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第十四場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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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跟盧摯討論案子,秀兒也沒空看街景,待馬車停下時才發現,他們已經到了西湖邊的一處舍。

“這裡是哪裡?”秀兒邊下車邊問。

“我一個朋友的別苑,他請我今天來吃午飯,就順道把你帶來了。”

“那怎麼好意思呢?”口裡說不好意思,腳下卻沒停。既然人家都說是順道了,再順便沾廉訪使大人的光蹭個飯,想來也沒什麼。真要扭捏不去,讓理萬機的盧大人錯過飯局送她回去,反而是麻煩人家了。

進去後,那人得知她是珠簾秀,竟然一臉驚喜,好像特榮幸能請到她上門吃飯一樣。還命僕人拿出那本《西湖詩會》,請秀兒在上面簽名,自己又在扉頁上題詩。

這樣一頓飯吃下來,又兩個時辰過去了。

等秀兒回到家,正想著要抓緊時間排戲,卻被告知謝月來拜訪過她了。

秀兒本來是想去拜訪賽月的,但既然謝月來過了,又不能不回拜。而且,如果真的像盧大人他們說的那樣,來一場南北戲後對擂飆戲,最後還要和謝月互相串場的話,兩個人還必須保持聯絡。

第二天上午,秀兒便去回訪了謝月。她不是第一個去的,而是帶了一個尾巴:關十一少爺是也。他是寫戲的人,也是愛戲之人,以前在大都的時候就最愛結識各家女伶。謝月既然號稱南戲皇后,十一自然想去見識了。上次的西湖詩會他可沒去,所以對謝月,他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月單獨住在清波門外的一處宅子,宅子不大,但收拾得很緻。出來客除謝月外,還有她的徒弟小月和徒孫小小月。看到那兩個徒弟,說實話。秀兒有點失望,這兩個謝家的徒弟不僅不美,還缺少了謝月的氣質與風度。

進了內室,關上門,謝月在秀兒和十一臉上打量了一番,然後直截了當地問她們:“是不是對我這兩個徒兒不怎麼看好?”

“沒有沒有,月姐會收她們。肯定是她們有過人之處。”話當然這樣說了,難道當面打擊她?人家愛收誰收誰,不相干的人何必多嘴。

想不到,謝月很自信地說:“她們確實有!你看過她們在戲場上地表現就知道了,等下我叫她們唱兩段給你聽聽。”秀兒點頭稱謝。但還是如實說了一句:“我主要是覺得,她們沒有月姐這樣的氣度,也就是,沒有名角風範。”謝月笑著說:“那是因為她們還不是名角啊,自然沒有名角風範。等她們成了名角。慢慢地就培養起來了。”見秀兒和十一出不以為然的神情,謝月道:“你們要是十年前看到我,也會認為我沒有名角風範的。一個年紀才十幾歲。沒怎麼登臺,也沒人追捧的女伶,走到哪裡都畏首畏腳,哪有什麼風範氣度呢?風範這東西不是天生的,是後天養成的,到了那個環境,有了那個身份,自然就有了。”這時十一點頭表示贊同:“謝老闆說得對。就是秀兒,現在跟以前也大不同了。”

“哪裡不同了?”秀兒驚訝地問:“我沒覺得自己有什麼改變啊。”十一告訴她:“你自己當然不覺得,這事本來就是旁觀者清。我是從你加入戲班,到初次登臺,再到現在成名。一路看過來地。記得未入戲班前,你雖然也有點不知羞。第一次到我家就敢跟我頂嘴吵架,但到底還帶點畏怯,是那種典型的小家碧玉樣子。進戲班後,開始也還是怯怯的,見生人就臉紅,很放不開,後來就越來越大方得體,到現在,看起來就很有名伶氣度了。”

“你才不知羞呢”秀兒白了他一眼說:“我算什麼名伶啊,你在南戲皇后面前說這種大言不慚的話,也不怕月姐笑。”謝月真的笑了起來:“你們倆真好玩,我見你們從進門到現在,時不時地就要互相打趣調侃兩句,地道地青梅竹馬。”

