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五章一意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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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過了臘月二十三,因着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規矩,由湯伯在廚房裏祭過灶王爺,接下去便是撣塵。恰逢天氣晴好,豔陽高掛,湯媽媽將家裏的被褥窗簾統統拆下來清洗,又教使丫頭英桃灑掃庭院,擦窗抹櫥,撣拂屋檐廊下、犄角旮旯的塵垢蛛網,並教湯伯挽了袖子,彎着老,拿細長的竹條疏浚明渠暗溝,把家中好一番打掃。

這時候亦珍是幫不上忙的,人人都嫌她在一旁礙手礙腳,她只管鎮守在店中便好。幸得這街坊鄰居多半在家中灑掃,早上中午的生意也不是最忙。

到得下午,英姐兒忽然帶着丫鬟來了。

亦珍忙將英姐兒請進後頭偏廳,又上了茶點。

英姐兒因來的匆忙,想是路上走得急了,臉頰紅彤彤的。兩人見了面寒暄過後,她自丫頭手裏接過個包袱來,給亦珍。

“你我原本毗鄰而居,見面也方便,如今你搬到缸甏行裏來,走動到底不如以前那麼容易了。”英姐有些傷,“過了年,我也要搬了,往後還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這是我這些子繡的幾塊帕子、扇面兒並一件開穿的斗篷,送給你留個念想。”亦珍聽她這話説得充滿了離愁,不由得納悶兒:“不過是搬了地方,如何就見不着了…”倏忽意識到什麼,驀然收了聲。

英姐兒輕輕點點頭,“過了年,我與母親就要上京去了。此去經年,不知何才能重逢。我最捨不得的,就是珍姐兒你了。”亦珍有何嘗捨得英姐兒?

兩人執手相望,彼此眼中都有淚光。

能遇見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朋友,何其不易?

“所以我今稟了母親,來尋你玩,你可不能推説有事,不搭理我。”英姐兒難得嬌嗔。

亦珍微笑,“便是有再多的事兒,也不及你要緊。”兩人便在偏廳裏細細説話。英姐兒説起母親顧娘子的打算:“聽從京中回來的行商説,母親的一幅山水花鳥的繡屏,在京中能賣到幾萬兩銀子呢。便是如此,也一繡難求。母親説這繡品幾經周折到了京中,便身價不菲了。她打算在京中開一間繡坊,專做繡品生意…”英姐説得雙眼熠熠生輝,“這原是我的心願,想不到母親與我想到一起去了。”亦珍微笑,“英姐兒一定能將顧娘子的繡藝發揚光大,名揚京城。”英姐兒大力點頭,“謝謝你,珍姐兒,我一定會努力的!”兩人又説了好一會兒話,英姐兒在晚市開始前,帶了亦珍回贈她的點心茶果,辭別亦珍,回家去了。

亦珍在門前目送英姐兒的背影遠去。

她們是彼此最要好的朋友,曾經在對方的生命裏扮演重要的角,互相鼓勵,互相開解。

英姐兒的離去,彷彿昭示着她的童年,就此結束。

亦珍的傷來不及維持太久,店中便來了晚上第一桌客人,招娣上去招呼客人,她便回了廚房開始着手準備下廚。教亦珍奇怪的是,她總覺得那客人進了門後,視線總在自己身上打轉。

亦珍拿着澡豆的手猛地頓住。

那個圓面孔紅臉膛的客人,莫不就是母親教她提防的人?隨即半垂了頭繼續洗手。生活中總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不如意,她卻不能為了一樁舊事成天疑神疑鬼。只有千做賊的,哪有千防賊的道理?

想通這一道理,亦珍鎮定下來。

衣錦還鄉的御廚開了間酒樓,無非是為了求財罷了,又不是手握重權的人物,影響到底有限。他做他的高端市場,她走她的平民路線,兩不相干。倘使他真的疑心到珍饈館頭上,一門心思當母親與她是攔路虎絆腳石,除之而後快…亦珍微微一笑,臉頰上出個淺淺的梨渦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那兩個混混將她家的茶攤砸了個稀巴爛,拍拍手扔下狠話揚長而去,她只管循例將事情稟了,請了鄉老與里正評理。誰都不是瞎子,這縣來發生的事能不看在眼裏麼?後來便叫兩個混混賠了她家銀子了事。

