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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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的確是好事。嘉斕有些安的想。最少,他有事情可以忙,不至於整天只掛心著她。

慢慢的在浴室刮完鬍子,他瘦了許多,不過把儀容整理整理,就沒人看得出他受了多麼重的傷。望著鏡子裡淨清的自己,不知道內心能不能也跟外表一樣晴朗無雲。

不,他的心裡蒙著哀傷的雪,似乎沒有停止過輕的松濤。

雪濤,或是山紅。

輕輕喊她的名字,的確是滿山遍野的山茱萸,鮮紅的跟心頭的血一樣,淋漓著傷痛。

他甩甩頭,想甩掉這令人心煩的萬般愁緒。

卻沒料到打開門,赫然發現一張衰老又滄桑的臉。

猛然一看,他幾乎認不出來。若不是那不屈的眼中光,他是斷然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這個人,在他生命最晦暗的時候,也佔了個重要位置。

“陳豪?”看見他,過往所有的不愉快一起湧上心頭,他沒有請陳豪進來,只是冷漠的掄起袋子“我要出門了。”

“林佳…”陳豪苦笑一下“不請我這老頭子坐坐?”

“我要去上課了。”他的臉上凝著嚴霜“我想,我們的情沒好到可以一起面對面坐著。還有,我已經不是林佳了。”

“…對不起。”陳豪輕嘆口氣“人老了,記憶也不好了。過去的事情如數家珍,念念不忘,眼前的卻忘得這麼快。山紅明明跟我說過你的新名字,我怎麼就忘了?嘉斕…”聽到他企盼遺忘卻怎麼也忘不了的名字,更讓他難以忍受“不要提她的名字。”他魯的推開陳豪,將門鎖上,逕自按下電梯。

陳豪按住他的手“林…嘉斕。我知道要你原諒我是不可能的,”他佝僂的背驕傲的“事實上,站在我的立場,並不認為我做錯了什麼。我可能對你少了些憐憫,但是,你該恨的到底是你的母親,不是我。”

“你們是一丘之貉。”嘉斕恨恨的說。

“但是山紅不是。”陳豪拉住他“她不是你的母親那種人,也不是我這種人。你厭恨演藝圈什麼?毒?嗑葯?男女關係混亂?演藝圈外這些就沒有嗎?什麼地方都一樣,這個社會不是隻有學校那種無菌室,當然也有汙穢骯髒的陰暗角落。你生活在這個社會,能夠肯定的說,這個現實社會因為有這些骯髒,所有生存在此的都汙穢嗎?你不該一概而論。嘉斕,給山紅一個解釋的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他的話仍然那麼具說服力“想想山紅跟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這些都是假的嗎?她為什麼要隱瞞身份?難道你的偏見一點點責任都不用負?”發現自己居然因為他的話而動搖,嘉斕甩開他“電梯來了。”搶進電梯,快快的按上關門鍵,不管陳豪動的呼喚。

到了一樓,他急急的走出電梯,往學校的方向疾走,像是被什麼追趕著一樣。

或許,他讓自己心裡的那一點動搖和疑惑追趕著。他越來越不腦葡定自己是對的。陳豪的話在他心湖裡猛投了顆強勁有力的石頭,一陣陣的泛著漣漪,讓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顧與山紅的點點滴滴。

他想把這些想法趕出腦海,與山紅的所有甜,卻更深蒂固而茂密起來。

無能為力。他對這一切矛盾的愛恨,無能為力。

在他心思這麼雜亂的時刻,他不知道,陳豪因為動,倒在他的家門口不省人事。這件事情,變成他終身後悔的深深刺痛。

**救護車將奄奄一息的陳豪送進醫院時,山紅蒼白著臉從家裡趕來,她慘白的臉上掛滿淚珠,母親摔死,連句遺言也沒有的恐懼再度湧上心頭,她是這樣的害怕。

“老闆…你怎麼了?老闆!”她恐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握緊他的手哭,他身上滿了管子和點滴,心電圖單調的起伏著。

醫生告訴她,陳豪因為太過動,原本脆弱的腦血管爆裂了。他手術後痊癒的情形並不太好,加上中風,出血的部位又在無法開刀的地方,要她有心理準備。

“你是他的女兒?”醫生很動這樣孝順的女孩子“他恐怕再也不能開口說話了。不過,他的意識還算清醒。如果還有什麼親人,趕緊通知他們來吧。”親人?老闆還有什麼親人?

她衣不解帶的在陳豪身邊守著,過了幾天,陳豪的神反常的好起來,他發出氣音,嘶啞著,還能動的右手在單上比著寫字的模樣。

看護看不懂,山紅一下子就懂了。她擦乾眼淚,飛奔著去找紙和筆。

陳豪抖著手,歪歪扭扭的寫著“不要恨嘉斕。”她的臉上佈滿珍珠似的淚“我恨他!老闆。我也恨我自己!若不是為了我,你不會去找他。他殘忍的將昏的你拋下,讓你躺在樓梯間這麼久,這才會…我寧願從來不認識他!如果這樣的話,你會活得好好的…啊啊…我恨這一切!對不起…對不起…我對這一切…都很對不起…”她伏在被單上哭了又哭。

陳豪無力的手在她髮際軟弱的遊移一下,歪歪扭扭的又寫著“別哭。我心痛。”山紅抬起頭,望著這位心理上的父親,惶恐的拉緊他的被單,害怕的“不要拋下我。”聲音小小聲的,像是驚恐的孩子。

“我在你身邊。”他的筆畫越來越軟弱,越來越難辨認“我不走。”她更哭得哽咽難言。

“出國…”他吃力的寫下最後兩個字,已經拿不住筆了,他執著而懇求的看著山紅,指著“不要恨嘉斕”擔心又不捨的望著她,用力的指了好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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