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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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憲基沉浸在詩境當中,站起身在小院中漫步:“陸放翁閒居六年,他回想一生當中,力主抗金,希圖改革時政,卻屢屢遭到貶謫,深世味淡薄如紗…”秋月在琴聲的餘韻中緩緩站起:“夜來的雨聲,晨起深巷裡傳來的賣花聲,給陸放翁的生活平添了一層幽靜,倒也悠然自得。”楊憲基駐足,苦笑著:“悠然自得?恐怕是難排寂寞吧!”

“芳林苑,名字怪好聽的,我也搬去,與您同住。”秋月來到楊憲基的身邊。

楊憲基凝視著她,憐惜地撫摸著她的秀髮:“捨去秦淮河的鶯歌燕舞,隨我隱名到這京城是非之地,已經夠委屈你的了!”他輕輕地把秋月攬在懷裡“蹉跎人間事,難全兩情緣!此行路途遙遠,我先去看看再說吧。”秋月伏在楊憲基的肩頭,不黯然淚下。

片刻,秋月抬起頭來,心想,不能再給他添煩惱了,於是擦了擦眼淚,坐回到琴案前,在香爐裡又燃上幾炷香,微調琴絃,目秋波地一瞥楊憲基,額頭略微一點,再次輕舒秀腕,一曲《卿盼君歸兮》舒緩、溫潤,又不失嫵媚地從秋月的指尖溢出來。楊憲基開始還隨著琴聲凝息靜聽,慢慢的,曲調由慢轉快,逐漸清脆、越,楊憲基的神亦隨之一振,他大聲喊道:“小玉,拿我簫來!”小玉將簫遞給楊憲基,他和著琴韻吹奏起來,此時琴聲漸緩,簫聲漸起,琴簫合奏,婉轉回旋…

已經接近‮夜午‬了,皓月當空,琉璃廠一條街上靜悄悄的,只有榮寶齋裡燭光搖曳、人影晃動,還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櫃檯上放著已經挑選出來的筆,張喜兒嘴裡唸叨著:“羊毫、狼毫、點花、蘭竹、十八描…掌櫃的,核對完了,沒錯兒。”

“那你到後院把玉版宣都找出來,數個數兒,看看有多少。”莊虎臣吩咐著,張喜兒去了後院,宋栓手裡一邊捆著墨,一邊困得直打瞌唾。莊虎臣走過去捅捅他:“嘿,你幹嗎呢?”宋栓睜開眼睛,一靈。莊虎臣不心生憐惜:“要不然,你先趴著睡會兒?”

“掌櫃的,我不困了。”宋栓站起來,在原地蹦了幾下,又坐下繼續捆墨。

莊虎臣看著四周堆集的文房用品,嘆著:“鋪子買賣好,咱們就得多受累!”得子趕緊回答:“我們不怕受累,掌櫃的,您不是也在這兒嗎?”他一邊裁著紙,一邊興致盎然地問:“掌櫃的,我裁的這紙,到時候都是給皇上用的?”莊虎臣點著頭:“應該是皇上用,在康熙爺、雍正爺、乾隆爺、嘉慶爺這四朝,每年都是皇上親自開筆書福,往後,皇上就不親自動筆了,讓南書房的那些翰林幫著寫。”

“那也算是皇上寫的?”

“當然了,都算是皇上寫的。”莊虎臣目測了一下得子裁出的六吉紙的書目,搖搖頭:“還不夠。”得子睜大了眼睛:“還不夠?”

“那是,你算算,這王公大臣、內廷侍從,再加上全國各省的總督、將軍、巡撫大員,人可扯了去了。”得子想了想:“那這點紙可不夠寫的。”

“你那個是一半兒,等張喜兒倒騰過來,你接著裁玉版宣。”張幼林從榮寶齋的門口路過,好奇地走進來,不吃了一驚:“師傅,這是怎麼回事兒?”莊虎臣喜形於:“幼林,大喜事兒,宮裡跟咱榮寶齋訂貨啦!”

“真的?”張幼林恍惚了片刻,立即反應過來“您的意思是,從此咱榮寶齋就…”莊虎臣接過話來:“就走上坦途了,我說夥計們,一會兒完了事兒,咱得點兒酒慶祝慶祝。”眾人歡呼起來,張幼林也脫掉長衫,和大家一起忙活。

在榮寶齋的歷史上,這批來自宮中的訂貨顯得格外重要,這意味著一個不起眼的南紙店,從此有了雄厚的依託背景和不斷增長的知名度,正如莊虎臣所言:從此,榮寶齋走上坦途,成了享譽中外的名店。

在承德北部的木蘭圍場,貝子爺身穿杏黃的獵裝,帶領著額爾慶尼等一隊皇親貴胄正在縱馬馳騁,追趕一隻豹子。只見貝子爺穩穩地坐在飛馳的棗紅馬上,氣定神閒,張弓一箭就中了豹子的左後腿,圍獵的人們發出一片歡呼聲,並迅速追趕上去,把這隻受了傷的豹子驅趕到一片林間的空地上,團團圍住。

