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章天禪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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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長卿戊未時分離開臨安城,一路行來,又遇著這些變故,亦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只覺此刻夜越來越深,天上星河耿耿,地上林木蒼蒼,一時之間,他彷彿又覺得天地雖大,卻只剩下了他一個人,不
百
叢生,竟高聲朗嘆道:“颶作海渾,天水溟荒,雲屯九河,雪立三江,夢幻去來,誰少誰多?
彈指太息,浮生幾何!
要知道他此刻本想引出別人來,是以才將這有宋一代詞豪之譽蘇拭的四言古詩隨意擇了兩段,高聲念出,但唸了幾句,四下仍是空山寂寂,靜無人聲,他想到“彈指太息,浮生幾何!”不覺將這兩句又低誦兩遍,意興突然變得闌珊起來。
此刻他漫無目的之地,亦不知那醜人溫如王設下的大會會址,究竟是在何處,是以便未施出輕功,只是信步而行,突然瞥見前面夜谷中,有幢幢屋影,他
神一振,急步走了過去,只見前面山道旁的一片土崗之上,竟建著一座寺觀,他一掠而上,卻見這座寺觀已頗為殘破,大門前的匾額之上,依稀可以辨出是“天禪寺”三個金漆剝落的大字。
他失望地嘆息一聲,知道這破廟與這醜人溫如玉定無干系,但百無聊賴之中,他躊躇半晌,竟走進大殿,目光望處,卻見這沉落的夜之中的佛殿,神臺佛像,競還俱全,當中供著一尊丈餘佛像,垂首低眉,似乎在為世人默禱,又似乎在憐惜著世人的生老病死,無限愁苦。
方從十丈紅塵、江湖仇殺中走來的卓長卿,斗然來到這樣所在,見了這尊佛像,一時之間,心中亦不知什麼滋味,目光四轉,只見這佛殿四壁似乎還畫著壁畫,雖然亦是金漆剝落,但亦可依稀辨出是佛祖當年在菩提樹下得道正果的故事。
他方才不顧一切危險之下,決心要到這天目山來的時候,只道來到這天目山上,處處俱是害人的陷阱,哪知走了一段,他雖然大叫大嚷,卻無人來睬他,他自己竟來到這種地方。
前行兩步,他移動的人影,劃破了滿殿的星月之光,一陣夜風吹來,他望著這佛像,這圖畫,一時發恨嗔喜,百俱生,
相紛替,但倏而升起,倏然落下,有時心中卻又空空
,似乎什麼也想不起了,他長嘆一聲,尋了個神像前的殘破蒲團,拍了拍,哪知上面卻無塵上,他心一奇,矮身坐了下去,方自暗中尋思。
卻聽萬籟俱寂之中的大殿,突然傳來“篤”的一聲木魚之聲。
卓長卿心中一震,凝神聽去,只聽這“篤篤”的木魚聲似乎來自殿後。
剎那之間,他心絃為之大驚,刷的站了起來,佛殿中有木魚聲傳出本是天經地義之事,一點用不著驚慌,卓長卿眼中看來,在這天目山裡一切便都似乎有些異樣,何況這佛廟是如此頹敗,時光是如此深夜,在這深夜的破寺中會有木魚之聲,也確非尋常之事。
聽了半晌,那木魚聲仍然“篤篤”敲個不停,他暗中了口長氣,衣袖微拂,刷的掠入後院,只見後院中的一個偏殿的窗紙上,果然有昏黃的燈光映出,而這篤篤的木魚聲便是從這偏殿傳來,卓長卿身形不停,筆直的掠了過去,只見窗框緊閉,只有最上面一格窗紙似乎有個豆大的破
。
深夜荒寺之中有人唸經,已是奇事,而在這種荒寺中竟有如此完整的窗戶,似乎更是件奇事,卓長卿心中疑雲大起,毫不考慮地縱身躍上,一手搭上屋簷,湊首從那破中往裡一看,卻見這偏殿中四下空空蕩蕩的,只有當中一張神桌,上面供著一面靈牌,靈牌旁一盞孤燈,燈光昏暗,靈牌上的字跡又小,上面寫的什麼,一時無法看清,但神臺前跪著一人,雖其背向卓長卿,他卻可分辨出是個女子。
這女子一身玄素服,長髮披肩,如雲如霧,卓長卿心中一驚,這佛寺之中怎麼會有個長髮的女子?
