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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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諄帶著欣賞的笑意不再說話。剛才遠遠的他就看見這個低著頭,數算腳步的女孩,直到她走近,眼看著她撞上來,竟不閃避,他心中竟有一份童稚的惡作劇,抑制不住的喜悅,這種覺已許久許久不曾有過,該是二十年前,三十年前,該屬於年輕人,他,已是四十三歲的人了,但…當他看見那叫亦築的女孩,閃動著智能的黑眼珠看著自己時,除了有那份異樣的震動外,他真以為自己變年輕了,只有二十歲,或十八歲…

“你為什么不講話?你是出來散步?我打攪了你?”亦築說。不知怎的,她竟有親近他的念頭。

“我只是出來走走,黎園裡太冷清,”他打住胡亂的思緒。

“你可有興致陪我走—段?”

“我?”她指住自己,驚喜萬分。

“當然!”她轉過身,並肩站在他旁邊,這才發覺他相當高,以她自己五呎五吋來比,他起碼也該有六呎,和雷文差不多…雷文,是了,雷文的神態,氣質倒有幾分像他,反而他的兒子黎群不像,這是很奇怪的事,是嗎?

“黎園那么大,那么美,為什么你要出來散步?”她問。

“黎園雖大,雖美,但對我來說,總缺少點什么,那是覺上的,而非實質,”他慢慢地說。會笑的眼睛望著遠遠的農舍。

“你知道,我怕寂寞!”

“是嗎?”她眉一揚,帶著些挑戰的意味。

“所以你搬去臺北住,以應酬和…女朋友來充實自己?”他轉頭看她,眼中的笑意更濃。

“看來,你對我很悉。”他說。

“黎瑾告訴過我很多關於你的事,我以為…”她的臉驀然紅了,是想起黎瑾對他的批評,還有那些女人。

“至少,我想不出你是這樣的。”

“你很有幻想力,只是太些,”他搖搖頭。

“小瑾的話可能過分,但卻是事實,當一個人空虛得像失去整個世界時,他會不考慮任何能充實他的東西,甚至有些惡!”

“我不以為,”她堅決的反對著。

惡的東西永遠不能填滿空虛,只有使人更空虛,更下墜,如果你真有空虛的覺,你該上教堂!”

“上教堂,”他笑起來,有點嘲意味。

“如果我今逃鄴十三歲,我會去,但我已四十二三,我懂的可能比你教堂裡的牧師更多!”

“不,你錯了,”她繃緊了嚴肅的小臉。

“不是年齡的問題,你的驕傲使你空虛!”他不笑了,有些震動的望著她。是了,她發覺他唯一和黎群相像的地方,那眼睛,那深得像古井的眼睛。

“亦築,你使我惑,”他微瑣眉心。

“我不懂你說什么,但…也許有點道理!”

“還是驕傲,其實你懂我說的,你只是不肯承認罷了,是嗎?”她得理不讓人的。

“你相當厲害,”他平靜的笑笑。

“我低估了你!”

“不是你低估我,而是你低估了年輕人!”她勝利的笑了。

黎園越來越遠了,他們都不在意,繼續往前走。越過公路,他們踩在田邊小路上,路很窄,無法再並肩而行,之諄走在前,亦築走在後,他不時體貼的迴轉身來幫助她走那難行的一段,—些細微的小動作,都是那么可親,耶么令人喜悅、那是年輕男孩絕對比不上的,中年男人…天,她想這些作什么?亦築漲紅著臉,摔摔頭,摔去那些荒謬的想法。

“雷文和小瑾很要好。是嗎?”之諄忽然問。他沒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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