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安東之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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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傅青川再也忍不住,推開門就走了進去。
霽雲愣了下,也忙跟了上去。
慧娘卻依舊抱著布包,背對著眾人輕輕的晃來晃去。鏽成一坨一坨的髮髻上,一點點的白是如此刺目。
傅青川雙膝一軟就跪倒在地:“嫂嫂——青川回來晚了,是青川對不起你——”當初,十里紅妝,大哥娶了嫂子過門,自己跑到喜堂,第一次見到長相甜美的嫂嫂。所謂長嫂如母,自己都十多歲了,嫂子眼裡,卻把自己看的和兩個侄兒一般,有什麼好東西,從來都是分成三份,有兩個侄子的,便有自己的…
明明從前那些甜的幸福好像還在眼前,為什麼一夕之間就全都變了,大哥沒了,二哥也沒了,嫂嫂瘋了,兩個小侄子也不見了…
阿旺站在旁邊,偌大個漢子卻是哭的涕泗——老爺一家每個都是心善的,特別是少夫人,最是憫老惜貧,從未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啊,為什麼會這樣悲慘呢?
“別,別哭——”傅青川忽然到臉上一涼,抬起頭來,淚眼朦朧中,卻是一臉汙垢的慧娘,正小心翼翼的幫自己抹淚,“不哭啊,我有糖糖,我幫你找糖糖——”傅青川一把握住慧孃的手,神情
動:“嫂子,你,你認得我了?”沒想到卻被慧娘一下甩開,直著聲音道:“寶寶,寶寶——”又忽然回頭,跪在地上胡亂的翻檢起來:“糖糖呢,糖糖呢?小寶最愛吃糖了!寶寶,娘讓你吃糖好不好?娘讓你吃糖,娘讓你吃糖,寶寶你快回來好不好,寶寶——”一聲聲寶寶叫的越來越淒厲,聽的人肝腸寸斷。
霽雲轉身衝出草屋,很快又抓了把糖回來,一把抱住慧孃的胳膊:“嫂子,糖在這裡。”慧娘怔了一下,沒有接,卻也停下了瘋狂的翻檢動作。
霽雲了口氣,一手抱住慧孃的胳膊,另一隻手顫顫的捏了塊兒晶瑩剔透的飴糖遞過去:“嫂子,糖很甜的,你嚐嚐——”慧娘身體猛地抖了一下,遲疑的轉過身子,沒有接糖,卻是定定的瞧著霽雲,那雙眼睛更是出奇的晶亮。
二牛雖是車伕,卻一向很自覺的把自己當成霽雲的保鏢看。瞧著慧娘直盯盯的盯著霽雲,直覺心裡發,忙要上前一步,卻被謝彌遜攔住。
“嫂子——”霽雲把手裡的糖遞到慧娘嘴邊,“你吃——”慧娘愣愣的瞧著霽雲,機械的張開嘴,把那顆糖含到了口裡,忽然一把緊緊抱住了霽雲,熱淚長:“阿珩,這些天你跑哪裡去了?娘想的你好苦…”慧娘雖然瘦弱,可是力氣卻大得很,特別是身上,因為長時間沒有梳洗過,全是刺鼻的臭味兒。
霽雲卻一動不動,渾然未覺的任慧娘摟著。
“阿珩是,我的大侄兒。”傅青川艱難的道,阿珩今年九歲了,個頭正和霽雲一般。
“多跟她說話。”一旁的謝彌遜忽然衝霽雲道。
霽雲有些疑惑,卻仍點了點頭:“嫂子——”
“嫂子?”慧娘有些疑惑,低頭瞧著自己懷裡探出的小腦袋,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柔弱至極的笑容,“阿珩你生孃的氣了是不是?都怪娘,沒有照顧好你,對了,小玥呢,小玥,小玥——”明明方才已經平靜下來了,可提到“小玥”這個名字,慧孃的情緒又忽然焦躁了起來。
霽雲也覺到不對勁,忙求救似的看向謝彌遜:“阿遜——”謝彌遜嘆了口氣,對霽雲點點頭:“照她說的,喊她娘。”
“娘,我餓了——”霽雲忙衝慧娘道。
“餓了?”慧娘愣了一下,果然又恢復了那溫柔嫻淑的模樣,“都是娘不好,讓阿珩餓肚子,娘去給阿珩做飯…”
“阿遜,我嫂子——”傅青川探詢的望向謝彌遜。
謝彌遜搖了搖頭:“剛才倒是一個契機,可惜…心病還須心藥醫,要想令嫂夫人完全回覆,還得您的兩個侄兒——”說著忽然住了嘴,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傅青川順著謝彌遜的眼神看去,卻是霽雲,正努力張開小小的胳膊,一下一下拍著嫂子,嫂子狂躁的情緒已經完全消失,漸漸伏在霽雲肩上,合上了雙眼…
天亮時,霽雲也完全幫慧娘洗的乾乾淨淨,雖是滿頭白髮、形容憔悴,卻仍能依稀看出來慧娘昔的嬌美…
安靜下來的慧娘似是有些害羞,並不敢和這許多人對視,只是一直拉著霽雲的手低著頭,跟在霽雲身後。
“娘,咱們回去吧。”霽雲扯了扯慧孃的胳膊道。
“好。”慧娘抿著嘴輕笑道,任霽雲把自己拉起來。經過傅青川身邊時,卻又停住腳,有些可憐巴巴的跟霽雲小聲說道,“阿珩,你再給娘顆糖好不好?”