只見這女子雙肩聳動,不住地敲響木魚,口中似乎也在唸著佛經,深沉的夜,昏黃的燈光,空
的佛像,襯著這孤孤單單跪在這裡的女子,悽悽涼涼的木魚聲,讓人聽了,心底不由自主的泛起來一陣寒意。
卓長卿手掌一鬆,飄身落在地上,心中暗忖:“這女子不知是誰,怎地深更半夜地跑到這荒寺來唸經——”心念一轉:“噢,是了,這女子想是個帶髮修行的尼姑,因看這荒寺無人,便在此處住下——不知她知不知道,這天目山中轉瞬便要變成江湖兇殺之地,再也容不得她在此清修、”他心念數轉,突地想到這女子既然在天目山上居住,不知是否知道那醜人溫如玉在此的行動,他心中一面想著,一面便停步向這偏殿的門戶走去,方且走到門口,只聽裡面木魚之聲未停,卻已傳出一個冰冷的聲音緩緩說道:“進來!”此刻他雖未施展輕功,但腳上卻仍走得甚輕,這偏殿中誦經的女子,竟然聽出他的腳步聲,卓長卿心中不又為之一震,沉聲道,“在下有一事相問,深夜打擾,還望女居士恕罪。”只聽裡面似乎冷冷哼了一聲,木魚之聲突然頓住,卓長卿硬著頭皮推開了門,卻見裡面素服披髮的女子仍然背門而跪,動也未動,但神臺上的靈位,卻已無影無蹤了。
卓長卿心中狐疑,輕輕乾咳一聲,那女子一掠秀髮,緩緩回過頭來,卓長卿一見這女子之面,心中不由更大吃一驚,呆呆地愣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女子一眼望見卓長卿,神亦突然一變,但瞬即輕輕嘆了口氣:“原來是你!”她言語之間毫無故意,卓長卿不
又為之大奇,原來這位女子競是那醜人溫如玉最鍾愛的弟子溫瑾。
在這剎那之間,他眼前似乎又泛起了數之前,初見到這少女的景象。
那時她媚笑如花,言語如水,卻又能在言笑之間,置人死命,而此刻她卻是一身素服,眉峰斂愁,哪裡還是數前的樣子,在這短短數
之間竟使這明媚刁蠻的少女一變而為如此悲怨,的確是卓長卿料想不透之事。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方自乾咳一聲,緩緩道:“原來是溫姑娘。”連退三步,退到門邊,腳步突又停下,暗忖道:“卓長卿呀卓長卿,你到這天目山上,不就是為著要見此人嗎?怎的一見到她,你就要走,”跨前一步,沉聲又道:“夜深如此,溫姑娘一人在此,卻是為著什麼呢?”溫瑾回過頭,望了望面前的木魚,突地苦嘆一聲,緩緩直:“你與我數前雖是敵人,但現在我已不想與你為敵,不過——我在這裡於什麼,也不關你事,你還是快些走吧!”她說到後來,言語中又
出了昔
的鋒芒,卓長卿聽了又果了一呆,他實在不知該如何與這少女應對;呆立半晌,心念突然一,動,脫口道:“姑娘在此誦經,不知是為誰呢?”只見溫瑾猛一口頭,一雙明媚的秋波中突然
出
人的光芒,卓長卿想到那高冠羽士說的故事,又想到方才在神臺上此刻突地失蹤的靈牌了,心中已有所悟,便又長嘆一聲道:“在下曾經聽得昔
江湖間,有兩位大俠,那時江湖中人稱這兩位大俠叫梁孟雙俠,不知姑娘可曾知道這兩位大俠的大名嗎?”他一面緩緩說著,一面卻在留意溫瑾的面
