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泰恩福耳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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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他回答說,“再見吧!”

“再見,”卡斯帕爾回答說,“願上帝保佑你,並像我一樣寬恕你!”這是維爾姆聽到的最後幾句話。接著,他便消失在越來越黑的牛皮中去了。這時空中又起了一場少見的暴風雨,狂風怒號。維爾姆只能靠耳朵聽了。一陣電閃,維爾姆不僅奇怪地看清了身旁的高山和岩石,還看到底下的山谷,看到花連天的大海和海灣間星羅棋佈的島嶼。他甚至相信看到了那隻陌生而又斷了桅杆的大船,大船剎那間又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一連串的雷聲,震耳聾。大塊的岩石從山上滾落下來,幾乎要把他砸死。大雨如注,山谷裡積滿了洪水。山洪猛漲,快要浸到維爾姆的肩膀了。幸好卡斯帕爾剛才把他擱在一塊凸出的高地上,否則,他早就淹死了。水勢越來越高,維爾姆掙扎著想要脫離危險的境地,可是牛皮卻把他裹得越來越緊。他大聲呼喊卡斯帕爾,沒有用,卡斯帕爾早就離開了。危難之中,他不敢請求上帝。當他想哀求眾神時,他到自己正落在眾神強有力的手中,內心產生了恐懼。

水已經漲到耳旁,快到維爾姆的嘴邊了。

“上帝啊,我完啦!”他大叫一聲,洶湧的山洪似乎已經淌到臉上了。正在這時,他的耳邊響起了瀑布一般的響聲,不過聲音很微弱。頓時,他到嘴邊沒有水了。山洪穿過岩石退下去,雨勢也減弱了。他絕望的心情逐漸消除,心中似乎又出現了一絲希望。然而,儘管他由於死亡的威脅而疲力竭,並渴望能夠擺脫眼下被牛皮拘的困境,可是他那狂妄追求的目的還沒有達到,因此,生命危險變得微不足道了,一股貪婪的慾望又肆無忌憚地復甦了。他深信,為了實現目的,必須忍受眼前的困難,於是心情又平靜下來。最後,他又冷又累,竟然睡著了。

他睡了大約兩個小時。一陣冷風拂過他的面頰,咆哮而來的海聲把他從幸福、忘我的酣睡中驚醒。天暗下來。就像剛才起風暴時那樣,閃電又照亮了四周。他再次看到了那條陌生的海船,海船漂浮在斯泰恩福耳山前高高的尖上,一下子又被拋進了萬丈深淵。他死死地盯住那個幽靈一般的海船,一陣不停息的閃電把海面照得通亮。突然,山一般高的海從波谷間騰空而起,海帶著巨大的威力把維爾姆朝山岩扔過去,他嚇得頓時失去了知覺。等他醒來時,暴風雨停息了,天空晴朗,可是仍然打著閃電。群山環繞,他躺在山腳下,到渾身像散了架似的,一點兒也不能動彈了。維爾姆靜靜地聽著大海的波濤聲,其中還夾雜著莊嚴的音樂,猶如教堂裡的頌歌。開始,聲音非常微弱,他還以為是幻覺呢。後來,樂聲又不斷地響起,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最後,他甚至能夠分辨出,這就是教堂讚美歌的曲調,那是他去年夏天在一個荷蘭漁夫的船上聽到的。

他終於聽出了歌詞。山谷裡又傳來了雜沓的腳步聲。他費力地把身體朝一塊石頭移動,把頭枕在石塊上,這時他真的看到了一隊人影。歌聲就是從那裡發出的,隊伍慢慢地朝他移動過來。那些人的臉上顯出苦悶和害怕的神,身上的衣服好像在滴水。現在,他們就在自己身旁,歌聲停止了。人群中站在前面的是幾位樂師,還有幾名是水手。站在他們身後的是一位高大的壯漢子,衣服古古香,綴滿了美麗的金飾品。他在間佩著一把利劍,手上拿著一把又又長的西班牙樂器,上面鑲嵌著金制的按鈕。一個黑男孩走在左前方,不時地給他遞上一長煙袋。他鄭重其事地上幾口,再往前走。壯漢子筆直地站在維爾姆面前,兩旁站著幾個男人,衣著並不華麗,每個人手上都拿著菸袋,不過沒有跟在壯漢後面的黑男孩手上拿著的菸袋值錢。他們後面又上來一批人,還有一些女人,有的抱著孩子,有的牽著孩子,全都穿著貴重的異國情調的衣服。走在隊伍最後面的是一幫荷蘭水手,每個人嘴裡都叼著滿菸絲的褐菸斗,臉陰沉,一聲不吭地著煙。

