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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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裝佩劍的美人靜靜地懸浮在海天之間，像是無法觸及的幻影，可她又帶著寒意凜然的嚴冬香氣，彷彿傲雪的梅花。銀白的長髮在寒風中舞動，每髮絲的邊緣都帶著波光。

“被我壓制的覺怎麼樣？很沮喪？”伊文覺察到她隱隱的失落，微笑的眸子裡像是燃燒著火焰。

“你想聽心裡話嗎？”艾蘿梅表情沒有變化，只是看了他一眼，從那雙漆黑的瞳孔裡讀到了認真。嘴角微翹，修長睫下的眼眸裡透出幾分哀傷，平靜的回答道:“你是唯一讓我蒙塵的人，被囚的那段時間，我曾無數次的後悔為什麼沒能趁早殺了你。但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如果把你換成的別人，我付出的代價一定會比死亡還沉重。如果得到了第二次生命，我為什麼還要糾結以前的事情？”說到這裡，她正視著伊文，閃爍著蜻蜓點水一樣盪漾著的雙眼:“美貌的利器，也是沉重的負擔，很多當權者都希望自己的伴侶是行屍走，更不會原諒背叛自己的人…我是個幸運的女人。”

“所以說，你為什麼會覺得實力被我壓制，是一件難受的事？”伊文眼如利劍的看著她，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

“為什麼…嗎？”艾蘿梅的眉困惑的糾在一起，銀灰的眼眸望向天空:“大概是因為烏加特的否定吧，我原以為自己與你差距不遠，之所以輸給你，只是因為政務拖住了研習聖典的步伐。但是從神源機的評價來看，你我的距離並不只是實力問題…其中存在一段壓倒的天賦鴻溝。

“其實答案顯而易見不是麼？你能在短短的六年時間內超越我，就證明你的天賦深不可測。”

“天賦？”伊文聞言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烏加特所謂的天賦差距，只是基於現在的情況，分別判斷二人於神源機的相問題，並不足以證明他們的先天稟賦孰優孰劣。從事實的角度來看，他也絕對不如艾蘿梅，對方不到十歲就把太陽金經練到了三級。而自己花了十三年才摸到了二級的門檻…雖然成績不差，但比起艾蘿梅驚世駭俗的進度，只能算個平庸而已。

哪怕是得到了冥府聖典，得到了奧茲曼迪斯的聖體祝福，都不足以令伊文脫胎換骨，進而擁有與艾蘿梅爭較長短的天賦。充其量只是瞭望變成了仰望，而且如果僅僅依託這兩樣金手指，他一樣會被艾蘿梅越甩越遠。

伊文心裡很清楚，真正讓自己彎道超車的東西，其實兩次不經意間的選擇:一個是跟著卡倫茲學習綜合格鬥術，一個進入無形空間進行生死磨鍊。

綜合格鬥術對身體和神的雙重磨鍊，令聖體祝福自我修復的功效發揮到了極致，這才有了他令卡倫茲都驚爆眼球的訓練進度。如果單單研習兩部聖典，那麼他應該還卡在三級左右吧——畢竟兩部聖典升級靠的是水磨工夫，做不到綜合格鬥術的勇猛進、愈戰愈強。

而相應的，無形空間的極端環境，也使得綜合格鬥術愈戰愈強的特發掘到了極限。每一次試煉，都伴隨著相應的兇險，第四階段的無形都市更是險象環生，堪比在地獄中掙扎求生。

正因為如此，成功逆轉未來之後，伊文的心才得到了徹底蛻變。心靈上的昇華，加之聖體祝福以及兩部聖典的雄厚積累，才令他真正意義上的開始突飛猛進。結合這一系列的優勢，他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便凝聚了靈魂火種，創造了聯邦英也無法創造的記錄。

至於創造者的天賦，已經是後來的事情了。

沒有之前的一系列積累，本無法活這個天賦。

從阿普斯對伊文的評價來看，神源機們所中意的天賦，應該就是創造者的天賦，這和伊文的先天稟賦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艾蘿梅的失落，完全是信息不對稱造成的誤判，事實情況和她想象的本不一樣。

