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章往日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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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堂的笑聲,透入重門,穿入內室。
內室便是新房,此刻自然更是掛紅堆綠,滿室錦繡,錦繡堆中,端坐著鳳冠霞披的新人水靈光。
新房的陳設,即便與高官鉅富的獨生女出嫁時的高貴景象相較,也絲毫不顯遜,且猶有過之,新娘的環佩,更是珠光寶氣,令人豔羨。
但這華貴富麗的新房中,卻似乎瀰漫著一種冷寂淒涼的意味,令人豔羨的新娘,面上更是滿帶著悲哀與悲怨。
自易府來的喜娘早已被趕了出去,只因水靈光不願被人瞧見她神情的憂鬱,更不願被人瞧見她的淚痕。
前堂笑聲更響,水靈光忽而頓足,忽而皺眉,忽而用手住耳朵——笑聲越是歡樂,她心裡便越是悲傷。
她滿是淚痕的嬌靨上,忽然出了一種堅決的神
,跺了跺腳,將頭戴之新人鳳冠,重重的摔在
上。
自對面的菱花銅鏡中,她瞧見了自己蒼白的面,失神的眼波。縱有珍貴的脂粉,也掩不住她容顏的憔悴。
她咬了咬牙,迅速的脫下了身上的吉服,換上了舊的衣衫,翻身掠到窗前,推開了窗子。窗外夕陽漫天,遠山如披金玉,一片輝煌。
她又咬了咬牙,便待自窗裡一躍而出——她此刻若是真的躍出,便有如脫籠之燕,又可任意翱翔。但就在這時,她卻皺了皺眉,翻回身子,走回那嶄新的菱花銅鏡前,呆了半晌,嘆息了半晌。然後,她突然又下了決心,以顫抖著的纖纖玉指,沾了些玉盒中剩下的胭脂,在那菱花銅鏡上寫下了幾個字:“大哥,我對不起你,我走了。”她指尖顫抖,字跡扭曲。但鮮紅的字跡,寫在淡金的銅鏡上,仍顯得異常的鮮豔奪目,教人見了,心說不出的舒暢。
於是她再次掠到窗前,又待一躍而出——她此番若是躍出,慘絕人寰的悲劇,也就此終止。
哪知她身子還來躍起,突然長嘆一聲,竟又呆住了。
她柳眉深皺,淚光盈眶,她心中顯是有說不出的矛盾,竟然無法自決…是走呢?還是不走?她深深痛苫,她無法選擇…
就在這時,門外已響起了雲鏗慈和而穩定的口音:“大妹子,你可裝扮好了麼?朋友們都在等著你哩!”水靈光身子一震,緩緩回身,顫聲道:“我…我…”雲鏗道:“你若裝扮好了,我就叫喜娘進來接你。”水靈光緩緩垂下了眼瞼,輕輕長嘆了一聲,道:“叫她們在門外等著我…我馬上就…就出來了。”她悄悄拭去淚珠,悄然穿上吉服。
然後,她哀怨的眼波四轉,瞧見了銅鏡上的字跡——字跡模糊,只出她目中己泛起淚光。
她終究下不了決心反抗,她只有垂首來接受命運的擺——可憐世上的弱女子,為何你們全都是這樣?
