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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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巖:潘小偉終於同意與你們合作了,我想,面對紀雷的死,他不應該無動於衷了。可我想問問,他願意合作的這種表示,對推進整個案情的進展,有沒有具體價值呢?

呂月月:當然有。在遊樂園事件發生的第二天,潘小偉在亞洲大酒店客房內撥通了香港他哥哥的手持電話,當然這是在事先徵得我們同意的情況下打的。自從他住進亞洲大酒店904房以後,我們一直對他房間的電話進行了‮聽監‬。他的這個電話的內容我們也同樣收錄下來。哥倆兒是用廣東話談的,當天我們看到了翻譯成普通話的‮聽監‬記錄。我記得他們大致說了這樣一些內容:先是潘小偉問:“大哥,你那裡講話方便不方便?”潘大偉說:“沒事的,你講吧。”潘小偉說:“我現在已經被這邊的警察保護了,我打電話警察知道的。大哥你和馮世民在搞些什麼,他們好辣,兩次要殺我!”潘大偉問馮世民這混蛋又怎麼搞了,潘小偉就把遊樂園的事情簡單講了講“他們在港華中心酒店已經搞我一次了,現在又搞。爹不在了,我是死是活你們管不管?”潘大偉說了許多安的話,然後問:“大陸警察想要怎麼樣?”潘小偉直言不諱:“他們說可以保護我,但是要你把那把小提琴拿出來,那琴有沒有在你手裡?”潘大偉半天沒吭聲,一會兒他問:“你是怎樣和他們講的?”潘小偉說:“我講你會的,我替你保證了,說你會的。”潘大偉又遲疑了一會兒,說:“小提琴沒在我手裡呀。”但潘小偉馬上抬高了聲音:“大哥!你有沒有搞錯!你要琴沒用的!你不,一九九七年後你在香港怎麼做生意!你不,大陸要扣我做人質的!”潘大偉這下才說:“好啦好啦,我想一想啦,你莫急呀。”最後他們約定晚上十點鐘再通話,潘大偉對弟弟說希望晚上能和大陸警方的負責人直接談一下。潘小偉說沒問題的。潘大偉又囑咐弟弟保重,莫急,他說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電話就打完了。

談的口氣上看,哥兒倆情還行。

當天晚上,處長和伍隊長一起到了亞洲大酒店,他們此時的臉,至少開始陰轉多雲了。紀雷的死使案情在二十四小時之內突然進展,不但基本確定了小提琴的下落,而且竟然可以和潘氏家族的“大哥大”潘大偉直接通話,這對小提琴的追回,應當說有了一線曙光。

臨去亞大的時候,伍隊長叫上了我,他說月月你跟我們一起去,潘小偉如果情緒不好,你可以做做工作,他現在比較願意聽你的。於是我就跟上他們在晚上九點半鐘到了亞大潘小偉的房間。約定是晚上十點鐘由潘大偉把電話打進來,但十點鐘過了沒有電話來,我們怕總機出病,問了一下總機剛才有沒有這房間的電話,總機說沒有。我們就繼續等。

等到大約十點半鐘,電話來了,果然是潘大偉本人,我們這邊由伍隊長來談,潘小偉在客房衛生間的串機電話上一起參加談,伍隊長的北京話和潘大偉的半廣東半國語發生溝通障礙時,就由潘小偉翻譯一下。他們談了大約十五分鐘左右,談的什麼我聽不大明白。掛斷電話以後,處長隊長就匆匆和潘小偉道晚安,我們三人就出來了。

晚上十一點半鐘,我們敲開了萬副局長的家門。

萬副局長沒有睡,正在家裡等我們。局長的老伴已經穿了睡衣,給我們三個人端了幾杯茶水,就默默地回到自己臥室裡去了。萬副局長把客廳的門也緊緊關上,然後問處長要了菸,才開口問:“說吧,怎樣個情況?”處長看隊長,隊長說:“電話通過了,是潘大偉本人打來的。他同意琴。”隊長的這句話一說出口,我心裡不忽地一熱,轉臉看看萬副局長和處長,很奇怪,竟是無動於衷。

