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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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不久聶小菊就當了九中教導主任,第二學期又在董志良的關照下提了副校長,以後還做上了教育局副局長。不過這已是後話,此處不必贅述。
且說孟院長給的吉良辰一天天接近,芬芳山莊開業的籌備工作已做得差不多了,餘下的是請諸方面的要員來參加慶典。袁芬芳就開了一個單子,到農業局來找董志良商量。董志良一看,都是貴都市黨政要員和各職能部門的實權人物,說:“山莊奠基時就請過這些人,這次是開業,場面將更大更隆重,貴公司恐怕得出點血喲。”袁芬芳說:“出血自然不在話下,這是行規,主要是怎麼個請法。你是政府官員,跟他們
悉,還得你動動步。”董志良說:“我對這些人還是比較瞭解的,山莊奠基時又見識過一回,他們最喜歡的就是參加此類活動,可你上門邀請時,卻要虛與委蛇,找種種藉口推辭,非得你三邀四請,好話說盡,才裝出個很不情願的樣子答應下來。這還在其次,到了正式場合,你一不小心,哪裡安排得不太周到,比如出場的先後,排位的主次,他們稍有不如意,臉
就看不得,而且還會因此留下後患,以後有機會碰在他們手上,夠你受的了。”被董志良如此一說,袁芬芳不覺出了一身冷汗,說:“官方是最大的買方市場,請地方政要參加活動,本來是想借他們的面子為山莊貼金,今後還得他們多照顧咱們的生意,而這樣的活動,總是難免要有疏漏的,如果因此得罪了人,豈不是
巧成拙?”董志良說:“那你把活動取消便是。”袁芬芳瞪董志良一眼,說:“人家都急死了,跟你說正經的,你卻還有心開玩笑。”董志良說:“要我也跟著你急?你那是芬芳山莊,又不是志良山莊。”袁芬芳是個靈
人,從董志良的玩笑中看出他已有了什麼主意,就使出女人的伎倆,拿肩膀在他身上蹭蹭,嗲聲嗲氣道:“有什麼妙法貢獻出來嘛,事成之後,老孃好好報答你就是。”董志良說:“那得先說好怎麼個報答法。”袁芬芳就過去關嚴辦公室的門,回身在董志良臉上狠狠一吻,說:“就這麼個報答法。”董志良伸手捂住袁芬芳吻過的地方,像是怕她的吻飛走了似的,說:“這還差不多。”又說:“山莊主樓那芬芳山莊的招牌還沒做出來吧?”袁芬芳說:“那四個字已經請省裡一位著名書法家寫好了,正準備找市裡的裝潢公司去做。”董志良說:“書法家的字我看就不要做了。”袁芬芳說:“你說得輕巧,那可是我又託人又花錢才
回來的。”董志良說:“既然花了錢,那就裱一下,掛到大廳裡得了。”袁芬芳已經領會到了董志良的意思,說:“你是想另請高明?”董志良說:“陶副書記的字可不比那些所謂的書法家差到哪裡去喲。”袁芬芳的眉
就揚高了,
聲道:“你是說先請陶副書記題寫芬芳山莊四個字,再順便把他請來參加我們的慶典?”董志良笑道:“我想起一句舊話,非上上智,無了了心。袁總就是袁總,悟
不錯嘛。”袁芬芳顧不得跟董志良調侃,樂得眼睛放電,說:“這麼一來,市裡那些大官小員,
本就不要去理他們了,這要省去好多麻煩。想想也是的,官場裡的人就認一個官字,哪個官大,哪個就是爺爺,陶副書記官那麼大,他老人家到了貴都市,貴都市的兒孫們還不都一個個爭先恐後跑過來,環繞在陶副書記周圍?這真是個好手段,我也是忙得頭腦發暈,才沒想起這麼一招來。董大局長不愧為官場中人,比我懂官場裡的套路。”第二天袁芬芳就扯上董志良,到省城約好柴老闆和姜總,讓他們一起出面,專程找了一回陶副書記,請他題寫芬芳山莊四個字。陶副書記是省委班子裡的真秀才,不僅紅學研究頗有成就,字也寫得風骨清奇,跟省裡的書法名家相比毫不遜