如果將伊文和艾蘿梅駕駛光之王的順序顛倒一下，烏加特對她肯定是另一種態度。歸結底，創造者這種天賦實在過於傑出。在它的光芒之下，哪怕是艾蘿梅這種萬年難遇的天才也要黯然失。

“你現在的心情我稍微能理解。”鬼使神差的，伊文想到了上一世看三國演義電視劇的時候，周瑜賠了夫人又折兵被諸葛亮氣吐血的一幕。此情此景和現在的情況確實有些相似，於是笑著說道:“是不是覺得，美尼斯既然誕生了艾蘿梅，為什麼又出現伊文這號人呢？”

“噗呼！”她難得地一笑，越是她這種寒冷的人，笑起來越美，彷彿冰雪融化，水潺潺。

“所以說，被我壓制不是一件壞事，至少壓力不會那麼大。”伊文握住她溫潤如玉的纖手，一本正經的寬道:“而且可以彌補你所欠缺的東西。”

“我欠缺的東西？”艾蘿梅連忙豎起耳朵，閃爍著清亮的眼睛，做出虛心求教的表情。

“少女心啊。”

“…”艾蘿梅頓時赧紅了半張臉，咬緊銀牙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隨後立刻展開身形，化為一道狹長的金星直奔海岸線，將伊文獨自留在原地。

“原來還是有少女心的嘛。”伊文回味著她剛剛含羞帶俏的神，連連點頭，隨後縱身向前一撲。伴隨著拉長的殘影，同樣化為一道金星，追向了艾蘿梅的身影。

一一一一一一太空要，深夜。

伊文兩眼閉闔，雙臂端平，掌心上下虛合的盤膝端坐在黑暗中。若隱若現的絲線狀金電光穿透手指，頻繁的上下織閃現。

呲——呲——呲！

密織的電弧脆響連成一片，伊文拱背彎、身形如鍾，體內傳出好似擂鼓般的沉重響聲，一波又一波地不斷碾過臥室，漆黑空間中的空氣如同海還不斷起伏回落。他整個人就像化為一枚巨大而強勁的搏動心臟，帶動身旁的虛空隨之律動應和。

他身處波紋漣漪的中心，雙手虛握十指微些微彎曲，雙掌之間電扭曲浮動，漸漸凝聚出一個金漩渦，內部一點極具質的金光輪正在成型。

隨著幾近實體的光輪逐漸成型，臥室內的空氣震動空變得紊亂，深邃浩瀚的力量波動覆蓋了整個臥室。似乎帶來了另一個世界的氣息，令伊文的身影逐漸淹沒在光芒深處。

“…”伊文逐漸覆蓋起一層紫黑的光膜，冥府聖典的暗之力形成一層面甲，粘在他的臉頰上。瞳孔中，無數大大小小、互相拼合的黑齒輪在正逆旋轉。

啊——！

驟然間，他雙手掌心的金光輪劇烈顫動，迴盪起如雷鳴如獅吼的詭異聲響，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極速孵化，正在破封而出！

咔——！

伴隨一聲玻璃破裂般的響聲，金光輪彷彿滲入了某種雜質，瞬間浮現出漆黑的紋路——光輪表面原來的那些聖書體刻紋，在一瞬間扭曲成了蚯蚓，重疊拼合著一張扭曲嘶吼的面容。

光輪內部彷彿封印著另一個充滿惡魔的黑暗世界，怨毒尖銳的嘶吼此起彼伏，並隱隱釋放出不詳而惡毒的氣息。金光輪彷彿溶解了一樣，表面不斷的浮起陷落，釋放出一陣陣灼熱的能量輻。

“…”伊文緊繃著一張冷峻的臉，眼皮狂跳，體內心臟起搏跳動的聲音愈來愈響、愈來愈快，似乎愈發難以控制逐漸異化的光輪。

啊啊啊啊啊！

無數錯重疊的嘶吼咆哮中，金光輪扭曲的幅度愈來愈大，洩的光能愈來愈強烈，臥室內高溫蒸騰、氣翻滾，很快變成了高溫鍋爐般的場景。…在著過程中，伊文的意識陷入了絕對黑暗中，各種扭曲的圖案在腦海中閃滅…旋轉的齒輪、枯死的植物、星球完全被黑暗噬的寒冷和絕望…經過加密的記憶，由於某種力量刻意的誘導，化為了令他無法逃離的噩夢。

