繾綣無已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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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情景像是過電般,不停在腦海裡回放。想到他神坻般模糊的影子,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是酸,是甜,還有一種莫名的悵惘。

這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之前重未有一種情比這次來的烈,像是巨大的沼澤漩渦,正噬著她一步步,朝裡面深陷進去。

無端地心煩意亂,她一路低頭走著,並未發現前方槐樹下立了幾個人。越走越近,結果差點撞到一起,君羽倒退幾步,捂著碰疼的鼻子道歉:“不好意思,衝撞了各位。”前面的人卻不以為然,橫身擋住了去路:“你沒長狗眼麼,有路不走居然敢撞本大爺”君羽愈加惱火,卻沒心思跟他糾纏下去,於是繞到一邊小道,沒想到又有一人攔住她:“想跑沒門兒,今天你不給我家主子服軟,休想從這裡過去。”她聽的哭笑不得,無奈地問:“那怎麼個服軟法”那人咧開大嘴,臉上刀疤愈顯猙獰。他乾笑兩聲,翹起一條腿橫在槐樹之間,開褲襠道:“從這裡鑽過去,爺們就饒了你。”君羽心想出門不利,竟碰上了無賴。於是定平臉孔說:“我若是不鑽呢”

“不鑽那你就休想過去。”疤面男扯開嘴角,徑直就要過來。旁邊的僕從伏到他耳邊,小聲嘀咕:“主子,我瞧這人有些眼,像在那次煙雨樓見過,該不會跟那個江左美人是一夥的吧”

“哦,你可認清楚了”那僕從又將君羽打量一遍,肯定地點頭:“錯不了。”疤面男挑了挑眉峰,摸著下巴獰笑道:“逮不住那隻兔子,這個細皮的,抓回去也不錯”言罷一揮手,四周人都慢慢聚過來,鐵桶般將君羽圍在中間“你們是什麼人”君羽頓形勢不妙,後退幾步又被幾隻大手箍住肩膀。偷眼觀去並不認識這他們,仔細一想,那個疤面男似乎是桓沖帳下的參軍祭酒羊鹹。他臉上的疤大概也是被裴紹揍後,留下的證據。

怎麼辦,這些人少說也有十來個,從那魁梧的身形判斷,至少也有些拳腳功夫。這回別說是她,就算裴紹真的在場也未必能討得了便宜。

思緒混亂如麻,漸漸匯聚成一個強烈的念頭。她蹲下身,右手不動聲的抓了把土,猛地一揚,左手支起地,使盡全身的力氣向外奔逃。

羊鹹一把揪住她的後領,鬆鬆拎了回來:“跑什麼,怕我吃了你”君羽方寸大亂,心底盤算著該不該把身份說出去,可轉念一想,她現在女扮男裝,只怕說出去也沒人肯信。鐵鉗般的大手伸過來,君羽情急之下,捉住手背上狠咬一口。羊鹹青筋暴怒,猛的捏住她的脖子。

君羽憋得滿頰紅,大口息著說:“放,放開我,不然你會後悔的”羊鹹非但不松,手上的力道愈發加重,勒的她幾窒息。

“放了她。”一個聲音漫不經心地響起,悅耳而冷淡,足夠讓所有人聽的分明。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樹蔭後走出個年輕男子,白袍緩帶在風中翩然飛蕩,一派氣定神閒的姿態。

眾人不敢置信地張大嘴,回頭相互對視,都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主子,他不是”謝混安然站定,與那些目光一一觸碰,分明能捕捉到他們眼底的驚豔之。最後,他將視線瑣定到羊鹹臉上,再次開口道:“放了她,你不是要找我嗎”

“是你”羊鹹僵在當場,手上的勁力也不覺鬆懈了幾分。趁著他愣神的間隙,君羽也睜開眼睛,大口大口氣。

“不錯,是我。你派人四處搜尋,守在我必經的路上,等的不就是這一天”謝混揚眉不動。

“你既然早就知道,為何躲著不出來為了你,老子差點翻遍了整個建康城,好在蒼天有眼,終於在這逮到了你。聰明的乖乖跟我回府去,把老子伺候舒服了,指不定哪天賞你個一官半職,你看怎麼樣”謝混微微蹙起眉,故意裝作苦惱的樣子:“羊大人實在太抬舉小人了,在下除了吃喝玩樂,膽子實在小的很。萬一上不了檯面,壞了大人的好事,您豈不是太吃虧”他那一笑雖不經意,卻有說不出的風蘊籍,活脫脫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人物,毫無尋常男子的濁氣,只引得羊鹹吃怔片刻。