“好。”霽雲應了一聲,順從的拿出顆糖遞給慧娘,“娘吃。”慧娘忙搖了搖頭,輕輕道:“不是娘要吃。”說著,快步走到傅青川面前,把那顆糖高高的舉起:“小公子,這顆糖,給你吃——吃了,就莫要再傷心了。”說著,把糖到傅青川手裡,又回身牽著霽雲繼續往前走了。
傅青川閉了閉眼睛,和謝彌遜一前一後的跟了上去,卻在注目到牆角處時,齊齊停了下來——卻是牆角處,正有一個紙包,散落的紙包裡,一個硬邦邦卻是白生生的饅頭正躺在那裡。
中午時分,一行人終於到了傅家橋。
同樣是南方小城,傅家橋的景緻卻是更顯秀麗,小橋水、碧瓦紅牆,特別是小城東北角的一處新建的院落,更是軒麗雅緻,一看就是出自大家手筆。
傅青川凝目那處院落,神情卻是越來越僵硬。
看傅青川忽然勒住馬頭,其他人也跟著站定。霽雲在車裡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開窗簾往外瞧了下,旋即轉過頭來故作無事道:“三哥,嫂子餓了,咱們先找個地方落腳好不好?”
“好。”傅青川終於收回眼睛,再看向霽雲時,終於斂去了眼裡的陰鬱和殺氣。
放下幔時,霽雲又瞧了一眼那處院落——自己記得不錯的話,這處宅子,不正是順慶傅家老宅的模樣?
正好附近就有一家客棧,一行人便走了進去。
正是飯時,客棧裡已是高朋滿座,待看到傅青川等人,大廳裡還是靜了一靜——這麼個小地方,竟然一次出現這麼多倜儻俊秀的人物,還真是少見。
但是第一位青衫公子,瞧著已是人中龍鳳,沒想到後面那白衣男子,更是俊美至極,便是那小小少年,也是粉雕玉琢一般,還有那匹漂亮的小白馬——有識貨的行腳商人不驚呼出聲:“玉雪獅子驄,那是萬金難求的玉雪獅子驄!”店掌櫃的也忙接了出來,很是恭敬的把幾人讓到單獨的雅座,要離開時,卻被傅青川叫住:“敢問掌櫃的,咱們城裡近來有沒有什麼新鮮事?”
“新鮮事?”掌櫃的愣了一下,心想這些人八成是外地的,就好聽個古什麼的,當即陪了笑臉道,“咱們這地方小,新鮮事倒也有,就是不知能不能入客官的耳。”
“要說最新鮮的吧,就是原先搬到順慶的傅員外家,又搬回族裡了。嘖嘖,人家可真是財大氣啊,建的那所宅子,在咱們傅家橋這地兒,那可是頭一份兒。不過人家也合該有這福緣,那對兒母子啊,全都是積德行善的,不但一回來就出資修了學館聽說還給族裡置了幾十畝公田,便是府裡每逢初一十五還都設粥棚,哎喲,那可真是大方啊,不但米全都是上等的,而且紮
筷子都不倒,回來這大半年,已是咱們傅家橋第一大善人了,聽說好多討飯的,還給他們供了牌位,祈禱老天保佑好人長命百——”傅青川拿起茶碗重重的在桌子上磕了一下。
掌櫃的嚇了一跳,忙看過來。
霽雲握了握桌子底下傅青川攥得緊緊的拳頭笑眯眯道:“對了,大叔,咱們這地方全都是姓傅的嗎?瞧著可真是興旺的緊。”聽霽雲如此說,掌櫃的頓時極為自豪:“這位小公子一瞧就是個聰明的。咱們這兒全都是姓傅,不過說起興旺來,還得謝咱們族長家的二少爺。”
“族長家的二少爺?”霽雲有些疑惑,看掌櫃如此驕傲的樣子,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嗎?
“是啊。”掌櫃的連連點頭,得意的道,“說我們二少爺幾位可能不知道,我再說一個商號,您一定聽過。”看掌櫃的神情,好像霽雲要是說沒聽說過,一定會遭到鄙視。
霽雲就很興趣,笑著問道:“是嗎,不知是哪個商號?”掌櫃的一
肚子,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萱草商號。”萱草商號?霽雲一愣,下意識的看向謝彌遜——咱們萱草商號這麼有名了?
謝彌遜眯了眯眼睛,渾身都寫著“誇我吧,快來誇我吧”霽雲登時樂了,親自提過茶壺繞過眾人給謝彌遜斟了滿滿一杯:“阿遜,敬你——”倒是傅青川,卻是神情一震:“萱草商號,咱們傅家橋的興旺又關萱草商號何事?”
“這您就不知道了吧。”掌櫃的這會兒卻是很有耐心,“咱們傅家橋的莊稼種的最好,往年這糧食的買賣必得要經過雲家的首肯,雲家說是多少錢一擔,就是多少錢。嘿,你們不知道那雲家啊,他們自家的還好說,對別家就是剋扣的很,當初可把俺們傅家橋折騰的夠嗆。天幸族長家的二少是個厲害的,竟然進了萱草商號做大管事,這一來,不但糧食能賣大價錢,還有其他小玩意啊,茶葉啊,二少爺都收了!咱們傅家橋這兩年的子才算好過了!”那語氣,簡直族長二少就是神人一般。
霽雲不由搖頭,傅青川臉卻更加沉重:有萱草商號做後盾,自己和葉氏的官司怕是更難了斷!
作者有話要說:好幾天沒寫現代文那篇了,好不容易趕了出來就樂顛樂顛的去更新了,沒想到樂極生悲,竟發到了這篇文裡,嚇了一跳趕緊去鎖文,才知道vip章節是不能鎖的,耽誤了大家的寶貴時間,實在是抱歉,再次鞠躬,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