,能拿到陶副書記的字自是天大的榮幸。可一般情況下,陶副書記是不會給人題字的。他知道平常人愛怎麼題都可以,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當領導的樹大招風,題字題多了,難免招惹種種猜測和非議。這次是因為姜總出了面,陶副書記推卸不掉,稍稍客氣了幾句,還是破了例。不過袁芬芳他們也是懂行情的,不會白拿陶副書記的墨寶,只是考慮他的身份,繞了個彎子,事後留了個大紅包在姜總那裡,至於姜總怎麼處理,那就是她的事了。
要跟陶副書記告別時,袁芬芳又借姜總的金口,向陶副書記提出請他參加芬芳山莊開業慶典的事。陶副書記開始沒有肯定答覆,只是說:“到時再說吧。”姜總有些不滿,說:“你可是省裡的大領導,說話這麼模稜兩可,叫下面的人怎麼作?”聽姜總的口氣,就知道這個美人在陶副書記那裡的分量了。陶副書記果然馬上改變口氣,說:“行行行,我去就是。不過得提前一個星期告訴我,我可不是貴都市的書記喲。”袁芬芳樂道:“陶書記真幽默。”把孟院長給她測算出來的開業時間報告給了陶副書記。
回到貴都,袁芬芳當即請市裡一家最大的廣告裝潢公司,將陶副書記所書芬芳山莊四個字放大燙金,鑲於芬芳山莊主樓。
芬芳山莊正式開業前一個星期,袁芬芳又揣著大紅請柬,和董志良專程去省城請了一次陶副書記。陶副書記沒有約,山莊開業的頭天晚上,便在姜總和柴老闆的陪同下到了貴都市。陶副書記本來是當做一次私訪,悄悄離開省委的,只帶了一部車子和一個秘書,抵達貴都後也只讓董志良和袁芬芳前來作陪,不準驚動貴都方面的領導。
有道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何況是陶副書記這麼大的領導,甩甩袖子也會抖落半天雲雨,他到了下面,豈有不走漏風聲的道理?市委張書記頓時慌了手腳,也來不及清陶副書記此行的目的何在,連正在主持召開的常委會議也馬上停了下來,帶著田市長還有幾位副書記,匆匆忙忙趕往陶副書記下榻的地方。
見了陶副書記的面,張書記只差沒自己的耳光了,連連作檢討,說:“陶書記已到了貴都,我這個市委書記還一無所知,是我嚴重失職,該打板子。”陶副書記說:“上週常委開了個會,今後省委中心組的學習,幾位書記要結合我省實際,輪
講課。我天天關在省委大院裡,偶爾外出開開會,不是坐在小車上,就是住在賓館裡,幾乎與世隔絕,要講課拿什麼講?所以特意到下面來走一走,看一看,瞭解些民情民意,先教育好自己,再教育省委一班人。考慮下面工作千頭萬緒,不忍心驚動你們,不知怎麼的,還是被你們知道了。”張書記臉上的愧疚還是不敢收回去,說:“陶書記這是批評我們了。我們天天直接和老百姓打
道,哪個不是一肚子的民情民意?其實您問問我們就得了。”陶副書記說:“不可不可,我要掌握第一手資料,比如貴都市的民營經濟,在全省就是很有特
的嘛,這我早已有所耳聞,可百聞不如一見,此次下來若能增強一點這方面的
認識,也算有所收穫了。”張書記能把官做到市委書記這樣的顯位,肯定不是等閒之輩,能不諳
陶副書記這一級高官的說話藝術?他一下子就從陶副書記話裡聽出他是衝著芬芳山莊來的,因為芬芳山莊就是民營經濟。而且早聞山莊跟陶副書記有些轉彎抹角的關係,山莊新做的金字招牌也是他的墨寶。為證實這一點,幾天前張書記特意到山莊去瞧了瞧。下級官員都是
