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探虎穴絕壑渡孤身斬妖巫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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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這壁,何不查看一下?雖不能由此逃去,萬一尋到一點藏身之處,豈不是好?
即或不然,自己憑家傳輕身絕技,又會水,跳人壑底,避過一時,再想法子出險。漫說不至於死,就死也比落在人手,身受屈辱強些。”念頭一轉,跑到
旁。剛往外一探頭,便見對面崖上有一條黃影,背貼壁崖下落。定睛一看,正是金猱康康,不由喜出望外。因敵人快進外屋,不敢出聲,忙向它一打手勢。康康便縱落壑底暗霧影裡。正尋思此壑甚深,上來不易,外屋敵人已和張、謝二人相見。就在這危機頃刻的當兒,猛見康康從霧影內直躍上來,一把攀住
口,見只有靈姑在內,以為室中沒有外人,一時疏忽,哼了一聲。靈姑知道不妙,這一聲必被敵人所見,難免追入發現。一時情急,一面打著手勢,低喝一聲:一快馱我走!”身便躍逃
口,攀緊康康肩背。康康會意,手一鬆,便到了下面。逃時匆促,將
口小桌上的零星物件碰倒了兩件,恰將
旁臥著的二童驚醒。等祝功跑進時,靈姑已然隨了康康縱入壑內。
依了康康,因天已不早,當時便要向對崖縱去。靈姑知敵人未走,恐連累張、謝,韓三人,忙將金猱拉住,低聲告知就裡,令其暫候。康康才行止步。靈姑覺出落腳之處離上面不算甚高,謝道明卻說深不可測。早知如此,適才就縱下來多好,為他一言,幾乎膽怯誤事。試拿腳一探路,竟是極平坦的石地。方試探前行,暗中走向對崖,猛被康康一把抓住肩膀,意似不令妄動。靈姑心靈,知有原故。先還猜立處是全壑最高之地,此外尚有深處,否則謝道明不會說得那般深險。及至二次拿腳往左一探,竟是虛的。心正吃驚,康康已按著她肩膀,作勢要她蹲下。再伸手向兩邊一-摸,那立處竟是一條尺許寬的孤石樑,哪裡是什麼平地。不特兩邊皆空,其厚也不過數寸。試從懷中取一技鋼弩,朝虛處用力
下,想查看到底多深,下面是水是石。誰知弩發下去,竟聽不到絲毫聲息。靈姑這才相信謝道明所說並無虛言,幸而適才沒有冒失縱落,否則如此絕壑,又不透一點天光,就僥倖到底,又怎得上來、危石如牆,下臨無地,上下四外一片漆黑,懸身其中,
命決於跬步。先時只求免辱,未計安危。這時康康來到,有了生機,越回想前事,越覺心寒膽裂,哪裡還敢亂動。緊攀著康康的長臂,靜聽上面敵人已去,才命康康小心起行。康康仍伏下身子,將靈姑馱在背上,仗著天賦奇能,一雙神目覷定腳下,順著石樑往前飛縱。靈姑回看,見謝、張、韓三人隔崖相望。恐驚敵人,相隔又遠,不便高聲呼喊,只得揮手示意。
一會到了崖頂,康康仍馱著靈姑飛跑,繞了許多險阻,又越過一條闊澗,才尋到原地,與黑虎會合,取路往鐵花塢進發。路上問起那場火是不是康康所放,康康點了點頭,用爪比畫,吐了吐舌頭,作出畏懼之狀。黑虎也朝康康連聲怒嘯,頗似怪它胡來。靈姑雖不能通獸語,連猜帶間,也得知了大概。
原來康康也和靈姑一樣,不知張鴻藏身何所,原與靈姑約定,一遠一近,齊至大寨堂外會合,便往間王守常等所居大寨跑去。
路重來,全無梗阻,連尋了好幾處,都不見張鴻影子,也未聽人說起,只得又順前岡,往峰
大寨堂飛跑。正緊走間,忽聽怪獸怒吼之聲,雜以惡鳥厲嘯,均是生平初次入耳。它心中奇怪,循聲近前,乃見一排好幾間新蓋成的堅固石室,左邊一間最為高大,惡禽嘯聲便由此而出。縱上屋頂,順空隙往下一看,竟連地上原有兩株三丈多高的合抱松樹俱蓋在其內。三室相通,四無門戶。