“誰跟他是青梅竹馬?”秀兒急忙反駁:“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早不騎竹馬了…”改為去花街柳巷騎姑娘們的馬了。

十一則笑看著秀兒:“我從來沒騎過竹馬,還真想跟你騎一騎呢。”謝月縱聲大笑,秀兒的小臉脹得通紅,十一也低下頭尷尬地笑著。他本來絲毫也沒有吃豆腐的意思,但被謝月這麼一笑,自己也意識到了,想辨明一下,又怕越發惹人嫌疑,只好不吭聲。

笑了一會兒,謝月開始說正經地:“南北戲打擂對唱的事,秀兒妹妹有跟令師說過嗎?”秀兒點頭:“當天回去就說了的,師傅當然願意了,還說這是個難得地機會,可以讓南邊的人多聽聽雜劇,師傅讓我多多拜謝姐姐。”

“幹嘛謝我?要謝也要謝盧大人,他可是真的很器重你呢,說你是他看戲這麼多年來最看好的女伶。”說這話的時候,謝月的語氣中不無醋意。

“是得好好謝謝盧大人。”這一點,秀兒也承認,不管是前幾天的西湖詩會,還是不久後就要舉辦的南北戲後擂臺賽,都多虧了盧摯費心費力。

接下來,大家一起商量具體事宜,比如,擂臺賽地大致時間,演出的曲目。最後的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要定各自串戲的戲文,還有,定下時間彩排。

商量了一番後,謝月決定最後一場演出秀兒比較悉也最喜歡地《白兔記》。雜劇這邊,則是謝悉的《牆頭馬上》。

曲目定了,兩個人就互相學起戲來,十一也跟著學,幫她們搭戲。謝月地徒弟和徒孫也來了,大家一起串。

秀兒暗暗觀察,發現謝月講的果然不假。這兩個徒弟雖然長得不美,但嗓子不錯,動作像模像樣,最難得的是,演出的時候容易投入,很有**,很有表現力。尤其跟十一配戲的時候,不知道是看十一長得俊還是她們本來就很會演戲,那眼睛不知道多明亮、多水靈,真正是“明眸善睞”甚至是“暗遞秋波”那時候,秀兒不僅不覺得這兩個女孩不美,反而覺得她們簡直是的尤物。

她在心裡再次肯定:謝月能長久保持聲名不墜,決不僅僅只是靠著跟府尹大人的私情。謝月不簡單,是個很有內涵,很有眼光的女人。

有了這樣的認知,跟謝月學戲的時候她更用心了。

月也在暗暗詫異,因為她發現秀兒記憶力驚人!一個以前從未正式接觸南戲的人,僅憑著一點點印象,和一個時辰不到的演練,竟然能跟著她一路唱下來,她自問自己沒有這份能耐。她本來對秀兒在杭州迅速成名有些不好的想法,認為秀兒不過仗著一張漂亮臉蛋,巴結上了許多有權有勢的男人,如神秘的左相公子,盧廉訪使大人,還有程金城之…現在,她改變了自己的看法。

其實,若拋卻嫉妒心,她何嘗不明白,真正的名角,就算有些手腕,歸結底還是要靠真本事的。戲場如戰場,沒真本事只會耍幾下花槍的人,不可能長久。

就這樣,兩個人由互相誤解到惺惺相惜,最後在謝月家裡認認真真紮紮實實地排了一天戲,互相學習,互相取長補短。十一有時候學幾句,有時候則坐在旁邊看著,覺得特別動,也特能觸動靈,恨不得找謝月要來紙筆寫下來。

回去的路上,秀兒還在車上眉飛舞地給他比劃著從謝月那裡學來的動作,當然還有唱腔。十一隻是笑而不言,他心裡也得滿滿的----滿滿的唱詞和動作手勢,他準備今天晚上回去寫它一個通宵。

看著秀兒神采飛揚的面孔,他在想:要是明天早上起來,秀兒發現他的新戲居然寫完了,會不會更興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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