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 2006 第04夜·朱顏血·海棠 (17) (作者:寒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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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叭”一隻二踢腳衝到半空中,炸開來,餘下一聲脆響,一堆紅紅的碎屑。
臘月早過,餘韻未結。
街頭下了一場雪,不厚,讓早起的人們踐踏得分不清黑白。
天香閣沒有因為過年而歇業,依舊豔幟高掛,也難怪,今年的生意的確比往年好很多,誰不樂意多賺幾個錢呢,哪怕是皮錢。
寨的慣例是上午門窗緊閉,下午懶散幾人出入,晚上則是紅燈高照,熱鬧非凡。站在外看,這銷金窯風月場綠瓦粉牆,樓上隱隱箏簫笙篁,說笑酣歌,宅子秀亭齊楚,循超手遊廊進來,渾身溫磬如置
風之中,樓內文窗窈窕,瓊簾斜卷,樓下海紅紗帳,麝蘭噴溢,暖香襲人,到底是整個大湘西最有品味檔次的
窯,派頭分外不同。
這下午,來了一幫奇特的客人,看裝束不似有錢人,倒像是放排漢。天香閣這種地方只有達官貴人富豪們才消費得起,平頭百姓和苦哈哈們沒幾個閒錢,也有去處,沅水河畔的大大小小吊腳樓和暗娼門裡解決一下,各得其所。
像天香閣一下來了六七個放排漢這等事實屬罕見。聽得門房茶壺來報,老鴇子洪姨心中再不情願,也得出去應酬應酬,再說下午場本就冷清,來得幾個客添人氣也是好事,沒有理由拒絕上門財神的。
那幾個泥腿漢子站在花魁榜前早就議論開了,“如玉,如意……她們都是如字輩的嗎?”
“你真是不曉事,都是花名,哪是輩份。”
“咦,東叔,新花魁是一個叫如霜的哩,這名字好好聽。”
“既然來了,就當去年沒賺錢,老子們把這幾個什么如都包了。”正說得熱鬧,洪姨滿面堆笑地過來了,“哥幾個,看中了哪個沒有?”領頭的鬍鬚漢大刺刺地說,“把排在頂上頭的姑娘叫過來吧。”洪姨一聽撲哧笑出聲了,“你們可知道,那都是院裡的頭牌,打個茶圍都是大價錢。”鬍鬚漢怒了,從帶裡摸出一包錢來,往桌上一拍,“怕老子沒錢么?”老江湖的洪姨早就看出來了,幾個泥腿子多
了幾個錢,想找高檔一點的窯姐開開眼,不過一口氣要點那些紅牌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也不願讓他們接,沒的自降了身位。臉上卻沒不耐,“要不要姐姐給你們推薦幾個,梅蘭竹菊,
漂亮的,剛送來的小姑娘。”正嚷嚷間,忽有人悄聲喚,“洪姨,您能不能上來一下?”聲音是如此美妙,
引得一直落在最後面無
打采的青年男子都
不住循聲抬眼往二樓瞧去,一個女子倚在畫欄上,臉衝他們瞟了一眼,這女子銀灰
綢子長衫,只齊平膝蓋,順長衫周邊都鑲了桃
的寬辮,中間有挑著藍
的細花和亮晶晶的水鑽,光了一截的脖子上掛著一副珠圈,素淨中自然顯出富麗來。
同伴們不看痴了,還是一個同伴省起,“蠻子,她好像是上次放排經過沅水橋時看到的那么美人耶。”鬍鬚漢駁斥,“放
,那是縣太爺的夫人,怎么會到這種地方來。”捱罵的傢伙不服氣,“我倒真聽說天香閣有個什么縣長的太太,大夥兒都往這裡跑,你不也來了嗎?”鬍鬚漢不理他,對洪姨說,“管他娘呢,就要她陪咱們蠻子。”洪姨收起了笑容,頗有些鄙夷地說,“這是咱天香閣的頭牌如霜姑娘,想找她,過二十年再來吧。”懶得再理會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窮小子了,轉身往樓上走,卻被鬍鬚漢扯住了衣袖,“你說,多少錢?”
“錢再多也沒用,她不接客的。”鬍鬚漢又怒了,“放,哪有婊子不接客的,是不是看人不來。”冷如霜轉過身,對男人常常痴呆的目光她已看得太多,也無謂了。
自從被迫來到這個鬼地方,她就像從地獄陷入了另一個地獄中。
女,她以前瞭解並不多,君子遠庖廚,淑女也不會打聽這些,只知道是個多么骯髒的職業,只有最下等最無廉恥的女人才會去幹的東西,然而,如今,她也淪落至此了。
鴇母洪姨倒是真心真意地高興,冷如霜這等上美女可是她作夢都想不到的搖錢樹,親自安排她的衣食起居,騰出一間最大最豪華的房間,還特意安排紅牌如意教冷如霜
寨的規矩,伺候男人的技巧。
起先,冷如霜抗拒心特別重,尤其是如意給她演示了戲的花式後,噁心得要嘔吐,索
將她們全趕了出去,反鎖上門絕食,直至白天德趕過來,兩人不知道談了些什么,冷如霜就乖乖就範了。白天德對洪姨說,冷如霜再不聽話,照打不誤,不用給他面子。
經過艱難的調教,冷如霜總算勉強適應了這種屈辱畸形的生活,起碼錶面上是這樣。
紅牌子掛了出去,花名就是“如霜”。
哪有貓兒聞到腥味不來的,天香閣這段時間門坎都踏破了,茶圍的預約已排到了兩個月之後。
她接到的第一個客人,是新任商會會長,白天德的堂兄,白瑞。
技巧再生疏,態度再生硬,那些一擲千金男人們都不會計較,他們只衝著兩個東西,一是冷如霜驚人的美貌,再是她劉縣長夫人的頭銜,自然就讓他們的龜頭堅硬,比什么藥都靈。
金錢源源不斷地入到了天香閣老闆和白天德的手中。
其間白天德自己反倒只來了兩次,當然,他來的話,什么約會都要推開,而且免單。
冷如霜著洪姨,道,“媽媽,我能不能推掉晚上的茶圍。”洪姨客氣地說,“這是為何?”
“身體不舒服,乏了。”
“不會吧,你才休息過,算子也應該沒到做好事的時候嘛。”
“能不能通融一下嘛媽媽?”
“平裡還好一點,今天可難說了,知道誰點你的臺嗎?保安團的王喜王副團長和李貴李副團長呢,這些大爺我可得罪不起。”
“說實話,我就是不願意見他們。”洪姨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真是太寵你了,出這么多難題來,你隨我來看。”她帶著冷如霜繞到後樓梯,下樓,再下樓,又七轉八彎,都是冷如霜從未到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