拜在老前輩的門下,執弟子禮,不知老前輩肯不肯玉成下官這個志願呢?”龍江釣叟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可以考慮,大人請令郎出來,等老朽看看吧!”安總兵看見龍江釣叟有了答允的意思,不大喜,立即叫左右內衙去,把大公子叫出來,左右應聲去了,須臾之間,出來一個少年,膚黝黑,眉濃睛圓,活現出悍的樣子和神氣,安世傑喝他道:“鐵兒,你時常說要跟明師學本領,這位就是你時常聽見人家說起的龍江釣叟了,你還不快些上前叩頭嗎?”安鐵雄看了龍江釣叟一眼,天真爛漫的回答道:“爹爹,龍江釣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人物,他的本領真大,聽說好像陸地神仙一般,這個又黃又瘦的老頭子,哪裡是他,爹爹不要騙我!”他這幾句話一說出口,左右不由失笑起來,安世傑正要斥責他沒有禮貌,龍江釣叟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不錯我是一個糟老頭子,可是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不信我是龍江釣叟嗎?來來來,我給休一個試驗!”他說著揮手入懷裡,取出一疊青銅錢來,約莫有十三四個,拚做一疊,再叫左右取一細繩來,由錢孔中穿過,打了一個活結當作一串錢的樣子,然後用左手食拇二指扣壓住了,一疊錢含在龍江釣叟的虎口內,盛雲川把繩索的一頭遞給安鐵雄,向他笑道:“小孩子,你來你來,我把一疊青銅錢合在兩隻手指中間,你有本事把這疊錢由我兩隻手指中間,拉了下來,便算你贏,這疊錢便由你拿去買糖吃,你可有膽試一試嗎?”安鐵雄雖然明強幹,究竟是一個小孩子,他想兩隻手指能有多大力量,這疊銅錢又是散的,何難把它由兩隻手指中間拉下來,安鐵雄點了點頭說道:“很好,我如果把籠疊錢奪下來時,你這老頭子不要賴帳?”龍江釣叟大笑道:“我哪有賴帳之理,只管用力拉吧!”安鐵雄喜孜孜的執了一頭繩索,叫聲:“老兒留神!”用力一拉,說也奇怪,那串錢仍舊在龍江釣叟兩隻指頭中間合著,分毫不動,安鐵雄這時候方才詫異起來,心中暗自想道:“咦,這個老頭子真個有點氣,莫非他那兩隻手指的力量,似我一個人的氣力不成?”他接連拉了兩拉,那銅錢始終不動,換句話說,這十幾個銅錢在龍江釣叟二指之間,筆直豎立,宛如一也似,安鐵雄這一吃驚非同小可!

他到這時候才知道龍江釣叟是個有本領的異人,不過他的生非常倔強,始終不相信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比不過對方兩隻手指頭,安鐵雄拚命一咬牙齒,兩臂用足力量,全身也向後倒,奮力一掙一紮,迫卜兩聲,他這一下用力太猛,那細繩卜的斷成兩段!安鐵雄用力太猛,站不住腳,仰後一,撲通,跌了一個滾地葫蘆,各人不一陣鬨笑!

安鐵雄吃了這個啞巴虧,由地上一骨碌翻起身來,他看見細繩被自己扯斷了,那疊制錢仍然豎立在龍江釣叟二指之間,並不拆散,連一個也沒有給自己拉下來,方才死心塌地雙膝一屈,撲通跑在地上,叩頭說道:“師傅,弟子服了你老人家了,你原來是真正的龍江釣叟,跌一算是給你老人家的見面禮呢!”他這幾句話並不打緊,把各人引得一陣鬨堂大笑,龍江釣叟笑著把安鐵雄扶起來,說道:“師傅收徒弟的見面禮是不用跌的,叩幾個頭便算了,站起來吧!”安鐵雄方才站起,龍江釣叟總算在風燭殘年的時候,多收了一個關門徒弟。

飲宴既罷,夜幕降臨,龍江釣叟老少三個人都有了醉意,安總兵便吩咐下人在縣衙裡打掃幾間乾淨客房,給龍江釣叟和白華峰白玉霜兄妹下榻。

他們三個一來因為路途勞頓,二來有幾分酒意,回到西院客房裡面,頭一著枕便睡了。

白華峰跟白玉霜雖然兩兄妹,為了遵守禮法,分室而臥。

白華峰跟龍江釣叟同睡一個房間,白玉霜卻個別的睡在隔房裡。

到了三更左右,總兵衙門的西牆上,現出一個頎長高髻的人影來,向內宅略略一窺探,立即跳了進來,原來是頭道溝山寨的懶道人,不知哪個時候,居然到虎林縣來了!

這一次用匿名信向虎林廳告密,青林窪埋伏截擊龍江釣叟三人的,完全是出於懶道人的計謀。

懶道人自從上次進攻白家屯失敗,返回山寨之後,知道龍江釣叟這一班老少英雄必定不肯放過自己,再接再厲的進攻山寨,方才想出密告官府這一條毒計來,因為他知道官府一聽見民間私藏火器械槍必定派人追究,少不免把白華峰幾個主腦人傳到縣城裡去,龍江釣叟是個熱心的老英雄,一定躬自跟隨,這樣一來,自己便可以施展詭謀了,因為他早早在松東一帶來往,知道虎林廳附近的地理形勢,由白家屯到虎林廳,必定要經過青林窪山口,這裡修木成林,怪石如疊,正是埋伏阻擊的最好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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