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章驚聞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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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中棠仍未擺脫艾天蝠附骨之蛆般的追蹤,溼透了的衣衫,使得他腳步越來越重。
他雖來回頭,卻已能覺到艾天蝠的手掌距離他已只在咫尺之間,使得他身後平添了一份異樣的寒意。
他雖然幾次想要回身而戰,但想到此戰無論勝負,俱極痛苦——他若戰勝,艾天蝠自然必是一死,他若戰敗而死,艾天蝠也不能再活——他想到自己此番雖在亡命而逃,卻為的是要救追趕自己之人的命,心頭也不知是甜是苦,唯有在暗中獨自苦笑。
——逃奔之人乃是為了要救迫趕之人的命而逃,這隻怕當真可算是佔往今來從未有之事了!
風雨之中,山甚是淒涼,道路更本已是苔蘚土滑,崎嶇難行,到後來更是亂山崢嶸,荒草沒徑。
鐵中棠已漸漸分不出道路,在荒林亂山問東一彎,西一拐,只望能將雙目昏盲的艾天蝠遠遠拋下。
哪知艾天蝠雙袖破風之聲,卻始終“嗚嗚”的響在他耳畔,看來他在荒山之中奔行,竟比明目之人還要靈。
不知不覺間.兩人入山已極深,漸漸奔過了山。
鐵中棠已是騎虎難下,心裡更是著急,轉過道山坳,突見前面山峰環抱,竟彷彿是條絕路。
他心中不暗道一聲:“苦也!”但腳下卻仍不敢絲毫停頓,前面果然是處山谷,鬱郁蒼蒼,滿山樹木。
西面山坡上,竟簡陋的建有三間歪歪側側的茅屋,茅屋前還懸著面木牌,鐵中棠也無暇去看上面寫的是什麼。
一陣陣香自茅屋中飄散而出,窗戶裡似乎有人探首出來,向鐵中棠瞧了幾眼。
忽然間,屋中竟傳出了一聲大喝,震得鐵中棠雙耳嗡嗡作響,接著,中間那茅屋的柴扉,“呀”的推開,走出個身材肥大,滿身油膩的人,滿頭鬚髮蓬髮,身上卻穿的是件油垢斑斑的僧衣,衣袖褲管俱都高高挽起,出
茸茸的臂腿,一雙環目直瞪著鐵中棠,大喝道:“站住!”鐵中棠聽他喝聲中氣那般充沛,已知此人必定身懷極為高深的武功,看他打扮得不僧不俗,卻又猜不出是何來歷,心頭不
更是叫苦,後面己有個苦追不放的艾天蝠,怎經得前面又出來個如此怪物。
他哪裡還敢多事,身形一轉,往旁邊掠過去。
哪知這人雙目又是一瞪,他肥大的身子一晃,便已攔住了鐵中棠的去路,身法果然快如飄風。
鐵中棠前無去路,後有追兵,面前這人,雙目雖然瞪得滾圓,但卻並無惡意,微一抱拳,道:“請讓路!”身子一側,便待自他身旁擦掠過去。
這怪人忽然哈哈一笑,大聲道:“年紀輕輕的人,怎麼這般沒種,打不過人家也要打,逃什麼!”語聲中鐵中棠已自左衝右突向前闖了三次,但這怪人的輕功身法卻已妙到毫巔,無論鐵中棠衝到哪裡,俱都恰恰被他擋住。
這時艾天蝠早已趕來,但卻遠遠頓住了身形,站在鐵中棠身後七尺開外,冷冷道:“放他過去!”那怪人眨了眨眼,大奇道:“你追他不著,灑家為你擋住了他的去路,你卻要灑家放他過去,你兩人莫非在捉藏麼?哈哈,妙極妙極,遇著此等好玩之事,灑家少不得也要參加一份。”揚眉動眼,仰大而笑,果然是樂不可支的模樣。