悉上級領導的筆跡的,張書記不可能不認得陶副書記的字,主樓那芬芳四字果然系陶副書記所書。
順著陶副書記聊了幾句民營經濟,張書記就藉口茶喝多了,裝著要上衛生間的樣子,起了身。到了衛生間門口,卻沒進去,而是回頭看了董志良一眼。董志良知道張書記有話要說,知趣地跟了出去。兩人走進服務員特意打開的一間小會議室,張書記就臉含慍道:“陶副書記要來,怎麼沒聽你先吭一聲?”陶副書記到達貴都的消息,其實就是董志良拐了彎透
給張書記的,這一點張書記心裡肯定是有底的。但董志良沒有點破,說:“我專門請求過陶副書記的,他執意不讓驚動市裡領導,我只好作罷。”張書記說:“是不是芬芳山莊明天開業剪綵?”董志良說:“是的。”張書記就瞪董志良一眼,說:“志良同志啊,你說句良心話,我張某人對你如何?”董志良聽得出張書記話裡面的話。那次省委組織部來搞自己的民意測驗,多虧張書記做市委委員的工作,董志良的滿意率才幾乎達到了100%。不過董志良心裡明白,張書記主要是看在陶副書記的面上才這麼做的,同時也算他沒忘記當年在鄭副書記前面許下的宏願。可話還不能明說,彼此心中有數就是,要不就是政治上不成
的表現。董志良只得說:“張書記的大恩大德,我董志良真是沒齒不忘啊。可芬芳山莊開業的事,我也提醒過袁芬芳,要她請示您張書記,她把這個意思跟姜總說了說,姜總又請示了陶副書記,陶副書記表態說,如果請他出面,最好不要驚動市裡領導。這讓芬芳山莊好不為難。”張書記了解陶副書記,知道董志良此話不假。臉
已經緩和下來,說:“陶副書記對我市民營經濟那麼重視,特意從省裡過來參加芬芳山莊的開業,市裡沒有人出面,這說得過去嗎?”張書記這話,是想讓董志良替自己在陶副書記那裡請求請求,讓市裡領導參加芬芳山莊開業慶典。但董志良不想承攬這個差使,怕費力不討好,說:“等會兒張書記您親自問問陶副書記,我估計只要您開了口,他肯定會答應讓市裡領導座陪的。”果然回到陶副書記套房裡,張書記提出明天要陪陶副書記參加芬芳山莊的開業典禮,陶副書記沉
半晌,最後還是答應了。只是有個小要求,只張書記田市長和在座幾位副書記陪同,幾大家領導都不要出面,各人該忙什麼還忙什麼去。
張書記臉上呈現出了喜,當即對在場的田市長和幾位副書記說:“陶書記的話你們聽清沒有?領導看得起我們,才給了我們一起參加芬芳山莊慶典的機會。”果然第二天芬芳山莊的開業典禮,市裡只張書記田市長和幾位副書記參加。不過省委陶副書記到了場,又有市委政府兩位一把手及幾位副書記陪同,市直各部門和縣區黨委政府的頭頭哪裡肯放過和省市主要領導接觸的良機?何況陶副書記只說過除張書記等幾位市委政府領導之外,市裡幾大家領導不要出面,沒有說市直和縣區領導不要參加,因此紛紛趕了過來。來了自然得送上豐厚的彩禮,這是不在話下的。至於市裡各大媒體,更不敢稍有怠慢,也是不請自到,對開業過程進行了全方位宣傳報道。
開業典禮開始之際,陶副書記望見樓前自己書寫的芬芳山莊四個燙金大字做得豪華氣派,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在禮儀小姐的引領下,從容走向前臺。臺下頓時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數百名小學生揚著小彩旗,大聲喊著首長好,首長辛苦了!陶副書記面帶微笑,一邊向臺下的小學生以及數千群眾招著手,一邊喊道同志們辛苦了!
