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胳膊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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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潘天高的冰棺門已大開,他的一條牛腿般的胳膊什麼時候已經從冰櫃裡斜刺而出,他的身體在冰棺裡微微有點歪斜,伸出的手臂舒展得很開,將腋窩底下濃密的腋也袒無遺,腋象一叢叢鋒利的冷刺,很是糝人!

看著醜態畢的潘天高,我直覺得噁心,心裡一陣翻江倒海。

鄭律師經歷了起初的驚訝之後,突然將狐疑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苦笑一下,搖搖頭。

鄭律師皺著眉頭說:“李醫生,難道不是你晚上打開門,將他的胳膊拉出來的嗎?”我無奈地搖頭說:“鄭律師,你覺得我在這樣的心境下,還有心情來和你開這種玩笑麼?”鄭律師想了想,面變得愈加嚴峻了,點了點頭,對我的話表示認可,嘴裡則自言自語道:“可是這又是怎麼回事呢?難道昨晚我們忘記關門收屍了?”我斷然搖頭否定道:“不可能,我昨晚睡覺的時候還特意留意了一下呢,門關得好好的!”鄭律師又說:“那有沒有可能是門沒關緊,屍體往外滑動了一下,將門撞開後,胳膊甩了出來?”我有點不自信地說:“應該是不太可能的,冰棺這麼窄小,那胳膊怎麼能這麼直直地甩出來呢,除非潘天高有自主行為,否則解釋不通!”鄭律師無奈笑道:“越說越離譜了,雖然你說的有道理,但現在突然出現這樣的怪現象,也只能這麼理解了,也許屍體的胳膊就那麼巧之又巧地滑出來也說不定,總之,有解釋要比沒解釋強!”我咧嘴笑笑:“還有一種可能!”鄭律師眼睛一亮道:“什麼?”我說:“或許你夢遊,夜裡當起法醫來了!”鄭律師笑罵一聲道:“你才夢遊呢!”我憨憨一笑,說:“走吧,出去洗漱一下,去大街上吃點早點,回來再潛心研究潘天高最後一天,如果仍然沒有什麼發現,那咱們就撤吧!”鄭律師看我突然如此一副冷靜的神情,吃驚地看了我一眼,他是不知道,我昨晚已經對鄉親們進行了心靈告白,卸下了我在這個塵世的所有心理負擔,做好了一切心理準備,不知不覺,心境已經悠然起來了。

鄭律師沒再跟我說什麼,默然地點點頭,眼神有點黯淡。

我們沒再管潘天高的胳膊,一前一後,一言不發地悶頭走了出來。

在老張頭的洗漱間盥洗的時候,老張頭還一個勁地問我們進展如何,我只好抱以歉意地微笑說:“老張哥,你為我的研究付出了這麼多心血,可是現在我的課題卻遭遇了瓶頸,真地覺得很對不起你啊?”老張頭就拍拍我的肩膀鼓勁說:“彆著急,彆著急,科學研究總是先慢慢地做,突然有一天就會得到突破,諾貝爾獎都是這麼做出來的,我相信李醫生的本事,我期待著我管理的太平間裡出現偉大的科研成果,嘿,那小老頭這臉上的光彩,這一輩子沒白活!”說著說著,老張頭自得其樂了起來,好象我已經替他取得了偉大科研成果一樣。

我滿臉訕訕地笑,灰溜溜地離開了。

在飯店裡吃早點的時候,鄭律師接到一個電話,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就走到屋子的另一個角落裡接聽去了。

我蠻無目的地往嘴裡著東西,眼睛惑地看著遠處的他的身影。

過了一會,他回來了,靜靜地看我一眼,說:“二審的期確定了,19號,還有四天!”我心裡咯噔一下,表面上則平靜地點頭說:“恩,知道了!”他一轉身說:“走吧!”我不解地說:“你還沒吃完早點呢?”他搖搖頭說:“走吧,吃得差不多了,今天不是隻有最後一天機會了麼,可得好好利用起來!”我地看他一眼,拍了拍身上落下的包子餡的碎末,站了起來,點點頭。

我們倆再次沉靜地返回太平間。

潘天高的胳膊還一如既往地橫亙在太平間的中空裡。

很方便,我狠狠一使勁,就將他從櫃子裡拽了出來,有一些碎裂的冰塊跟著他的身體滑了出來,隨著他的砰然倒地,也劈啪做響。

我和鄭律師對看一眼,彼此心領神會,不約而同地將腦袋湊到了潘天高屍體的上空,我們各自佔據一個方位,鄭律師把著一條大腿,我摁住一條胳膊,兩人通力合作,全力以赴投入觀屍大業當中。

時間實在太寶貴了,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我們兩人共同研究一天,就相當於一個人研究了兩天。而且,最好是還能夠產生互作用。

這一天,我們沒有再想著吃中午飯,就權當是用潘天高屍體上的細胞餵了腦袋,因為我們幾乎將他體表上的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孔都進行了細緻認真地審閱,並且深深地融進腦子裡進行了窮盡人類想象極限地加工放大。使我們的腦子容量都增大了好幾倍。

