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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繃緊角，才沒讓自己的情緒完全洩出來，可一張口顫抖的聲音卻又出賣了他的心情:“老東西，你去哪兒了？！你知不知道，那個期末開家長會，所有孩子的家長都到了，只有我，老師問我為什麼家長沒來，我說你……路了，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被所有孩子嘲笑，他們說你是大人，怎麼可能會路。”

“那些孩子不懂事，我這就是路，我失在人生的道路了。”林泯賠著笑湊過來，賀淵自覺讓開，站到一旁，給許久未見的爺孫兩人騰出足夠的相處空間。

林泯坐下來，張了張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在這一會兒就像是被老天爺突然沒收了一樣，他對一個他虧欠了整整十年的親孫兒，一句討好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泯看著林機玄，蒼老的面容上綻放出一個溫柔的笑容:“你長大了。”林機玄嘴抿得更緊，可縫仍是滾入了鹹鹹的味道，抿得越緊，越是清晰地嚐到那個味道。

林泯伸手，想伸手摸下林機玄的臉，卻看到自己滿是褶皺和疤痕的手背時，難堪地收了回去，林機玄飛快地捉住他的手，用臉頰蹭了過去。

老人掌心是密密麻麻的繭，林機玄能明顯受到上面留下來的歲月痕跡，他不受控制地了鼻子，說:“老規矩呢？”

“準備了準備了，”老人渾濁的眼睛一瞬間變得清澈無比，他從口袋裡神神秘秘地摸出了什麼，合掌放在林機玄面前。

林機玄挑了挑眉頭，說:“還是老花樣？我現在可不好糊。”

“肯定得有個新變化，不會讓你失望。”他緩緩張開雙手，林機玄目光卻落在他被壓在下面藏著掖著的另一隻手，無名指和尾指各斷了一節，斷口留下醜陋的疤痕，他剛恢復一點的神采瞬間沉了下去。

林泯雙手一抖，張開時，一連串紙片小人手拉手連成一排，在林機玄面前跳起了姿態滑稽彆扭的舞蹈。

林泯翹起二郎腿，拍著巴掌打著節拍，嘴裡哼唱著林機玄悉的歌謠。

林機玄心裡湧來一陣溫暖，他開著玩笑問:“就這？”林泯衝他神秘地眨眨眼:“肯定不是。”他低聲唸了一段咒訣，那一連十個紙片人落在地上，變成了十個正常人類三分之一比例的姿態靈動的仙女，她們一拋水袖，圍繞著林機玄跳起了舞。

林機玄:“……”這老東西浮誇風格一點沒變。

在一旁菸的賀淵見狀，直接一口煙嗆進喉嚨裡，連聲咳嗽出來，他自認格乖張離譜，在林泯面前真是都不算。

林泯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木製笛子，湊在邊吹奏起來。

動作幅度越來越大，一不小心把頭上的帽子碰掉了。

林機玄猛地從上坐起來，看著林泯被燒得一片悽慘的頭頂，那一塊傷疤連成一片，一直蔓延到了半邊額頭。

“這是怎麼回事？”他早就覺得林泯的樣子太過古怪，就連走路的姿勢都比從前跛得厲害。

他低頭看向林泯的腿，長褲幾乎垂在鞋面上，擋住了一切，林機玄緩緩抬頭，看向林泯，眼眶通紅地說:“你最好跟我說實話，消失的這十年你究竟做什麼去了？怎麼能把自己得……”情緒翻湧上來，聲音被堵在喉嚨口，林機玄啞聲問道，“你怎麼能把自己得這麼狼狽。”作者有話要說:爺爺回來了！

吾聞彼購我頭千金，邑萬戶，吾為若德。

原句是:吾聞漢購我頭千金……

第138章喜相逢房間內十分安靜，夕陽的光芒照進來，將老人蒼老的面容打上了一圈燦爛的金邊。

他略顯侷促地撓了下自己的臉皮，說:“算是……報應吧。爺爺怕嚇著你才戴了頂帽子，剛才太得意忘形，一不小心把帽子碰掉了，我果然還是很擅長關鍵時刻掉鏈子，哈哈哈。”林機玄聽他乾巴巴的笑，蹲下來開他的褲腿，林泯下意識往後避讓了兩步，被林機玄抓住腳踝，他摸到一個冰冷的東西，那上面沒有任何人類皮膚的肌理和觸，林機玄心裡一沉，一點點掀開褲腿後，看到那一條木杆撐起的假肢。

他手指顫抖了下，輕輕地撫摸上去，抬眸看林泯，問道:“這是怎麼了？”林泯說:“沒事，人到老年，誰沒個缺的短的，我活到這歲數，命還在已經不容易的了。”他笑著把林機玄拉起來，說:“我難得回來，你就不能好好看看我？掀我褲腿看一條假肢有什麼意思，瞧瞧爺爺有沒有比十年前還帥點。”

“帥，”林機玄看著林泯右眼上罩著的黑布，喉嚨一線到鼻子裡充滿了酸脹，“爺爺什麼時候都帥。”

“乖孫孫。”林泯轉身把放在桌面的餐盤遞了過去，說，“先把飯吃了，餓壞肚子爺爺要心疼。”他殷勤地把飯送過來，給林機玄仔細擺好，像是要利用每一分每一秒把所有缺失的光陰全都補回來。

林機玄一邊吃一邊跟他說話，聊了過去，聊了現在，聊了一切夢裡曾經聊過的一切。等林機玄吃完，賀淵主動去把餐盤收拾好，他說:“我先出去，你們聊。”林泯的目光一直追隨到賀淵身上，渾濁的老眼裡滿滿的都是滿意，等賀淵關門離開時，他才將頭轉過來，對林機玄擠眉眼地說:“那孩子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