只當頂有一丈許見方的鐵絲網,間有一些松梢透出網外。屋頂還掛著三盞紅燈。室內更有七八株矮樹,也是原來岡上生的,上面也懸著幾盞明燈。
康康看的乃是最末一間,不見有什麼東西在內。知惡鳥還在隔室之內,方要過去觀察,忽聽下面來了兩人。康康剛把身子往側一伏,來人已經躍上屋頂。二人俱是道童打扮,一個手裡拿著鐵鉤和一大筐血淋淋的獸,一個手持火把和一柄鋼叉,叉尖上綠光閃閃,且談且行,
面走來。一個帶著埋怨聲口說道:“我早知師父專要我喂這些怪物,還不如在雲南山裡當
客快活呢。”一個道:“你還算好,師父因你膽大手辣,人又聰明,還傳了你防它們犯
時的法術。像我除了能逃得快之外,什麼都不會。要是我一個人來餵它們,沒你保我,早晚還不被它們抓死麼,尤其是今晚叫人害怕,地方是生的。
師父又說明天便要仗它們死虎王手下的黑虎、金猱,不許給它們吃飽。你沒聽見它們在那裡犯
怪叫麼?天已不早,快喂完了去睡吧。”康康聞言,心中一動。看來人定有妖法,自己以前吃過妖人苦頭。虎王平
有令,不許輕易殺人,不敢出面。下面偏是明
對頭,就此放過又不甘心。眼看二童走到當中那間,一個將屋頂鐵網揭起,一個便手搖碧焰鋼叉作勢威嚇,將那筐血
往下一倒。扣上鐵網,說了聲:“我們快取那一筐
來,喂完了事。”便縱下屋頂,往來路飛跑而去。
康康走向中間屋頂,剛往網上微一探頭,便見下面有七八點奇亮的黃光閃動。定睛一看,乃是兩大兩小四隻怪鳥。那東西上半身生得似龍非龍,似蛇非蛇。頂生獨角,滿頭藍披拂。闊口鉤喙,開張之際,舌紅如火,僚牙鋸齒,森列甚利。頷下稀疏疏生著百十
鬍鬚,勁若懸針。一條長頸滿生紅
,密若錦麟,其長約全身十之七八。下半身其形如龜,尾巴甚短,生著一叢硬刺。背腹和頸一樣,也是藍
。一雙龍爪,又
又短。
這四隻怪烏剛從對面屋門裡衝出,見了牛,便如亡命一般,撲上前去搶著爭食。看上去爪牙犀利,威猛異常。康康看出厲害,暗忖:“難怪他們下帖請客,原來
有這樣幾個惡東西在此。只可惜沒法
垠它們。”想了想,再循著獸聲,越過那邊屋脊去看。
這幾間屋宇較低,也是就地建屋,一排四大連問,只沒有大樹,餘者都和野地相似。
尋到第三間上,才看到百十原生的竹林,內中蹲伏著大小几只形如獅子的黑東西,正在昂頭怒吼。方
細看,便聽下面人語之聲。側耳一聽,仍是先前喂鳥的那兩個妖黨。
見這邊屋頂一律平坦,沒有藏處,便翻身跳落屋後。康康心想:“山中什麼樣的猛獸都不是自己敵手,這幾個黑東西,樂得留到明天,當著對頭面前抓死,顯顯威力。倒是那幾只怪鳥生相兇惡,爪牙犀利,兩翅包緊身上,舒展開來定甚長大,又生著蛇一樣的長頸,看它搶吃的神情動作,輕靈已極,如飛起來,必然迅速矯捷,非比尋常。這能飛的東西,如不趁它被關屋內,給它一個厲害,明
筵前再想除它,卻不容易哩。”有心想等人去以後,揭開鐵網,縱身下去將它們抓死。一則自己勢孤,怪鳥猛惡,一敵四恐應付不過來;二則來時黑虎再三叮囑,事要縝密,不可使人發覺,鬥時怪鳥一叫,引得人來,豈不誤了靈姑的事?此外又別無良策可以制它們死命,好生後悔未將虎王所用飛叉、藥弩帶來,否則好歹也從網縫中發下去,傷它兩個大的。
康康正打不定主意,忽聽獸嘯之處,二妖黨事完自去。康康心終不死,又繞向前屋仔細觀看。見那一排幾大間屋子孤懸山脊林木之中,地甚幽靜,別的村屋相隔尚遠。時當深夜,四無人聲。近寨堂一帶雖不時有三二人影出沒往還,相隔已在數里之外,常人目力便白也不易看見,何況夜間。妖黨業已走遠,料定不會有人覺察,想了想無法,只得拾了兩塊海碗大小的尖銳石塊,二次縱上屋去,潛伏網側。見那四隻怪鳥仍在搶奪生