到了晚飯時分,我趁鄭律師全身心投入在潘天高的屍體上不能自拔的時候,悄然起身,去外邊大街上找了一家上檔次的飯店,拿著菜譜就著最好最貴的菜亂點了一氣。並要了一瓶上好的酒。

我的想法是,無論如何,也要犒勞犒勞鄭律師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天‮夜午‬十二點收屍回巢的時候,就是慶祝太平間屍體研究事業終於結束的時刻。不管結局如何,這一段刻骨銘心、蕩人心魄的屍體研究歲月終歸還是要沉澱在歷史的塵埃裡了。

我回到太平間的時候,鄭律師還在潘天高的屍體上縱橫捭闔呢。我微微一笑,沒有打擾他,將手裡的大包小包輕輕地放到一旁。也繼續投入了未竟的事業。

‮夜午‬十二點的時候,我似乎又聽到了鐘聲,隱隱約約的“噹啷”一聲響。我不知道它是來自心靈深處還是來自悠遠的外空。我覺得很奇怪,我現在怎麼對這個十二點如此呢?我只是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去看時間,時針就正好指向十二點!

據常識,在這太平間裡不應該能夠聽到來自遠山的鼓盪,所以,鐘聲應該還是由自己的心靈敲響,那麼它是為商詩的生命而敲響的嗎?我心裡很是彷徨!

我對還沉浸在屍體上空沉思的鄭律師說:“鄭律師,歇了吧,新的一天來臨了!”鄭律師應似地抬頭,一時間還不能從沉中回到現實,茫然地看著我。

我將已經擱置多時的飯菜取了過來,說:“都餓一天了,不知道死了多少腦細胞,吃點飯吧,太平間有點冷,喝點酒暖暖身子!”鄭律師臉上掛著不甘的神情,喃喃自語道:“我已經差不多將體表每一個細胞都進行了查看,對它們的形態和顏變化規律進行了推敲,仍然沒有獲得絲毫跡象,如果大出血真是從體表散失的,無論如何也會有跡可尋的啊!”說完這句話後,他意識到了什麼似的,又突然將目光凝聚在我臉上,略帶猶疑地說:“李醫生,你確信你當時給他做手術時將他體內的每一個可能出血部位都查看到了嗎?”我毫不猶豫地予以堅決回應道:“鄭律師,這點你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小弟雖然不才,但人體解剖部位還是摸得滾瓜爛的,絕對不可能是內出血,這點我可以拿項上人頭做擔保!”鄭律師苦笑道:“李醫生言重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定是外出血了,可外出血在體表沒留下任何跡象,這就實在太古怪了,就算血是被蒸騰出去了,體表細胞也會有相應的變化啊!蹊蹺蹊蹺,這個潘天高,實在難以理喻啊!”我已經將飯菜盒子打開了,在地鋪旁邊的地板上一字排開,並給我們倆各滿滿地倒上一杯美酒,舉起來分給鄭律師一杯說:“依我估計,潘天高是罪大惡極,觸犯了天條,被老天滅了,老天殺人自然踏血無痕了,可是咱還沒法向法官說老天的不是,也罷也罷,多想無益,吃飯喝酒吧,鄭律師,小弟敬你一杯,商詩的生命,就全靠你一張巧嘴了,不過你也別有太大壓力,正常發揮就行,我也想開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一百年是一輩子、三十年也是一輩子,商詩死了固然可惜,但咱隨她而去也照樣快哉,咱本就是草民,草莽一生反而空留遺恨,還不如趁著美好滋味尚存心間時了此殘生,亦好不痛快呢!來,我先乾為敬!”說完,我一仰脖子,一杯烈白酒下肚,芳香倒是溢滿口腔,但我的腔裡卻滯得緊。

鄭律師寂然地看我一眼,臉有點陰鬱,也不再多言,一飲而盡,功敗垂成的憋悶,他也需要酒發洩。

我勸他吃了一點菜,再給他斟滿一杯白酒,可能是被潘天高的屍體磨掉了胃口,他對那些價高味美的菜一點興趣都沒有,象徵地吃著,卻對我的美酒產生了濃厚興趣。給他倒多少,他就下去多少。

慢慢地,他舌頭就大了,開始含混不清地說:“李…李醫生,你…你放心,還是那…那句話,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潘…潘天高的屍體不爭氣,咱…咱想別的招,他方…方市長有人,咱…咱也有人!奧!”說完,他頭一歪,身體一斜,就勢倒在地鋪上,再也不問世事了。

我本來不勝酒力,為了陪好鄭律師的酒,一直頭暈目眩地強撐著,這下看鄭律師安然過去了,頓覺輕省,哪裡還顧得了旁邊光溜溜直著的潘天高,身子一軟,在地鋪上散亂成一團。

第二天早上,是我先醒來的,我醉眼朦朧睜開眼睛,也發現了半空中橫著一條胳膊,由於我意識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也是本能地就拍那條胳膊一下,嘟囔著喊:“鄭律師,把你的胳膊放下去,怪累得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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