陶副書記走到前臺正中央,市裡張書記田市長和幾位副書記陸續出了場,按官位大小分列陶副書記左右。另外柴老闆和姜總也上了臺。接下來陶副書記對著話筒,大聲宣讀了芬芳山莊方面提供又經他親自改定的簡短賀辭,將芬芳山莊作為貴都乃至全省民營經濟典範進行了充分肯定。最後拿起禮儀小姐遞上的金剪,親自剪了彩。在全場熱烈的掌聲中,八千八百八十八響禮炮炸響,八千八百八十八隻綵球升空,八千八百八十八隻吉祥鴿振翅飛向藍天。
典禮一結束,陶副書記就在市裡張書記田市長以及姜總柴老闆一夥簇擁之下,進入裝修豪華的芬芳山莊,參加豐盛的宴請。其餘眾多佳賓也紛紛走進芬芳山莊大堂,跟省市領導同喜同樂。整個山莊人氣鼎盛,一派欣欣向榮景象。
最忙的當屬袁芬芳了,她跑前跑後,上躥下跳,全力調度著整個慶典。但她還是沒忘記董志良,特意偷閒找到他,謝他為此次活動出了這麼一個好主意。董志良說:“你別想著謝我,忙你的去吧。”袁芬芳輕聲道:“那我忙去了,以後有空我再好好陪陪你,啊?”然後飛給董志良一個吻,樂滋滋跑開了。
這次開業典禮規格高,規模大,影響深遠,慶典結束後,芬芳山莊生意立即火起來,各路主顧食客絡繹不絕。主要業務有三:一是代辦各類會議,二是承接各單位各部門的公款宴請,三是招待有錢的老闆經理。另外就是上級領導一到貴都市,市裡領導不再安排他們住市委招待所,直接請到芬芳山莊,彙報工作,吃喝玩樂,都在裡面進行。也怪不得,全市就數芬芳山莊設施最先進,裝修最豪華,品味最高檔,加之區位優勢明顯,說是鄉下,離城不遠,說是城裡,其實又在鄉下,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到這裡工作娛樂,搞什麼活動,既方便又不顯眼,甚合有權有錢人的心意。
俗話說栽下梧桐樹,引來鳳凰棲。芬芳山莊在上級領導那裡留下了良好印象,他們到貴都市來得明顯比過去勤了。上級領導來得勤,市裡領導就有了密切聯繫上級領導的機遇,一來二去的,彼此關係融洽了,情加深了,上級領導該給貴都的投資給了,不該給的投資也多起來,貴都市經濟建設得到長足發展。市委領導的政績大了,自然就經常會受到省委領導的表揚。政績的攀升和官位的上漲有時是有些聯繫的,市委張書記據說已被內定為下屆副省長人選,田市長也水漲船高,將接任市委書記之職。
另外芬芳山莊自正式營業以來,農業局裡幹部職工因為前期象徵地入了些股,已經分了兩次紅,董志良的威信因此空前高漲,比以往任何一屆局長都要有人氣,都要得人心。有道是得人心者得天下,董志良得到全局上下一致擁護,年終測評給他打優者幾乎達到了100%。下面有這麼好的群眾基礎,中間有當年鄭副書記留下的社會網絡,最重要的當然還是上面有省委陶副書記的親切關懷,董志良很快被正式任命為市委常委。只是暫時還留在農業局裡兼著局長,單等市委換屆騰出空位,再打馬赴任。據消息靈通人士分析,董志良至少會做上常務副市長,如果運氣好的話,任市委副書記的可能
也不能完全排除。
這是下一步的事情,此處先不細敘。只說董志良做了市委常委後,因自己不久就要離開農業局,局裡該重用的都做了重用,該提拔的都做了提拔。這也是官場的套路了,一任領導走之前總要做些好事,沒必要把現成的人情留給繼任者。這跟皇帝一登基就大赦天下的意思有些相同,我得了便宜,也不能忘了眾人。另外董志良還將楊登科也扶了正,任命為綜合科科長。卻仍然讓他給自己開車,董志良不想在農業局工作的最後幾個月再換個司機,這叫穿慣的針,用慣的線,使喚起來方便順手。當然也不排除今後將楊登科一齊帶走的可能。
