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家破人亡…

此時此刻她能想到的,唯有這個詞。

她從來不覺得這個詞有多麼悲慘,因為自幼孤身一人,但現在她才發現這大概是世上最最慘烈的詞了…

趙闋宇踱至她的身後,一襲黑袍如地獄閻王。她中蓄滿怒火,假如手上有一把刀,大概會毫不猶豫刺進對方膛。

“皇妹,回宮吧…”只聽,那冷峻的帝王依舊淡淡的語氣,“朕的本意並不想讓他們父子死,這條路是他們自己選的。”

“臣妹是罪人之婦,還能回宮嗎?”她悽楚一笑,眼淚隨之拂面。

這時候沒有恐懼與害怕,彷彿什麼也沒有,身體空蕩蕩的只剩軀殼。

“回宮,賀家的遺腹子還能存活,不回宮,你拿什麼養活他?”

“皇上就不怕,將來這孩子長大了,會為他爹爹報仇?”蘇巳巳抬眸堅定地望著對方。

“他若能殺得了朕,說明能力在朕之上,朕倒願意把皇位傳給他。”趙闋宇的回答出乎她意料,“玉惑,這是從前你說的,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江山穩定,無關其他。”原來…從前的玉惑帝姬是這樣說的。

只不過,她早已經不是趙玉惑了。

一座新墳立於京郊,按王侯下葬之禮,賀世勳的墓碑巍峨拔,一如他生前那般氣勢咄人。

睦帝向世人隱瞞賀家謀逆之事,以免天下動盪,以賀將軍染病暴斃為由予以厚葬。如此,也算顧及了帝姬的顏面。

然而聽說他們直到河道下游一百里處東翻西找,都沒有發現賀珩的屍骨。

睦帝與賀家對外僅宣稱他因喪父悲痛萬分,大病休養,守喪期間一概不見客,對他失蹤一事亦密而不宣。

有時候蘇巳巳甚至幻想,她心愛的男子並沒有死,此刻正蟄伏在某處,總有一天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帶她遠走高飛…

她的肚子一天一天大起來。這個孩子求生意志很強,哪怕她三餐食不下咽,他也執意在她肚裡生長,直至胎動。

終究她還是服從了趙闋宇,選擇回宮。

經歷了一段生不如死的子,胎動的那一剎,她熱淚盈眶。

她想,有了這個孩子,至少她現在還不能死,雖然每天晚上她都夢見賀珩全身是血,縱身躍入河中的情景…

“帝姬,”綠宛打起簾子,讓午後的陽光透進來,“有人…求見。”綠宛說話甚少如此吐吐,蘇巳巳不由得有些詫異。

“誰?”

“月媚。”她?想不到她還有臉來,若說自己頭一個想手刃的仇人若是趙闋宇,那麼第二人,就是她!

“讓她進來吧…”她最終嘆一口氣,卻如此回答。

這個時候她倒想聽聽月媚會說些什麼,反正養胎的子漫長無聊,至少她們還有共同的話題,讓她可以憑弔逝去的夫君。

月媚走進來的那一剎,她微微吃驚。

原以為自己才是被傷痛所苦之人,沒想月媚卻更加消瘦無形,蒼白得如一縷幽魂。

“帝姬…”月媚屈膝在她面前,“奴婢是來向帝姬請罪的…”

“月姑娘請起,”蘇巳巳道:“你是皇兄的人,之前一直不知情,對你怠慢了。”

“帝姬這話是在打我的臉,”月媚淚光閃閃,“奴婢不敢祈求帝姬原諒,但奴婢的本意真的不是害公子…”