,低頭咀嚼,爪牙齊施,燈光之下,血
橫飛,滿地殘紅狼藉,兇殘之狀勝於豺虎。
康康想用石塊去打那兩隻大的,試伸手一揭那網,竟是紋絲不動。惡鳥原甚靈,康康動作雖極輕巧,仍被聽見,沒揭起,用力稍重,惡烏覺出不對,紛紛住口,昂起頭來看了一看,倏地一聲長嘯,一隻大的竟展開兩扇門板一般的鐵翼倒飛而上,兩爪抓住網孔,兩眼兇光四
,周身
羽直立亂顫,血吻開張,紅信
吐不歇。比起初見時還要猛惡十倍,大有尋敵相鬥之勢,無奈有那鐵網隔住,飛不出來。
康康機警捷,早就撒手隱避一旁。暗想:“尋常刀矛一折便斷,這不過手指
的鐵網,怎會
它不動?”方在奇怪,忽然一陣山風吹過,隱隱似聞笑語喧譁之聲,回頭遙望,峰
大寨堂上燈光猶自輝煌,天上恰有一片陰雲飛來,將月光蔽住,暗影中看去分外明顯。猛地觸動靈機,暗忖:“這些房屋雖是石頭所做,原來地上所生草莽林木並未去掉,內中還有一株極易著火的火油松。適見屋內好些林木俱已枯萎,看那怪鳥也一樣被網隔住衝不出來。屋簷上現有燭燈未滅,何不尋些枯枝萎草扎些火把,點燃了從網孔中投下,將這些怪鳥燒死,豈非絕妙?”越想越有理,立即照計而行。仗著目力
銳,心靈手快,一會便將火把紮好了十來把。
那些燈燭除了屋中樹上所懸是遵妖道囑咐,為投怪鳥所好而設外,環屋所掛乃顧修的格外點綴,以示矜寵,並無甚用意。裡面燃燭甚長,均系村中特製,每支足可點至天明以後始盡。燈也特製,不畏風雨。屋宇全是石建,更不怕火,外人也決不敢走進。萬不料這些惡禽怪獸,因棲息之處必須附有草木,屋內盡多引火之物,這燈燭恰給仇敵造成放火機會。康康更有算計,選擇僻靜處取下幾支燈燭,將燭油塗在火把之上,還恐惡鳥將火撲滅,點燃火把,不去中屋,竟由前後兩間中起始放火。這時妖鳥餘無多,按照平
,離飽還遠,爭食正烈,屋上縱有聲息,也當是妖黨給它補送吃的,沒甚留意。
直到前後屋火都點燃,見了煙光,方始驚叫奔撲。康康乘機又在中間屋頂擲下三個人把,連那株火油松一齊點燃。怪鳥一見屋頂來了仇敵,齊聲厲嘯飛撲,無奈不能破網飛出。
待將火撲滅,兩翼扇風,人力越旺,急得厲嘯悲嗚,無計可施。康康一見怪鳥狼狽之狀,在屋頂上喜得亂蹦。那屋宇通體皆石,築得異常堅固,初發時火煙全被隔住。未後那株油松和所有林木全都點燃,成了火樹。兩隻小怪鳥全行燒死,大的有一隻也受了傷,身上
羽好些燎焦。知道厲害,不敢再飛撲火焰,互相擁擠在房角無火之處,不住地厲聲哀鳴。
那火焰透出了房頂,康康見火勢愈烈,正要縱下,猛想起手中還有兩現成的火把,何不連那屋的黑東西也一齊燒死,省得明
費事。剛想到這裡,朝前面矮屋頂上縱去。
忽聽寨堂上鑼聲四起,吶喊喧譁。忙一回顧,敵人業已被火驚動,似要往火場趕來。恐被發現,康康將火把往網中一掛,也不顧再看火著也未,不等人到,忙即一躍數十丈,往岡脊後躥去。
剛縱到岡後梯盡處,四望天空,只見一片烏雲疾如奔馬,由寨堂那面飛來,晃眼便到火場之上,耳聽暴雨大作,恍如川河倒灌一般,烈焰頓熄,岡後卻不見滴雨。知是妖法,不大驚。康康心想:“如由岡上跑向後寨去與靈姑會合,難免不被妖道察覺。”見壑對面有一危崖,相隔有百十丈遠近,定睛往下一看,壑底雖深,中間尚有許多石筍高低錯列,高的離上面才二十來丈,尚可著足。便仗著天生神目,先向壑底石筍上縱落,再朝對崖縱去,幾個縱躍,即行達到。更不停留,徑沿崖往後寨飛馳而去。遙望來路,敵人等已然趕近火場,知道後寨必定空虛,好生歡喜。無奈那壑越來越寬,沿途細看壑中雲霧,沉沉無著足之處,不知底下到底多深。直繞過了寨堂,崖壑也彎向了峰後,還是無法飛渡。
康康正在心急,忽見側面峰上有燈光閃耀。定睛一看,乃是一片平崖,崖凹中嵌著一列房舍。臨崖一間石窗