“你再狡猾也逃不出我的手心兒。”貝子爺看著還在掙扎的豹子,心滿意足地說道,他環顧左右“這兒就給你們了。”隨即轉身策馬離去,額爾慶尼跟了上去。

貝子爺在一片茂盛的草甸子上下了馬,鬆開韁繩,任馬兒盡情地吃著草,他解下隨身帶著的水囊喝了幾口水,而後遞給了額爾慶尼。額爾慶尼接過水囊並沒有急於喝水,而是笑地看著貝子爺:“阿哥,我瞧出來了,你今兒可是玩兒痛快了。”

“那是,維新變法鬧騰了這麼些子,終於有了了結,我這心也踏實下來了。”貝子爺盤腿坐下,額爾慶尼也湊到他身邊:“大清國祖宗定下的章法,哪兒能說變就變啊。”

“該變也得變,不過,怎麼個變法兒,這裡頭的學問可就大啦!”額爾慶尼附和著:“你說的是,這回跟著吃瓜落兒的可就倒黴了,聽說,刑部左侍郎楊憲基也跟著捲鋪蓋了。”

“楊憲基?”貝子爺思付了片刻,搖搖頭“沒聽說過。”

“你怎麼忘啦,就是從秦淮河贖出秋月姑娘的那個楊憲基啊。”經額爾慶尼這一提醒,貝子爺的眼睛突然一亮,出了豔羨的神:“那姑娘可是美貌傾國傾城啊,詩詞歌賦也樣樣在行,楊憲基沒那豔福。”貝子爺轉念一想“哎,他捲鋪蓋了,秋月姑娘怎麼著了?”

“這就不知道了,聽說惦記她的人不少。”

“嗯?這倒有點兒意思了,這麼好的姑娘居然沒主兒啦?”貝子爺似乎是陷入了沉思,差不多就是從那一刻起,他也開始打起了秋月的主意。

節將至,京城的大街小巷、各家各戶的大門已經貼上了嶄新的吉祥對聯;餛飩挑、賣燙麵餃兒、賣甑兒糕的和各類販夫走卒穿街走巷,小販們沿街吆喝著:賣新曆書、月份脾兒,賣新年畫兒;賣新曆書、月份牌兒,賣新年畫兒…好一派過年的景象。

張家的堂屋裡,張李氏、張山林、張幼林和莊虎臣圍坐在一張八仙桌旁說笑著,用人端上來從京城最有名的糕點鋪、位於前門外煤市街的“正明齋”訂購的內府玫瑰火餅、油薩其馬、杏仁乾糧、雞油餅和蜂蛋糕。

張李氏夾了一塊薩其馬放在莊虎臣面前的盤子裡:“這些年,虎臣你真沒少受累啊。”莊虎臣謝過,誠懇地說道:“東家信得過,裉節兒上能放手讓我大膽去做,沒有您的鼎力支持,光憑我莊虎臣,能幹成什麼呀?”

“虎臣啊,你做事明,有遠見,榮寶齋這個臺子已經給你搭起來了,往後,生、旦、淨、末、醜,隨你怎麼演,只要鋪子裡的買賣能夠蒸蒸上,我們都會支持你!”張李氏面笑容,莊虎臣也心情舒暢:“一門兒心思幹事兒,身子後頭沒人給你穿小鞋兒,就不愁幹不好。”

“這點兒你儘管放心,我們既然請你來當掌櫃的,對你就是一百個信任。”張李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和山林商量了,以往按琉璃廠的老規矩,年終分紅,是東六夥四,咱榮寶齋從今年開始,破掉這老規矩,年終分紅,東家和夥計各佔一半!”莊虎臣一時愣住了,張李氏又重複了一遍:“從今年開始,榮寶齋年終分紅,東家和夥計各佔一半!”說著,張李氏遞過來一個沉甸甸的大紅包,莊虎臣接過紅包,動得一時沒說出話來。

張幼林嗑著瓜子:“從我爺爺那輩兒上開始,我們張家就沒有一個會做生意的,多虧了我師傅,我看分紅按東四夥六也應該,有本事的人就該多分紅。”莊虎臣呵斥道:“幼林,怎麼胡說八道?這是你該說的嗎?”張山林拍拍莊虎臣的肩膀:“你為我們張家的買賣盡心盡力,我們張家是不會虧待你的!”莊虎臣站起身,動地給張李氏深深地鞠了一躬:“謝東家的知遇之恩,我莊虎臣有九分力,絕不使八分,只要咱們大家能擰成一股繩兒,榮寶齋的好子還在後頭呢!”從張家出來,張幼林和莊虎臣並排走在椿樹衚衕寬敞的大道上。道路兩旁,椿樹茂密的枝杈昂首伸向蔚藍的天空,寒風襲來,發出“沙沙”的響聲。莊虎臣站住:“幼林,天兒冷,回去吧,別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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