“那我們自秘道出宮,皇上是如何知曉的?”她一直對此非常疑惑,據宮裡的人說,月媚從中立了很大的功。

“梔子花。”她輕聲答。

“什麼?”蘇巳巳愣住。

“帝姬不是做了梔子花的香膏嗎?我順著那香氣,找到了秘道入口。”原來月媚一直潛伏在暗處,連她每做了什麼都知道。

“而秘道直通河道,皇上立刻在沿途派了人手追蹤,馬上便發現了你們的行跡。”蘇巳巳無言,只恨自己一時疏忽,釀成大錯。

“奴婢只是嫉妒,看見公子與帝姬情投意合,奴婢就控制不住…”月媚泣道:“倘若你們去了西北,奴婢此生再也見不到公子,還不如讓奴婢死了的好…帝姬,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想讓皇上去阻止你們離京而已…”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無論意如何,人已經死了。

“你走吧。”蘇巳巳扶住疼痛的額,“一會兒太醫要來給本宮請脈,恕本宮不與你多語了。”

“帝姬…”月媚就地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奴婢害死公子,自然不會獨活。不過奴婢尚有一件事沒替帝姬辦成,今兒個終於有了音訊,奴婢是來傳話的。”

“什麼事?”她不明白。

“帝姬不是曾經打聽過奴婢的師父?現下,奴婢已經知道她的行蹤了。”呵,對了,那首“換魂曲”的主人?

不過,現在再知道她的行蹤還有什麼用?魂換不回去了,沒必要了,她也不想再換了…

“奴婢的師父就在宮外候旨,帝姬願意見她嗎?”月媚問。

此時此刻見與不見,還有什麼關係?不過既然來了,就見上一面吧,長無聊,可解好奇。

“請你師父進來吧。”蘇巳巳聽到自己回答。

月媚頷首躬身去了,一盞茶的工夫,便領著一名身著道袍的婦人緩緩而入。

那婦人看上去甚是普通,任何庵堂裡都會有這般模樣的道姑,只見她立在堂前周全地施了個禮。

“檻外之人給帝姬請安…”她的聲音倒是十分清亮,頗有蘊力,“無量壽佛…”

“師太請起。”蘇巳巳抬了抬手,“聽聞師太會換魂之術?”

“帝姬…”那道姑卻盯著她,眼底閃爍奇異的目光,“敢問帝姬生辰可是正月初八巳時?”蘇巳巳一驚,猛地支起身子。

子不是帝姬,而是蘇巳巳的生辰,這道姑如何知曉?

“師太大概錯了吧,”她掩飾地澀笑,“本宮的生辰天下皆知,哪裡是正月呢。”

“貧道想給帝姬講一個故事,”那道姑卻答,“大概一年前,貧道路過慶州,當地有一戶小康之家的夫人,聽聞貧道本領特地花了重金請貧道前往家中小坐。那位夫人當時哭得極傷心,說是有個女兒自幼失散,她怕女兒命運不濟,這輩子落在外,飄零悽苦,想要貧道幫這女孩子改改命格。”心間再度緊了半拍,蘇巳巳抿聽著,臉已然蒼白。

“貧道當時笑著說,這命格天已註定,哪能說改就改。那位夫人又苦苦哀求於我,聽聞我能替人換魂,就算不能改命,替女兒改一個軀殼也好。貧道看她哭得可憐,又許以重金,於是承應了下來。不過,貧道對她說,這換魂之事還得看上天的安排,機緣巧合方能成事。”蘇巳巳只覺得淚花已經湧出眼眶,鼻尖酸酸的。

這個故事說到這裡,她已經明白大半了。本以為這番奇遇純屬偶然,沒料到卻是千里之外的母親為她苦苦哀求而得…

原來她還有家人,母親還惦記著她,自幼離散,她以為他們早把她忘光了。

“那位夫人最後告訴貧道說那一年鬧饑荒,迫不得已把女兒賣了,換了口糧。如今家境漸好,她與丈夫每晚都會夢見女兒,羞愧難當,後悔莫及。她幾番輾轉才打聽到當年是將軍府把她女兒買走。”道姑微微而笑,“貧道亦尋到那個女孩子,當天她恰巧與另一女子同時落入水中,貧道便趁機替她倆換了魂…”原來真相竟是如此…天為?人為?實在難以說清…假如那與她同時墜河的並非趙玉惑,她的命運又該向何方?

大家正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