萬副局長冷冷地著煙,問:“什麼條件?”隊長說:“第一,要保障他弟弟潘小偉的安全和自由。”萬副局長點了一下頭。

隊長接著說:“第二,要按他提出的方法這把琴。”萬副局長問:“他提了什麼方法?”隊長說:“潘大偉今天下午已經和馮世民通了電話,提出由他的弟弟潘小偉代表潘氏家族出面,以這把納格希尼小提琴作為禮物,向天龍幫求和。潘大偉說,馮世民已經接受了潘家的和解條件。他們約定在這個月二十五號晚上九點鐘,在本市美高夜總會,由潘小偉與馮世民會面,當場送這把小提琴。潘大偉這個琴方案的中心意思就是,必須是在潘家將小提琴送天龍幫以後,我們才可以採取行動,收回這份國寶。”處長說:“這意思很明白,可以理解。”局長摸著下巴,懷疑地問:“馮世民,肯來嗎?”隊長說:“據潘大偉說,馮世民每年五六月間都要到北京來一趟,主要目的是去潭柘寺許願,他一直相信潭柘寺裡有釋迦牟尼的真身。這次順便以勝利者的身份接受潘家的求和,也算一舉兩得。”處長說:“我倒是搞不懂,既然馮世民已經大駕勞動,潘大偉為何反而不能出頭面?”隊長說:“潘大偉講,上次與天龍幫火併之後,為了安全起見,他對外一直詐稱有傷,並且放風出去說意大利小提琴已不在香港。所以他不出面,於情理是比較順的。”處長問隊長:“我聽你在電話裡問為什麼要選擇美高夜總會作為和談與琴的地點,他怎麼解釋,選這個地方有什麼講究嗎?”隊長說:“潘大偉講,這是馮世民指定的地點。美高大廈好像有馮世民公司的股份,設在美高大廈三層的美高夜總會是由港商承包經營的。承包商在香港也是搞娛樂業的,一直受天龍幫的保護,連美高夜總會的內部裝修也是包給馮世民手下的一個建築公司做的。馮世民既是美高大廈的一個股東老闆,美高夜總會也算得上是他的地盤。”局長慢慢把煙在菸缸裡按滅,又慢慢地、一下一下地把菸頭碾碎,好半天才問:“馮世民入境之後,我們採取什麼樣的行動為好,你們和香港警方協調過嗎?”處長答:“這事以前和國際刑警中國中心局請示過。據中心局說,馮世民和潘大偉一樣,目前香港警方都沒有收集到足夠能證明他們本人犯罪的合法證據,所以一旦馮世民入境,港警大概不會請求我們對他採取什麼行動。但中心局的意見,只要這把小提琴一回到中國境內,不管馮世民解釋為是自己買的還是接受什麼人的饋贈,作為失蹤的國寶,我們都可以依法收回。”萬副局長站起來,在煙燻霧繚的屋裡踱了兩圈,打開陽臺的門,站在陽臺上看這個剛剛睡去的城市,周圍的樓群很少有亮著的窗戶了。五月的夜晚確實乍暖還寒,風還是有點賊,處長提醒說,萬副局長小心彆著涼,萬副局長沒應聲。隊長低頭掏煙,還沒點著,萬副局長進屋了,看看處長,又看看隊長,隊長拿煙的手難以察覺地微微抖個不停。他看著局長那張猶豫的臉,輕聲說:“局長,恐怕這是唯一的機會了。”萬副局長站在陽臺的門前,長出了一口氣,說:“好,那就先這樣辦吧,按潘大偉的要求,先讓他們雙方接這把提琴。接完以後,你們要立即控制馮世民,然後依法收回這件國寶。你們要注意,要絕對保證不能讓馮世民失控,他一旦溜走,是完全有可能從海路把這把琴再偷渡出去的。”伍隊長本來說話辦事一向留有餘地,不輕易許願的,此時也只能立軍令狀似的站起來,表態:“放心吧,他絕對跑不了。”處長也說:“我們心設計,心組織,心準備。”萬副局長點點頭“那就這樣吧,但願這個案子能像你們算計的那樣順利。”萬副局長一錘定音,這個方案就算這樣定了。但從他的神態口氣上,對這個方案能否那麼順利那麼有把握,似是有所保留。

海巖:既然不放心,為什麼又同意這個方案呢?

呂月月:這個案子拖了這麼長時間,除此也沒有更好的進展方向了,而且局長可能考慮小提琴的接是在中國境內,無論是真是假對我們都不會有什麼損失。所以就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海巖:有棗沒棗打一竿子。

呂月月:對。

海巖:後來結果怎麼樣?

呂月月:從萬副局長家出來都已經快凌晨兩點鐘了。方案通過了,處長和隊長都覺得總算向前走出了這一步,都有辦成了一件大事似的那種輕鬆,但後面的路是不是順,他們也心中無數,而且這個方案的許多細節,還需要費時費心安排策劃,所以兩個人的臉上,又都帶著無盡的倦意。

我們上了汽車,誰也沒再談這個案子。我開車,他們二位在後面默默無話,不知是在打盹還是在想心事。我分頭把他們送回家,然後自己開車回單位睡在辦公室裡,因為集體宿舍太晚了早關門了,而我媽那兒又沒法放車。