就在眾人皆大歡喜的時候,出了一個與芬芳山莊有些瓜葛的小曲,有人跑到市裡上訪來了。那天天上下著
雨,楊登科送董志良到市政府去向田市長彙報工作。董志良已是市委常委,倒過來成了原來分管農業的副市長的領導,他再向副市長們彙報工作有些說不過去,有事只好直接去找田市長。因為彙報內容並不多,要不了太多的時間,楊登科沒將藍鳥開走,把車停到政府大樓前的坪地裡,坐在裡面一邊聽音樂一邊等候董志良。聽的還是騰格爾的帶子。董志良越來越喜歡騰格爾的歌,楊登科也要向領導看齊,不敢不喜歡。
正聽得來勁,忽有大聲的呼喊傳過來,竟然蓋過騰格爾悠揚的歌聲。楊登科不免心生好奇,按下車窗,往外張望起來。原來是有人披了只破麻袋,上面寫著一個偌大的冤字,跪伏在政府大樓前的臺階上大聲喊冤。
如今國家正處於轉型期,利益格局變化很大,社會矛盾集中,到政府來請願上訪,甚至尋釁鬧事的不少,政府見怪不怪了,楊登科也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的,不再關心外面的上訪人,按下車窗又聽起騰格爾的歌曲來。聽著聽著,楊登科覺得倦意襲來,連打幾個哈欠,頭往沙發高背上一擱,糊糊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董志良回到車上,在楊登科肩膀上拍了幾下,他才從夢中驚醒過來。開著車快出政府大門時,只見兩位保安一左一右架著一個人往門外直拉,正是剛才的喊冤者,披在背上的破麻袋上的冤字格外顯眼。藍鳥已經開了過去,楊登科又忍不住往反視鏡裡瞧了瞧,當時就吃了一驚,喊冤人竟有點像是自己的戰友猴子。楊登科當然不敢肯定那就是猴子,因為反視鏡上沾了不少雨水,有些模糊。而且車上又坐著董志良,楊登科不便擅自停車,方向盤一打,出了傳達室。
也許是喊冤人跟猴子有些相似吧,從此喊冤人背上的破麻袋就深深地嵌進了楊登科的大腦。尤其是麻袋上那個十分顯眼的冤字,彷彿一隻怪獸,常在楊登科眼前張牙舞爪的,揮之而不去。第二天楊登科
空去了一趟市政府,想打聽昨天的喊冤人,市政府的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因為上政府喊冤的人太多,一天要來好幾起。
兩天後的一個上午,董志良在局裡主持局務會,楊登科趁機去了一趟侯家村。猴子家沒人,堂前屋後蛛網密佈,青苔暗生,一片破落跡象。找到鄰居一問,說猴子家半年沒住人了,猴子一直在外上訪。楊登科想,那天在市政府看到的披著破麻袋喊冤的人一定就是猴子了。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楊登科去了侯村長家。侯村長也沒在,說是鄉政府的人把他喊走了。楊登科只好找其他人打聽猴子的情況。原來猴子承包的藥材基地被村裡要回去劃給了園藝場,可園藝場跟芬芳公司建設的芬芳山莊已經投入使用了,猴子給村裡的五萬元承包款卻依然沒有拿到手。為此他在侯村長
股後面追討了一年多,開始侯村長說他的承包款村裡已經用光了,要猴子等兩三個月,有了錢就還給他。三個月後,猴子又去找侯村長,侯村長說猴子承包的藥材基地要