鐵中棠見他如此模樣,心裡不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暗道:“此人莫非是個瘋子不成!”當下抱拳一揖,朗聲道:“你為何擋住在下去路?”那怪人道:“你為何要逃?”鐵中棠呆了一呆,道:“我自奔逃,與你何關?”那怪人哈哈大笑道:“灑家生平最是看不慣沒種逃命之人,你逃到這裡,就算你倒黴!”鐵中棠道:“你怎知我是在逃命?”那怪人怔了怔,笑道:“不錯不錯,灑家怎知你是逃命,說不定只是在捉藏也未可知,否則他會要我放你?”抬眼望去,艾天蝠面容冰冰冷冷,滿含殺機,忍不問道:“喂,你苦苦追他,究竟是為了什麼?”艾天蝠冷冷道:“取他
命!”突然飛身而來,揮袖拂向他前
三處大
,大喝道:“還不放他過去?!”那怪人身形一閃,笑道:“這倒怪了…”他本未將對方放在眼裡,哪知艾天蝠這鐵袖拂
的功夫,卻是非同小可,一招甫發,後著立刻連綿而至。
那怪人雖然武功特異,但措手不及,也被得手忙腳亂,話也無法繼續了,艾天蝠招式不停,口中道:“鐵中棠!你還不快逃?”鐵中棠暗道一聲:“糟了!”艾天蝠竟已聽出了他口音,此事豈非無法解決了,思
紊亂間,身形震動,衣襟帶風,便要縱身掠出。
突聽那怪人一聲大喝,雙臂乍分,左掌直抓鐵中棠肩頭,右掌連環翻動,搶入了艾天蝠袖影之中。
鐵中棠見他這一掌來勢似是平平無奇,只道輕輕便可閃過,左掌斜斜一擋,身子依舊向前竄去。
猝間對方手掌一陣翻動,不知怎麼一來,便已搭上了他的肩頭,鐵中棠大驚之下,縮步回身,全身後躍了三尺,只覺肩頭仍在隱隱發痛,又聽得那邊“嘶”的一聲,艾天蝠衣袖也已被他扯破,凌空翻了個身,落在鐵中棠身畔三尺處,似乎也駭得呆了。
他兩人武功俱都頗為淵博,但卻再也未曾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奇詭怪異的招式,自己竟連一招都躲它不過。
尤其艾天蝠更是驚駭不已,他行走江湖多年,這一雙鐵袖不知會過多少英雄豪傑,可說難遇敵手。而此刻這怪人輕輕一招,便將他衣袖扯破,他心中既是驚駭,又是傷悲,呆了半晌,黯然嘆道:“好武功!”那怪人笑道:“莫管我武功好壞,灑家且問你,你既要取他命,為何又要灑家放他逃走?”艾天蝠怒道:“艾某平生…”他本待說平生不願別人出手相助於他,但忽然想到,自己武功比起人家,實有大地之別,自己還有何顏面在別人面前誇強稱雄?一念至此,不覺意興十分蕭索,長嘆一聲,住口不語。
那怪人急道:“你說了一半。怎麼不說了”艾天蝠苦笑一聲,似待轉身而行,那怪人搖手道:“慢走慢走,你追他逃,我攔住他,你卻又我放他逃走,你究竟為何追?你究竟為何逃?”說到最後一句話時,他目光已轉向鐵中棠。
鐵中棠苦笑道:“在下奔逃,只是為了要救他命!”艾天蝠若來聽出他口音,他是萬萬不會說這句話的。但此刻卻己非說不可,否則豈非與他結下不解之深仇。
艾天蝠面微變,頓住腳步,迴轉身形。
那怪人手捋亂髮,大笑道:“你要逃走,卻是為了救他,哈哈,這樣的奇事,灑家倒當真從未遇到過。”面突然一沉,接口道:“你兩人若不將此事清清楚楚的說出來,今
誰都莫想要走了。”艾天蝠大怒道:“你如此多事,莫非是仗著武功…”忽又想起人家武功實在高強,不
義自嘆住口。
要知他生雖然孤傲已極,但越是此等孤傲之人,便越是乾脆,當勝則勝,當敗則敗,絕不厚顏再爭,一經服輸,更是死心踏地,是以此刻雖然滿心怒火,卻也只好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