“膽小了好,你只需伺候我一人,別的都不用管。到時候別說金銀瑪瑙,就是天上的月亮我也給你摘下來。”見他袖手立著,面上淡泊不驚,依舊不為所動,羊鹹又慌了起來∶“我在會稽東山還有一套大宅子,你要是厭倦了建康的子,咱們還可以去那住。那裡暖花開,有山有水,就連謝安這樣的大人物都在那兒安身。對了,你知不知道謝安”君羽一聽,差點噗地笑出來。心想這個暴發戶還真是蠢的可愛,自以為一擲千金,博得美人垂青,到頭來卻連人家叫什麼名字都沒打聽清楚。

但聽謝混忽而笑道:“恕我直言,像大人這種朝三暮四的客,我也見得多了。您若是哪天厭煩了小人,一甩手棄之如履,在下又該找誰去”繾綣無已時下“你要是不相信,我將心挖出來給你,你要不要”羊鹹情急之餘居然屈膝跪下,那份火急火燎的模樣,早被謝混收盡眼底。

他低頭‮撫‬著自己細長的手指,自顧自地笑道:“心就免了,我只要你五個手指頭,一也不許少,你給不給”羊鹹被他盯得骨悚然,彷彿有條毒蛇盤亙在背,從脊樑上一順滑進去:“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你到底給不給不給我可就自己動手了。”羊鹹僵持了片刻,衝身後吼道:“拿刀來”侍從們拿著手肘推來撞去,誰都不敢應承。終於有一個人被推了出來,從鞘裡拔出刀,顫顫地遞給他。羊鹹接過刀,手心膩滑捏出一掌的溼汗。他將刀舉到眼前,闊刃方口,銳利中透著徹骨的寒氣。

悠悠翻轉手腕,他將刀刃對準手背平直一切,刀光乍起即滅。喀嘣,甚至來不及慘叫,羊鹹已聽見自己指骨寸寸碾碎的聲音。鮮血仰天噴濺,順帶出五模糊塊,滾進塵泥裡。

“主子”一聲驚呼從眾口中發出,顯得異常的整齊。那些僕從慌忙去扶他,止血的止血,包紮的包紮。

“滾開”羊鹹卻一把推開他們,用完好的左手拾起地上的泥團,慢慢爬到謝混腳邊,去抓他縞白的衣角。

“我我戀慕了你五年,這臉上的疤為你,這斬斷的指也是為你。除了滿城的打聽,我沒有辦法啊。我知道你對我無半分心意,也不敢奢求能回報半分。人都說我瘋了,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折騰成這樣。可我不在乎,你是孌童也好,不是也罷,我什麼都不在乎。有時候只想,這一輩子你若不是男人,該有多好”謝混睨視著腳下人,緻地臉龐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冷若嚴霜。那華貴如雪的霰雲緞染了血,面料上隱浮出暗紋,愈發顯得貴氣人。他腳尖一踢,男子掌裡的斷指滾到泥塵裡,羊鹹下意識想接住那些血,卻只能空落落地伸著,什麼也接不住。

“你知道我這輩子最不喜什麼”謝混蹲下身,伏到他耳邊低聲說“我最不喜男,尤其不喜與你這種人共行第之事,所以別讓我再撞見你,能滾多遠就滾多遠,明白看經典小說來>書農書庫了”溫風,細密吹過耳際。

君羽於深沉碧影后,一眨不眨地凝視著男子玉琢般完美的側面,突然有種涼入骨髓的寒意。她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卻發覺自己從未了解過謝混。

這樣的人,明明相隔站在咫尺之外,卻發覺原來彼此陌如路人。靠得愈近,愈像握緊了一把雙刃劍,憑你怎麼拿,到頭來傷得總是自己。

口,有什麼在隱隱作痛,心像被誰攥在手裡,狠狠捏碎,疼得發不出聲音。她扶住樹,清晰地覺到是來自那個潛伏在身體裡、素未謀面的靈魂的痛意。

這些天來,她總是莫名其妙的心疼,尤其是接近謝混時,那種痛楚就更加的強烈。冥冥中,似乎有個人和她共同存活,隔著同一雙眼睛,去察賞他的喜怒哀樂。這所有事情的背後,都有段不為人知的隱幕,思緒都彙集於此,一發不可收拾。