內坐立著三人,首先看到的便是靈姑。方要出聲呼喚,猛聽遠遠有人高聲說話,房中三人立時面帶驚惶,靈姑便向右壁跑去,一閃不見,同時又看出那兩個男的,一是虎王新
之友謝道明,另一個正是張鴻。靜聽外來語聲,頗似有顧修在內,知有變故,沒敢出聲。再朝靈姑隱處一看,也有一個石窗
,
中漆黑,料定靈姑必藏在內。一時情急,趕過幾步,不問青紅皂白,往下便縱。
康康原以為自己身輕力健,善於攀躍,不管下面深淺,徑向壑底過去,再行援壁而上,說也真巧,落下方十來丈,就在這疾同電掣之間,猛然發現下面暗影中橫著一條石樑,而且正在腳底不遠。仗著心靈眼快,身子略偏,便落在上面。那石樑暗藏壑心,雖然寬窄不一,卻是直達對崖,更無斷處,相離上面窗不過二十來丈,一躍可達。康康不
喜出望外,連忙跑過。剛往上一縱,攀住窗
,恰值靈姑聞知敵人進屋,情急無計,趕了過來,接個正著。此時危機間不容髮,稍差一步,不特靈姑不利,便是張鴻和謝、韓二人也無法下臺了。
靈姑問悉大概,得知那火原是金猱所放,還死傷了兩三隻惡鳥;自己又見著張鴻問明瞭究竟,總算大功告成,得意已極。
這時天離明已近,幸而虎行如風,趕到鐵花塢,天才剛明。正是時候。行近
側,虎、猱即便立定。靈姑想自己前往投信,就便謁見仙人。和虎、猱一商量,黑虎不住搖頭,又用口銜著衣角,只命康康
前投書,靈姑知它不肯違背虎王之命,只得退到高處,還想偷看仙人是什模樣。遙見康康到了
前,便即下拜,將書信頂在頭上。隔了一會,忽從
內走出一隻花斑大豹,和康康頭挨頭親熱了一陣,又低叫了幾聲。然後銜著那封書信往
內跑去,始終未見有人出來。康康便拜了幾拜,跑下崖來,與黑虎相對低聲吼嘯,竟似問答。靈姑作勢一問,才知那豹也是虎王所贈,塗雷未歸,清波上人將信收下,雖然未有迴音,但見黑虎欣喜之狀,或許未虛此一行。見天光大亮,恐老父起身懸念,忙即騎虎趕回。
行至中途高崖之上,忽見下面草原中千百山人各持弓矢器械,分作好幾隊疾行如飛,正朝建業村那一方跑去。康康看見便要趕下,被黑虎止住。那幾群山人只顧低頭向前飛跑,崖下林莽茂密,路徑又是一斜一正,並未看見虎、猱、靈姑。靈姑因昨晚曾聽虎王說起紅神谷中山人俱都怕他,不敢在山內侵害漢人,也未在意。
一會回到崖下,只見千百群豹由連連督率著在分吃獸,老父、王守常和虎王等一個不見。方疑業已四出相尋,忽見張遠由
內跑出,高喊:“呂伯父,靈姊姊回來了。”虎王首先應聲而出,見靈姑騎虎歸來,連聲誇好,哈哈大笑。後面老父和同來諸人也都趕出,上崖相見一問,才知王守常之
連
勞頓,睡至天明未醒。呂偉、虎王等雖已早起,不便入視,也未覺察。還是連連向虎王告知夜來之事,呂、王等人方始知悉,先頗驚駭。因虎王力說無妨,呂偉經了昨
之事,已深知虎、猱神異,況且人去已久,急也無用,擔憂雖仍不免,並未形於詞
。直到天光大亮,還未見回,方才商量要命連連去探,靈姑已經迴轉。
虎、猱自用獸語覆命。靈姑也對呂偉說了一切經過。呂偉雖喜女兒饒有膽智,不愧將門之女,當面總不免埋怨幾句。虎王聞得顧修等請來妖道帶有惡禽怪獸,來與自己尋仇,果如呂偉所言,好生憤怒,當時恨不得就趕往建業村去比鬥。呂偉道:“他既下帖相請,先禮後兵,我們還不到所約時候,心急則甚?”虎王對呂偉已甚佩服,只得罷了。
靈姑又問塗雷未回鐵花塢,清波上人能否相助?虎王道:“照黑虎觀察,上人既命豹兒將書銜去,決不會坐視。何況我有仙人古玉符和所傳防身法術,怎麼也不會輸。他們全村直沒幾個好人,那顧修、祝功。楊天真三個尤其可惡。這次就算留他活命,也定給留點殘疾。”說罷,忿忿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