漁夫害怕地看著這支奇怪的隊伍,一種新的期待又使他保持著勇氣。他們圍著他站了很久,噴吐的煙霧聚成烏雲,籠罩在頭頂,星星在雲霧中閃閃發光。人群圍得越來越緊,口中和菸斗裡冒出來的煙雲越來越濃。維爾姆是個勇敢而又大膽的男子漢,他對可能發生的意外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可是,當他看到這一群人不可理解地朝自己近,好像要把自己壓死時,他頓時喪失了勇氣,豆粒大的汗珠從額頭上冒了出來,他緊張得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維爾姆轉過頭去,正好看到穿黃衣的小老頭直地坐在身旁。小老頭還跟上回一樣,只是嘴裡也叼著菸斗,似乎是為了嘲笑那一大幫子人。維爾姆嚇得幾乎昏死過去,他對著為首的人驚恐地大喊:“請以你供奉的神靈的名義告訴我,你是誰,對我有什麼要求?”壯漢更加鄭重其事地了幾口煙,然後把菸袋給僕人,用一種可怕的冷漠的聲音回答說:“我叫阿·弗·範·斯韋爾德,是阿姆斯特丹的卡爾彌翰輪船上的船長。我們的船從巴達維亞返航,在途中沉沒了,就是在這裡佈滿暗礁的海岸邊沉沒的。喏,這些人是我的船員,這些是我的旅客,那些是勇敢的水手,他們都同我一起遇難了。你為什麼要把我們從海底深處的住宅裡呼喚出來呢?你為什麼要破壞我們的寧靜呢?”

“我想知道卡爾彌翰船上的寶貝沉沒在哪裡。”

“在海底。”

“在海底什麼地方?”

“斯泰恩福耳山。”

“我怎樣才能得到它們?”

“一隻企鵝為了一條鯡魚敢於潛入深淵。為了卡爾彌翰船上的寶貝難道不值得這樣做嗎?”

“我會從中得到多少呢?”

“遠遠超過你終生的需要。”穿黃衣的小老頭笑一聲說,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鬨笑。

“你問完了嗎?”船長接著問道。

“我問完了。祝你順利!”

“祝你順利,再見。”荷蘭人回答,然後轉過身準備走了。樂師們重新走在隊伍的最前列,同來的時候一樣,大家秩序井然地離開了。他們一面走,一面唱著莊嚴而又隆重的歌曲。歌聲越來越輕,漸漸變得模糊起來,最後完全消失在洶湧澎湃的波濤聲中了。維爾姆拼足最後的氣力,想要從牛皮的束縛中掙脫出來。他伸出一隻手,然後他用這隻手解開了捆在身上的繩子,從牛皮中鑽了出來。他連頭也沒回,急忙朝自己的草屋奔去,他跑到那裡,看到可憐的卡斯帕爾僵直地躺在地上,失去了知覺。他費了很大的力才使朋友重新甦醒過來。那善良的人看到失去了的朋友又站在自己面前時,興奮得哭了起來。可是,當他聽說維爾姆將要從事絕望的行動時,他臉上幸福的光芒又頓時消失了。