那兩個混混賠了銀錢,哪裏甘心?卻因被鄉老里正訓斥了,一時也不敢就去尋了亦珍報復。後來聽聞那支使他二人去砸寡婦家茶攤的魏婆子與縣裏另一個下三濫不入的潑皮勾結,設了個套想訛那寡婦家的銀子,兩個混混一想,便曉得自己這是被魏婆子當槍使了。心中如何不恨?得知魏婆子教縣太老爺打了個半死,兩人那是一個快!在瓦肆勾欄裏痛飲了一場,藉着酒勁兒,帶着各自的長隨,往魏婆子家門口一站,叉着什麼污言穢語都兜頭朝魏婆子家裏頭罵。

魏婆子本是個不肯吃虧的脾氣,若擱在以往,老早趿着鞋站在門口跟這兩個混混對罵了,可這剛剛被縣太老爺一頓好打,正皮開綻血模糊地趴在家裏,耳聽得外頭一聲高過一聲,一蓋過一的叫罵,一陣氣血翻湧,“噗”地吐出一口黑血,足足噴出去有一丈來遠,一口氣上不來,便暈了過去。

魏婆子的媳婦兒原是頭上戴了抹額,一副早前被撞得狠了,病得不輕的模樣,躲在自己屋裏不想到婆婆屋裏伺候,免得被魏婆子又打又罵的。外頭那混混不堪入耳的叫罵聲她如何會聽不見?心裏恨極了魏婆子。她一個好好的秀才女兒,嫁給鄙庸俗的媒婆的兒子為,心中的委屈無處訴説,相公又是個愚孝的,她只能伏低做小啞忍了婆婆的百般刁難折磨。可是看看魏婆子做下的那些糟心事兒!被人堵在門外叫罵羞辱,偏偏十句裏有三句要捎帶上她的。

魏婆子媳婦聽了恨得咬碎了一口銀牙。

倏忽在婆婆屋裏伺候的小丫頭慌慌張張地跑進她屋裏,驚慌失措地叫她,“!老太太不好了!”魏婆子媳婦兒一怔,隨即一骨碌翻身自牀上坐起來,穿了鞋對小丫頭道:“還愣着做什麼?快帶我去婆婆屋裏。”到了魏婆子屋裏,魏婆子被那觸目驚心的一灘黑血嚇了一跳,湊近牀邊一看,只見魏婆子面如金紙,牙關緊咬,竟是眼瞅着就要不行了。她心裏莫名地浮起一陣陣快意來,心想:看你以後還做那陰損的事害人不?!面上卻做出焦急關切的模樣來,上前去抱住了魏婆子,哭了起來,“娘,您怎麼了?您快睜開眼睛看看兒媳婦啊!您別嚇媳婦兒啊!”哭了兩聲,見往罵起人來龍虎猛的魏婆子毫無聲息,忙放下了魏婆子,對傻愣在一旁的小丫頭道:“還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請大夫?再去刻書坊將相公叫回來!”小丫頭趕緊拔腿往外跑。

兩個混混在外頭一見魏婆子家緊閉的大門開了,一個小丫頭火急火燎地望外跑,臉上全是慌亂表情。

他倆只是跑來嘴上不乾不淨,落井下石出口惡氣罷了,倒真沒想過要鬧出人命來。這會兒氣也出了,魏婆子龜縮在家裏不面,想是也沒有還口之力,此時不趁亂離開,更待何時?兩個混混彼此對視一眼,趕緊帶着長隨溜了。

待魏婆子家的小丫頭請了大夫,又往刻書坊去尋了魏婆子的兒子魏大郎回來,魏婆子已然不行了。先一步趕到的大夫只對着魏大郎搖了搖頭,“還請魏公子魏節哀順變,趕緊準備後事罷。”魏大郎難以置信,早晨出門去時,母親還神神的扯在嗓子在家裏斥雞罵狗,怎地這才過了半,人就沒了?

魏大郎猛然轉身,狠狠地瞪向媳婦兒,“你做了什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娘氣的?!”魏婆子媳婦兒原本捏着帕子捂着口鼻,嗚嗚咽咽地哭泣,聽了魏大郎這話,止了哭聲,慢慢放下了帕子,抬眼望向這個自己嫁了想要同他一生一世的男人,臉上原本乖順的表情一點一滴第褪去,“相公你説什麼?”那大夫暗道一聲晦氣,這邊老太太才嚥氣,魏婆子家裏兒子媳婦便要反目,趕緊問魏大郎要了診金,腳底抹油自魏婆子家溜了。

魏婆子媳婦只管冷冷地笑了,對魏大郎道:“我做了什麼?我在你家做牛做馬,任娘氣了罵,怒了打,帶來的嫁妝統統給娘拿了去,説是替我保管,我可曾有一句怨言?有一點不滿?”魏大郎噎了噎,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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