,只見她聽了這梁孟雙俠四字,全身突然一震,目光中的鋒銳,已變為一眼哀怨之
。
卓長卿語聲一了,她立刻脫口接道:“你可就是卓長卿?”這次卻輪到卓長卿一震:“她怎地知道我的名字?”方要答話。哪知——門外突然響起一暴喝,一條長大的人影,夾著一般強烈的風聲,和一陣譁然的金鐵嗚之聲,旋風般的撲了進來。
神桌上燈光一花,卓長卿心中一驚,只覺此人來勢猛急,方自轉制望去,只覺身前風聲盪,已有一條長杖,劈面向自己打了下來。
卓長卿大喝一聲:“是誰?”身軀猛旋縮開三尺,但聽“砰”的一聲大震,地上火光四濺,原來方才這一杖擊他不著,竟擊在地上,將上的碩沃舌得粉碎,出火花,這一杖的力道之猛,可想而知。
卓長卿莫名其妙避過來人擊的這一杖,還未看清這人究竟是誰,哪知這人勁力驚人,一杖雖然擊在地上,但手腕一挑,次招隨上,嘩啦啦一陣金鐵鳴,又是一杖,向卓長卿攔
掃去。
若在平,這人的杖勢雖然驚人猛烈,但以
長卿飽功力,不難施出四兩撥千斤的內家功夫,輕輕一帶,便可使此人鐵杖脫手,但他從這鐵杖上發出的這陣金鐵
鳴之聲中,卻聽出此人是誰來,便不施展殺手,縱身一躍,躍起丈餘,只覺一陣風聲從腳底掃過。
他實不願與此人手,伸手一招,掌心竟
著屋頂,他身形一弓,整個人竟都貼到屋頂上,目光下掃,朗聲喝道:“大師請暫住手!”那突然閃入的長大人影,連發兩招,俱都是少林外家的絕頂功夫,只道對方在這問並不甚大的房間裡一定難以逃過自己聲威如此驚人的兩招,哪知他兩招一發,對方卻連人影都不見了。
只聽到卓長卿在屋頂上發聲,他方自抬目望去,見蝨卓長卿這種絕頂功夫,心中亦不一驚:“哪裡來的
頭小子,竟有如此功夫。”但他生
剛猛曠強,雖然心驚,卻仍大喝道:“臭小子,有種的就下來,不然灑家跳上去一杖把你打死。”溫瑾自從聽了梁孟雙俠的名字後,神情一直如痴如醉,此刻方自抬首,說道:“你下來,我有話要問你。”又回首對那人道:“大師,你也不要動手了。”這人呆了一呆,道:“方才我一直坐在外面的蒲團上,坐了一夜,剛剛出去方便一下,哪知就被這小強盜闖了進來——”卓長卿心中一動:“原來他方才坐在外面的蒲團上,難怪那上面沒有塵土。”原來此人便是江湖上最最喜歡多管閒事的少林門人多事頭陀無
,他聽了溫瑾的話,和她一起來到天目山,但當他見了天目山上的一些
門外道,卻又相處不慣了,本來早就要下山走了,但溫瑾卻費了千言萬語,將他挖住,他心裡雖不願,但一來心
喜歡多事,二來對溫瑾也有些喜愛,便勉強留了下來。
此刻溫瑾在內殿誦經,他卻在外面望鳳,不準別人進來,哪知就在他出去方便之際,卓長卿卻恰巧闖了進來,他方便過後,聽到裡面有人語之聲,跑來一看,競是那個被溫瑾指做強盜的少年,便不分青紅皂白的打了進去。
哪知溫瑾此時卻又叫他住手,他生莽撞,哪裡知道其中曲折,怪愕地望著溫瑾,希望她能給自己一個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