國土佔用稅和農林特產稅,鄉國土管理所和地方稅務所已在村裡的提留返還款裡抵扣了五萬多元,早超過了猴子的承包款,村裡已經不再欠猴子的錢了。猴子自然不服,他的藥材基地才鋪開攤子,一分錢都沒賺到就被村裡收回去賣給了園藝場,自己的損失沒得到任何補償,哪還有倒過來要自己出國土佔用稅和農林特產稅的道理?猴子沒有別的法子,只有在破麻袋上寫上一個老大的冤字,披到背上,層層上訪,先是鄉里,接著是區裡,都沒有人理睬他,於是又到了市裡。
楊登科不免要聯想到何場長送給自己和董志良的那三十萬元錢,何場長說是從芬芳公司多撥給村裡的地皮款裡返還的,當初村裡怎麼不從裡面拿出五萬元還了猴子那筆承包款呢?但楊登科立即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太幼稚了。以芬芳公司為軸心,環繞周圍的何場長董志良包括侯村長和他楊登科,可說是一個緊密的利益共同體,彼此之間的權錢易也好,錢錢
易也好,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延續以後的合作,以繼續獲利。至於猴子,跟這個利益共同體沒有關係,誰有義務
心一個鄉下普通農民的承包款?
不過猴子究竟是楊登科最要好的戰友,楊登科心裡怎麼也放心不下他。何況他的遭遇跟這個芬芳山莊有關,如果芬芳山莊和何場長沒通過侯村長買下猴子的藥材基地,讓猴子能經營下去,他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而芬芳山莊的始作俑者便是董志良,楊登科不僅天天跟董志良在一起,還得了那十五萬元的好處,自己能不愧對猴子麼?
從侯家村回來後,楊登科又去了市政府。他已經想好了,如果碰得著猴子,無論如何要把他勸回去,就是從自己那十五萬元裡拿出五萬元,以村上的名義償還猴子的承包款,自己也樂意,反正那錢本來就不應該屬於他楊登科的。楊登科有一個預,猴子再這麼一路上訪下去,事情如果鬧大了,遲早會把自己和董志良一起牽出來的。而且那十五萬元現金老是跟向校長的詩集一起堆在煤屋裡,也不是個辦法。為此楊登科心裡一直是懸著的,總想著轉移到更妥當的地方,卻一直沒能兌現。
可政府裡的人說,猴子自那天被保安趕出大門後,再也沒到政府去過。楊登科只好去了市委,市委裡的人對幾天前披著破麻袋在辦公大樓前跪了半天的喊冤人有些印象,說那天被信訪辦的人扯走後就再也沒見他的影子。楊登科有些著急,政府市委都找不到猴子,他又不在侯家村,到底去了哪裡呢?會不會有人把他做掉了?楊登科搖搖頭,否認了這個猜測,不就是五萬元錢麼?還不會有人蠢到為這麼點錢去謀一條命吧?
晚上回到家裡,楊登科跟聶小菊提到猴子,聶小菊也是無限慨,說好多人都在芬芳山莊那裡得到了該自己得到和不該自己得到的東西,卻讓猴子這樣的弱者吃了這麼大的虧。還說猴子也是沒有什麼背景,不然五萬元錢的事早就擺平了。
論及猴子的去向,聶小菊提醒楊登科,猴子是不是到省裡上訪去了。楊登科就覺得這種可能很大,也不知猴子能否在省裡上訪出名堂。楊登科心裡很矛盾,他希望猴子能上訪出名堂來,這樣他也許還能要回那五萬元承包款子;又希望猴子上訪無果,因為萬一上面追查下來,還不知道會引出什麼後果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