她以掌中手羅帕拭去了鏡上字跡。雪白的羅帕上,立刻染上了點點鮮血,有如瓣瓣桃花,又有如斑斑血跡,她拉下覆面紅巾,隔斷了人們的目光。
於是別人再也瞧不見她面上的幽怨,目中的淚痕…於是她輕輕呼喚:“好了,你們進來吧!”一個體態豐腴的喜娘,喜氣洋洋,扭動著肢,急踩著碎步,出自內堂,拍手嬌笑道:“新娘子到了。”滿堂轟然喝彩,放聲大笑。
易站起身子,為朱藻扣起了衣襟,笑道:“兄臺縱然不拘小節,但
拜天地時,也該老實些。”朱藻笑道:“鬆些…好…”突然長長嘆息了一聲,別人不
奇怪,如此良辰吉
,新郎為何嘆氣起來。
只聽朱藻搖頭嘆道:“不瞞賢弟,我委實…委實有些慌了,這拜天地的勾當,我實是生平第一遭。”眾人又自鬨然大笑,這時人人都已知道,這夜帝之子,實也是個凡人,而且是個極為可愛的凡人。
於是人人心中都不對他更覺親切,笑聲自也更響。
孫小嬌笑道:“你們聽他說得多可憐呀…平生第一遭…彷彿再多拜幾次,他就可不慌了。”易明已笑得直不起來,
著氣道:“
拜天地,一生中本來就只有一遭,你莫非還想要有第二遭麼?”鬨堂笑聲中,灑脫的朱藻,面上居然也有些紅了,乾咳幾聲,輕輕道:“易賢弟陪我前去好麼?”易
笑道:“一切有小弟在一旁照料。”易明道:“你懂什麼?你連一次都沒有。”易
笑道:“經驗經驗,也好多些見識,等到下次輪到我時,我便不會慌了。”扶著朱藻走向前面香案花燭。
易明格格笑道:“好不害臊,又誰會嫁給你這個呆頭鵝,下次…下次可也輪不到你呀”孫小嬌道:“不錯,說的有理,下次就輪到咱們的易家大美人了,怎麼會輪得到別人哩?”易明伸手要打,卻已笑得手都軟了。
這時雲鏗已扶著紅巾蒙面的新人水靈光緩步而出。臃腫的吉服卻也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段,輕盈的體態。
易拍掌大喝道:“誰來做禮官?”孫小嬌推著她丈大錢大河,嬌笑道:“叫他去,你們瞧他戴著頂高帽子,還有誰比他更像禮官?”易明拍手道:“不錯,再好沒有了…”與孫小嬌一左一右,推推拉拉終於將錢大河推了出去。
平陰陽怪氣的錢大河,今
居然也高興起來,笑道:“好,我來就我來,你們可得靜些,立時就
拜天地了。”藍鳳劍客柳棲梧一直凝目瞧著新娘子,此刻微微一笑,道:“瞧新人的輕盈風姿,想必是個絕
美人。”墨龍劍客龍堅石亦自微微一笑,道:“若非美人,又怎能配得上朱兄那般蓋世的英雄。”易明笑道:“你們瞧奇怪不奇怪,柳姐姐不說話,他也不說話,柳姐姐一說話,他也說了。”這時,喉嚨嘶啞的錢大河已在大聲呼喝著道:“一拜天地!”新郎朱藻、新娘水靈光各各跪下…
柳棲梧輕聲嘆道:“我越瞧越覺這新娘子風姿的確太美了,卻不知她是什麼人家的好女子,姓什名誰?”這時錢大河已又呼道:“再拜祖先。”於是新人再拜。
易明眼睜睜的瞧著,竟似已呆了,柳棲梧拉了拉她衣袂,易明方自回過神來,嬌笑道:“新娘子叫水靈光。”那錢大河又已大呼道:“三拜…”他竟不知道這第三拜該拜什麼,呼聲一頓,方自呆住,盛存孝卻突然一把拉住易明手掌,厲聲道:“她叫什麼?”易明見他面上突然變了顏,不
又是驚奇,又是詫異,又有些慌了,道:“她…她叫水…水靈光。”盛存孝身子一震,喃喃道:“朱藻…水靈光…”易明在一旁瞧得目定口呆,只當她這盛大哥定然有了
病。
那邊易與錢大河打了幾個手式,嘴皮動了幾動,錢大河點了點頭,乾咳兩聲,鼓足了氣力,大呼道:“三拜…”盛存孝突然暴喝一聲,抓起把酒壺,往新郎、新娘之間拋了出去,砰的一聲,落在香案上。龍風花燭,立被擊倒。
禮官錢大河,駭得呆了,張大了嘴,闔不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