第二天早上八點來鍾,隊裡的人都來上班了。我困得不行也沒法再睡。隊裡幾個同志議論著要捐點錢給紀雷的愛人和小孩。我當然也就把身上的錢和屜裡的錢都拿出來了,捐了兩百多塊錢,加上其他人捐的,一共是一千多塊錢。我們幾個就帶著錢到老紀家去了。到了以後,看到老紀家已經有幾個親戚朋友來看望老紀的愛人。他愛人受了這個打擊,從昨天到現在水米不沾,已經不成人樣兒了,甭管誰來,眼睛發直,一句話都不說。我們把錢給她放在頭,一個老一點的同志代表我們幾個人說了說捐錢的心意,老紀愛人聽著,臉上沒有任何反應。後來有人向她介紹我,說我就是在老紀犧牲時和老紀在一塊兒的那個女同志,她才無聲地哭起來。

她搖晃著頭不成調地說:“你還活著可雷死了,他怎麼就沒躲過去呀,他明知道我們孃兒倆離不了他呀…”她哭得我心裡難受,我也跟著掉眼淚,抬眼看看老紀的這個窮家,除了舊沙發、木板、小桌子和一個破立櫃之外,真沒一樣值錢的東西。就算是老紀被追認為烈士,家裡能享受烈屬的撫卹政策,可那又能有幾個錢呢。他老婆有病,孩子又小,孤兒寡母都是沒錢不行的主兒。

海巖:不過月月,我聽說這些年不少警察憑手裡的那點權力,包裡的虛實說不清楚。有的警察維持地方治安,大至賓館酒樓夜總會,小到擺地攤的個體戶,沒有不上貢的。有的警察據說還在一些餐館歌舞廳拿了乾股,或者幫一些公司追賬討債做生意,這幾年都發了。打開錢包不是有沒有人民幣的問題,那用的可都是美元港幣信用卡!

呂月月:那得看是什麼警察了,搞治安秩序和偵破一般治安案件的人可能稍微富一點,經常有人求得著他們呀,不過大富大貴的也是少數,像我們這種搞大案要案的單位,跟社會上那些企業公司又沒什麼常來往的,沒戲。而且我們處長隊長都特正統,把下面管得死死的,我們就算有這賊心有這賊膽也沒這賊機會呀。

海巖:我覺得你們單位還真不錯,同事家裡有困難,都能自發的捐點錢,同志之間的深的。這種情況現在不多了。

呂月月:那天去老紀家的還有一個女的我認識,是焦長德的大女兒。她是特地從單位裡請了假來的,是受老焦的委派來的。我們從紀雷家一起出來後,大家自然問了問老焦的病情。他女兒說現在沒事了,不過那天真嚇人,要不是醫院搶救及時恐怕要走在紀雷的前頭了。在刑警隊裡,老焦算是紀雷的進門師傅,紀雷脾氣好所以老焦喜歡他。師生一終生父母,老焦對紀雷一直像對小輩似的疼愛。沒想到白髮人送黑髮人,而且又是為了那把讓老焦曾經苦苦追尋的小提琴,就更不是滋味兒。老焦本想親自到紀家來,可醫生不讓。

他大女兒對我說:“我爸說他心裡特別堵得慌,他想讓你去看看他,他特想跟你聊聊天兒,月月你能空去一趟嗎?”我說那當然,我忙完這幾天一定去。

那天上午,隊長他們又去亞洲大酒店找潘小偉談話去了。大概還是談有關小提琴的情況和那個方案。隊長讓我回家休養一天,調整一下心情。他們可能都覺得遊樂園的這場遭遇讓我受了刺

從紀雷家出來我直接回地安門我媽那兒了。中午我媽給我做了麵條。小時候我過生都是吃我媽做的面,這麼多年了我在外面上學、工作,沒怎麼過生。我媽說這次好不容易能和我一起過個生我還不回來,今天就把這碗長壽麵補上吧。我吃麵的時候我媽從屜裡拿出一個大信封給我。我拆開一看,裡邊裝的是小薛送的生卡。上面有小薛手寫的兩句詩:你是我的夢,怕你走遠,但願夢醒時,還在眼前。

我問媽:“小薛是什麼時候送來的?”媽說:“他工作忙來不了,是託一個朋友送來的。”我反覆看那兩句詩,心裡很暖。媽問我:“你和小薛,到底算定了沒有?”我搖搖頭:“我還小呢,幹嗎這麼急著定。”媽嘆口氣“你一個人在北京,應該早點有個著落,今後的生活我也就放心了。”媽又說:“月月,如果你定了的話,要早些和小薛商量好,將來你們的孩子,能不能姓呂?”這個問題媽已經跟我說過好幾次了,我不耐煩地說:“再說吧。”

“小薛不是還有個弟弟嗎?你們的孩子要是不姓呂,老呂家就算是斷了啦。”

“以後再說吧。”我打斷我媽“而且我又沒說一定跟薛宇呀。而且我結了婚也不要孩子。”海巖,那時候我一聽到別人跟我說孩子不孩子的,我心裡老想哭,也覺得特可怕。我真那麼老了嗎?真要成一個抱孩子洗布的大婦女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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