“我寧願下地獄,也不想呆在這個家徒四壁的房子裡忍受苦難的煎熬。無論你是否願意跟我去,反正我要走了。”說完,維爾姆帶著火把、繩子和火種,匆匆忙忙離開了。卡斯帕爾急忙追出去,看到他已經站在上一回藉以躲雨的岩石上,準備順著繩索下到黑的深淵去。底下濤聲隆隆,氣勢嚇人。他費盡口舌,本勸阻不了這個發瘋的人。於是,他決定跟他一起下去。維爾姆卻命令他留下來,叫他抓緊繩子。維爾姆竭盡全力朝巖懸下去,只有極度的貪慾才能產生這樣的勇氣和力量。終於他踩到了一塊往前凸起的岩石上。下面洶湧的海在翻滾,一片漆黑。海撞擊在岩石上,起一層白花。維爾姆貪婪地向四面張望,終於看到腳下水底裡有一樣東西在閃閃發光。他放下火把,一頭栽下去,抓住了那件沉甸甸的東西,把它帶上水面。這是一隻小鐵箱,裡面裝滿了金幣。他告訴夥伴自己找到了什麼,夥伴要他就此滿足,趕快上來。可是他完全不聽夥伴的勸告。維爾姆認為這只是他長期努力奮鬥的第一個成果。他又一次撲下水去——海面上傳來了波的歡笑聲,可是維爾姆再也沒有頭。卡斯帕爾一個人回到家中,從此完全成了另一個人。他虛弱的頭腦和多愁善的心靈受到少有的震動,神徹底崩潰了。他拋棄了一切,兩眼痴呆,夜夜地在外,頭腦裡空空如也。從前認識他的人為他到惋惜,同時又躲著他。據說,在一個風雨加的夜晚,有個漁夫在岸邊看到維爾姆跟卡爾彌翰船上的水手混在一起。就在那個夜晚,卡斯帕爾不見了。

人們到處尋找,結果哪兒都不見他的蹤跡。據說,他常常顯形在卡爾彌翰船上,跟船上的人待一起,坐在維爾姆身旁。從此以後,這艘船每到一定的時候總要出現在斯泰恩福耳山前。

“‮夜午‬早就過了,”當年輕的金匠講完了故事時,大學生說,“現在大概沒有危險了。我實在太困了,我勸大家還是躺下安心睡覺吧。”

“凌晨兩點以前我是不敢睡覺的。”獵人回答說,“有句諺語說得好:深夜十一點到凌晨兩點是小偷出沒的時間。”

“這我也相信。”圓規匠說,“如果有人想謀害我們,那麼最好的時間莫過於半夜以後了。因此,我覺得大學生可以把他的故事繼續講下去,那個故事他還沒有講完呢。”

“我不反對,”大學生說,“不過坐在我旁邊的獵人還沒有聽到故事的第一部分。”

“你就講吧,第一部分我能想象出來。”獵人大聲說。

“那麼,好吧。”大學生正要開始,突然傳來狗的吠叫聲,他又中斷了講故事。大家屏住氣,傾聽著。這時,一個僕人從伯爵夫人的房間裡衝出來,大聲說,大約有十到十二個全副武裝的人正從側面朝客棧走來。

獵人連忙抓起獵槍,大學生也掏出手槍,兩個手藝人,車伕從袋裡拔出長刀。他們站在那裡,相互看著,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我們先到樓梯邊上去!”大學生喊道,“在我們被徹底制服以前,也得讓兩三個氓嚐嚐死亡的滋味。”說完,他把第二把手槍給圓規匠,解釋說,他們今天應該一個接一個地擊。大家在樓梯旁站住,大學生和獵人佔據了前排位置。勇敢的圓規匠站在獵人的旁邊,他俯身注視著欄杆,把手槍瞄準樓梯中央。金匠和車伕站在他們後面,準備一旦搏時,便不顧一切豁出去拼了。他們靜靜地等了幾分鐘,終於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還聽到幾個人在悄悄說話的聲音。

現在,他們又聽到有人上樓梯的腳步聲。走在前面的三個人已經暴在他們的擊圈裡。顯然,他們沒有料到別人會這樣接他們。當他們轉過樓梯的時候,獵人一聲猛喝:“站住!再往前一步,就打死你們。朋友們,扳上槍機,準備擊!”強盜們大吃一驚,急忙撤了回去,同其餘的強盜一起商量對策。不一會,他們中的一個走過來,說:“先生們!你們想白白地斷送生命,這是極大的愚蠢。我們人多,足夠對付你們。迅速撤退吧,我們不會傷害你們,而且也不會搶你們一個子兒。”

“你們想幹什麼?”大學生喊著說,“你們以為,我們願意相信強盜的話嗎?絕對不可能!如果你們要錢財,那麼就以上帝的名義過來吧!可是,第一個膽敢轉過牆角的,我就要叫他的腦袋開花,讓他永遠也不會到頭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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