一場破碎的、黑暗的夢，重重疊疊的噩夢，伊文從一個絕望的深淵墜入另一個絕望的深淵，無盡重複著徒勞無功的抵抗。

他經過了熊熊燃燒的機械都市，無數沉重的人形機甲正在城市中互相廝殺，大街小巷裡淌著血，彷彿是氾濫的洪水。

他看見一具背生雙翼的銀機甲跪倒在地，眼孔已經被斬撐到一道裂縫。他看見無數舒展著白光翼的無面機甲從天而降，熊熊燃燒的大地裂開一道道溝壑。他看到神廟壁畫中諸神的形象，正在被白的火焰焚燒，發出淒厲的哀嚎。

時間是靜止的，無數血腥殘暴的屠殺都凝結在這個時間點，只有他孤獨的置身事外，見證者一座座華麗壯闊的城市被大地噬。

當整個世界被火焰焚燒殆盡後，他又回到了昔的埃赫塔頓城，看到滿城的美尼斯被捆綁在火刑架上，被一群身穿白袍尖帽的人放火點燃。數十萬人站在夕陽下，同時望向他，將他淹沒在無數雙絕望的視線下，質問他為何褻瀆神明。

他還經過了王城的宮殿，寢宮門外屹立著無數頂端尖銳的木樁，艾蘿梅的首級，便懸掛在最中心的位置。

她忽然睜開雙眼，怨毒的盯著他:“所有人承受這樣的痛苦，完全是你的過錯。結束吧，別在褻瀆神明瞭，否則伴隨著即將到來的最終審判，所有褻瀆者都會被火焰淨化。”接著他再一次從漆黑的深淵中墜落，摔進了無邊無際的血水之中，血水緩緩地翻著波濤，並且不斷的升高。他拼命的奔跑，可是身上的漸漸地僵硬，‮腿雙‬也像是灌鉛一般愈發的沉重。這場跋涉好像是永無止境的，無處可以休憩，目光所及之處甚至沒有一塊礁石。…現實世界，黑暗的臥室中。

空間中暗之力的濃度愈來愈高，最終凝為實質的黑太陽，懸浮在伊文的背後。他只是覺得自己的腦海猛烈的一顫，至白至淨的光芒淹沒了一切，原本拱起的後背也在這一瞬間完全直。

“呼！”伊文下意識的張口吐氣，一道瀑布般的灼熱氣頓時傾瀉而出，盪的整個臥室隆隆作響。也就在這一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他已經很多年沒有睡著過了，類似的事情也還是第一次經歷過，於是拼命掙扎的試圖醒來。

伴隨著他極力的掙扎，一道道金光從黑太陽內部絲絲裂現，抗衡著不受控制的暗之力。

嗖嗖嗖——！

純淨的金光就像是一道道閃電，毫不留情的將黑太陽分割成了數百塊碎片，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破碎聲頓時響徹空間。臥室一下子沉入黑暗，一切事物都失去顏，讓人彷彿徜徉於黑的內部。

不知過了多久，無數高地起伏的哀嚎嘶吼突然沉寂了下去。熔金的刺目光芒驟然溢出光輪，一時間，整個空間到處閃著金的強光和扭動的黑影。

“…”伊文猛地睜開雙眼，瞳孔中利劍般的光芒漸漸隱去，環視了一眼臥室昏暗的牆壁。然後大口呼，好讓自己那鼓點般的心跳平靜下來，眩暈一陣接一陣，大腦裡像是有一危險的血管在猛跳，隨時都會炸裂似的。

“怎麼會這樣！？”他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慢慢捏成拳頭，稀釋著剛剛從噩夢中甦醒的虛幻。

伊文知道自己剛剛的狀況絕對不正常，這幾十年來他研習兩部聖典，從來沒有發現過突然睡著做起噩夢的狀況。而且這些噩夢來的如此突然，如此真實…簡直就像他親身經歷了這一切。

忽然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眯起眼睛，眼瞳中透出明悟之:“最終審判，諸神隕落…這是萬惡之源對我的警示嗎？這東西在警告我，如果再妨礙它復活，就會用火焰淨化世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