“還愣著幹什麼”一隻手自身後伸過來,覆上她的肩。君羽驀然回頭,正對上那雙清峻地眸子。不等她回過神,謝混已經兀自向外行去。

“想走,沒那麼便宜,今兒你不血債血償,休想出這林子半步”十幾個人一擁而上,數把白刃崢然彈出鞘,齊刷刷對準圈裡的人。

羊鹹掙扎著息,用勁全身氣力說:“讓他走,都是死人嗎給老子放下刀”謝混環視一週,眼平靜如常,然而所有與他目光相觸的人,都無一例外地拋下刀,自覺讓出條道路。他最後從餘光裡瞥了眼羊鹹,頭也不回地走出樹林。

有些人固然恨得咬牙切齒,卻也只能任由他去。

從樹林裡出來,兩人都靜靜走著各自沉默不語。君羽嘆了口氣,謝混在她身旁並肩停下,問道:“怎麼了”

“也沒什麼。”君羽低低迴答“只是剛才聽羊鹹說那番話,心裡悶得慌。”謝混看了她一眼,若無其視地轉回頭。見他神冷淡,她不免有些失望:“你怎麼不問原因”謝混道:“你想說了自然會說。”君羽頓時氣結,心想:這人還真沒趣兒。

“你不覺得做的有點過分麼隨便一句話,就險些要了別人的命。他縱使有一萬個錯,至少對你是問心無愧,你又何必把他那種地步”

“過分”溫鸞挑起長眉,斜睨著她道“我從來沒心思憐惜別人的命,也沒有斷袖之癖”的嗜好,他死他活又與我何干”君羽不後退一步:“你真的不在乎別人怎麼看”謝混勾起一側角,淡然道:“世人怎麼看我無所謂,我只明白看經典小說來>書農書庫在死之前,不辜負自己就好。”君羽聽得手足漸涼,從心底透出一股寒氣來,只見眼前這人容冷酷,慢條斯理地說:“人生苦短,百年如電,你那麼在乎別人的死活,難道不知這世上最賤的就是人命。後宮之中波譎運詭,箇中的鬥爭又算得了什麼公主現在無憂無慮,不過是有人庇護。一旦哪天陛下龍輿歸天,你還能快活到幾時”君羽整個人頓時僵在當場,心中又是苦澀又是酸切,思反覆,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呆了許久,盯著他的眼睛問:“如果今天吐出這番表白的人不是羊鹹,而是一個深愛著你的女子,你還會這麼無所謂”謝混一挑眉角勾起玩味般的弧度:“子混的私事不牢別人費心,我向來是個俗人,雖然貪生怕死,酒葷卻一樣不缺。”他漫不經心的走近,在她身後不足一尺的距離站定。細碎光陰透過樹林,照見男子半邊峻秀的臉,兀自在曖昧的光線裡微微閃爍。他俯下身,修長五指撫過她滿頭烏髮,在耳邊輕柔地遊移:“不過,你該知道的,畢竟沒有幾個男人能拒絕投懷送抱的女人。”他故意靠緊她顫抖的軀體,溫軟的鼻息掃過在臉頰,讓她頭暈目眩,幾乎停止呼。君羽腦中瞬間空白,竭力掩飾緊張,任由那些無法言明的思緒在心中翻湧。

“公子”有人從綠樹掩映中跳出來。君羽身形搖晃,警惕地推開他,謝混也本能地向後略退了一步。

來人一身短打,穿著皂靴黑帽,正是謝府上的家丁。他氣吁吁地湊過來,擦了把頭上的汗。謝混頗不妙,皺眉問道:“出了什麼事”家丁伏到他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謝混頓時變了臉,蒼白的薄抿成一條直線。他思慮了片刻,轉身對君羽說:“抱歉,我家裡出了點事,現在要及時趕回去,恕不遠送了。”說罷帶著家丁朝烏衣巷回去,望著他縞白的衣袂湮沒在視線盡頭,君羽才長長噓了口氣,驚魂稍定。緊接著,一個疑問浮上心頭,謝家究竟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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