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疑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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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垓名為“八步趕蟬”輕功上自有獨到之處,但是他無論身形如何閃避,那隻金光燦然的手掌卻始終不即不離地停留在他鼻端前。
他心膽俱喪,在這險死之際,許多他許久不曾想過的事,忽然如錢塘之漲,湧入他心頭,他名負俠義,但一生中卻也幹了不少虧心之事,此刻想來,歷歷如在目前。
此時“死”對他説來,是罪有應得的,人之將死,非但其言也善,就連他的心情,也變得善良起來了。
他悄然閉上了眼睛,長嘆一聲,暗暗追悔着自己的生平,黯然等待着死亡的來臨。
良久,他腦海中自混沌又回覆到清明,微微有風吹過,一個念頭驀然衝起,“我還沒死!”生存之念,猛又活躍,愴然睜開眼睛,面前空空蕩蕩,殘金毒掌卻早已不知去向。
就在這一刻裏,他由生而死,自死又生,心情卻變得迥然不同了。
他踉蹌地走了兩步,環顧房間的四周,渺無人影,就連卧病在牀,輾轉呻的玉劍蕭凌,此刻也是人去牀空,芳蹤又渺。
他再次長嘆着,中的雄心壯志早已消磨得乾乾淨淨,就連他方才心中所存的那一分愧怍,以及那一分囚着愧怍而生的,想對他所抱歉的人們作一補償的心情,此刻也已消失了。
他暗自思索:“現在我惟一該走的路,就是隱姓埋名,抱頭一忍,唉,憑我這一點淺薄的武功,還有什麼資格在武林中爭勝?”悄然走出房門,猛一抬頭,門邊屋角的蛛網,被風一吹,絲絲斷落。
他自憐地想着:“我和這蜘蛛又有什麼兩樣,經不起風雨的考驗。”一時竟愣住了。
須知八步趕蟬程垓一生甚少遇見敵人,他再也想不到一遇見真正強敵,自己竟然是那麼不濟事,舉手投足間就被人家制得服服帖帖了。
於是他開始想到自己以前的成功,並非由於自身的武功,而僅僅是因着他所遇到的人比自己更不濟事而已,心中不難過,自信、自傲之心頓失,代之而起的卻只有自卑、自棄的
覺了。
他出神地仰視着,心中慨萬千,竟沒有向前再走一步。
眼角瞬處,被風吹斷蛛網的蜘蛛,卻絲毫未因這一挫折而喪失鬥志,腳爪爬動間,又蹣跚地在屋角再結着蛛網。
又有風吹過,剛結起的蛛網斷裂。
那蜘蛛依然無動於衷,辛苦地再結,辛苦地和自然惡鬥。
八步趕蟬心境豁然開朗:“蜘蛛都如此,難道我連這蜘蛛還不如嗎?”他暗忖,生力猛又活潑潑地在心中充着。
“這世上還有許多事,是我該做的呀!”他大踏步走出去,“我欠了人家的,我也該去一一補償,埋頭一走,豈是大丈夫行徑?”他以拳擊掌,慷慨低語,覺得自己的兩條手臂仍然是真力充沛,突然想起方才兩臂無力的情景,心中卻又暗暗殘金毒掌的手下留情,不然自己的兩條手臂,怕早已廢了。
他暗暗念着:“當今之世,武林中真正殘金毒掌的,恐怕除了我之外,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了。”他逃命而來,此刻走出去的時候卻是心安理得的,門前有兩道足跡,雪地中宛然分明,他幽然暗忖:“我一出此屋,真可算是兩世為人了。”突然想起和他一塊逃命的金刀無敵黃公紹,心中一陣歉然,原來他方才情
的
動過巨,竟將黃公紹忘了。
他猛一回頭,再往裏衝,房間裏的右側蜷伏着一個屍體,頭髮斑白,不是金刀無敵黃公紹是誰?望着這屍身,八步趕蟬程垓不覺油然而生兔死狐悲之。
他正獨自出神之際,突然房外傳來一個清朗的口音:“可惜!可惜!這大好房間,卻被如此荒廢了。”聲音清越。
程垓暗道:“這人是誰?聲音好。”轉念又忖道:“此地荒僻,怎會有人來?”只聽那人又咦了一聲,説:“棋兒,你看這足跡像是新的,難道屋子裏還有人居住嗎?”另一孩童口音道:“我進去看看。”八步趕蟬程垓暗叫要糟,在這荒屋之中,身邊還有個死屍,被人見了豈非非
即盜,有理由也無法講清了?他忙俯身,想抱起金刀無敵黃公紹的屍身一走了之。
哪知屋門一響,已有一人走了進來,看到八步趕蟬,身體往後一縮,像是吃了一驚,但臉上卻又無吃驚的神。
八步趕蟬回頭,看到進來的人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兩隻大眼睛一眨一眨的,正望着自己。
饒他是幾十年的老江湖,但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應付這場面。
那幼童咳了一聲,回頭高聲叫道:“相公,快進來呀,屋子裏有個死人。”八步趕蟬心中一動,暗忖:“這小孩倒奇怪得緊,看到死人,一點也不怕,還叫起來。”他經驗多豐,眼珠一轉,已覺得這事頗有蹊蹺。
門外又有腳步聲,仍是那清朗的口音説道:“真的嗎?”隨着話聲,緩緩踱進一人來,華衣輕裘,丰神如玉,八步趕蟬程垓一聲驚呼,口而道:“原來是你!”原來進來的這人,正是堂堂相國公子,行蹤詭秘的古濁飄。
古濁飄見了程垓,面上的神也像是頗
驚奇,嘴中説道:“程大俠怎會跑到這裏來了?”腳下不停,走到金刀無敵黃公紹的屍體旁,驚訝的“呀”了一聲道:“這不是黃大俠嗎?”程垓心中暗暗叫苦,看見古濁飄正以滿臉狐疑的眼光望着自己,像是在懷疑金刀無敵黃公紹是被自己所殺的。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説什麼?呆呆地愣住了,這一天來的種種遭遇,真使這闖蕩武林數十年的老江湖有些啼笑皆非了。
古濁飄眼睛望着他,目光中帶着人的光芒,彷彿要看穿對方的心事似的,沉着臉説道:“程大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八步趕蟬程垓暗忖:“事已到此,看樣子不説明白是不行了。”他原可拔足一走,但一想對方是相國公子,一走並不能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