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巴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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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班到深夜11點半,紫雨合上手裡的文件。關燈、鎖門、裹緊外套,然後飛快地向巴士站跑去。
11點半,是從這個老工業區市郊回城的最後一班巴士。
趕到巴士站的時候,紫雨遠遠地看見消失在道路盡頭滿載著晚歸人群的末班巴士,還是晚了一步。
紫雨追著大巴狂奔大喊,但無奈離得太遠,司機最終沒能聽見,紫雨深深地嘆了口氣,這荒郊野嶺的老工業區市郊,上哪裡打得到車?紫雨悻悻地轉身,準備返回辦公室,大不了就加班個通宵吧。
回眸間,遠遠的路燈下緩緩地駛來一輛空空的大巴,難道剛才開走的不是最後一班?紫雨心中一喜,巴士停穩後便飛快地跳了上去,僥倖著和司機攀談:“還好趕上了最後一班呢,這趟是加開的吧?”司機沒有回頭,輕輕的頷首算是默認。
大巴內燈光昏暗,座位空空如也,紫雨挑了個前排的位置如釋重負的坐下,暗自得意包了個空車。
車子點火啟動了,忽然一個小女孩呼喊的聲音追著大巴由遠而近:“等一下、等一下,不要丟下我啊!”巴士停了下來,一個穿戴一身黑的小姑娘急急地跳上了巴士,小女孩長得黑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她默默地朝紫雨走來,眼睛一直盯著紫雨看,走過紫雨身旁,女孩仍然回頭看著紫雨,看得紫雨心裡
楞楞,難道她認識我嗎?又或者是我的臉髒了?紫雨這樣想著便掏出了包裡的小鏡子想看看自己的臉,無奈車內燈光太過昏暗,紫雨只好作罷。
車子開了許久,一路始終沒有再上過其它的乘客,偶爾有站臺上等著一兩個行人,巴士卻並未停下過,紫雨心生竇疑,氣氛有些怪怪的,開始時的興奮一掃而空。
大巴車內死一般的寂靜,還好後面還有個小女孩坐著,紫雨想回過頭和女孩攀談兩句,以緩和這壓抑的氣氛。
轉過身,卻發現女孩臉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幾道疤痕,紅紅的刺目又滲人,嚇了紫雨一跳,小女孩把衣服上的帽子豎了起來,遮擋著自己的臉。紫雨覺得腎上腺素開始急速分泌,空蕩蕩的巴士,深夜獨自坐車的詭異小女孩,這樣的情景真像是在恐怖片裡看到的,紫雨忘記了要說什麼。
終於捱到目的地,紫雨吁了一口氣,這場旅程彷彿好幾個世紀一般漫長。
巴士繼續啟動,紫雨回頭望向遠去的巴士,小女孩孤單的身影貼在巴士的後玻璃窗上,像一張浸過水的相片,多可憐的孩子,這麼晚了竟還一個人,這是要去哪裡呢?
回到家時,淘然早已睡去,紫雨怕驚醒他,輕輕的洗漱完畢,便倒在了柔軟的上。
也許是工作的過度勞累加上休息的嚴重不足,紫雨覺得才剛剛躺下去沒多久,天便亮了,心裡一遍遍地掙扎著放自己一天假,好好休息,好好休息一下,然而剛剛升至主任的位置,讓紫雨實在不能給自己絲毫懈怠的機會,了
紅腫的眼鏡,便又開始重複著那每一天一遍的機械程序,洗臉、化妝、收拾頭髮,然後拖又著疲憊的身軀再度趕回公司。
將近年底的繁重任務,加之過度疲勞造成的惡循環,讓紫雨持續一週加班到夜午,增開的那輛大巴免去了紫雨深夜回不了家得後顧之憂,只是讓紫雨
到奇怪的是每次大巴即將啟動的時候,那個孩子總會在後面追喊著“等一下、等一下,不要丟下我啊!”時間久了,紫雨發現這孩子乘車竟從來都不投幣,司機師傅始終目視前方也許並沒有發現吧,看著那小姑娘瘦小的樣子,紫雨並不忍心揭穿她,這孩子並不怎麼愛說話,無論紫雨問她什麼她都緘口不言。
只是有一次紫雨隨口說道:“你怎麼總是愛遲到呢?每次都要司機師傅等你,下次要來早一點點知道嗎?”那孩子第一次開口說話了:“來不及了,我趕不上的。”那聲音悲悲慼慼,彷彿自陰曹地府傳來。
紫雨忽然間打了個冷戰,這麼想著,她更加覺得這巴士有些詭異,為什麼每次都是隻有她和小姑娘兩個人乘車?有一次加班出來,明明看見站臺上還等著一個人,可紫雨上車後那人卻站在原地不動,紫雨招呼他上車,說這是最後一班,再不上就別想回家了,可那人卻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她,紫雨當下覺得這人好奇怪,荒郊野嶺的莫不是鬼吧,也就沒敢再和他多說話。後來等車時也見過這人幾次,只是沒再敢招呼他。
今夜氣溫驟降,紫雨到前所未有的寒冷,門窗緊閉的巴士內卻沒有一絲溫暖,就彷彿置身室外一般,紫雨回頭望坐在後排的小女孩,她仍然把頭縮在帽子裡,卻並沒有寒冷的意思。
巴士開動仍舊毫無知覺地向前行駛,聲音極輕,極輕,讓紫雨彷彿都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咚,咚…一下一下。
回家進門,客廳裡的燈“啪”地亮了。
紫雨一驚,陶然竟穿戴整齊的坐在沙發上:“已經持續2周了,你每天都加班到凌晨3點,到底是什麼意思?”陶然抱著雙肩有些忍無可忍地質問著紫雨。
紫雨有些莫名其妙,公司到家裡的車程只有40分鐘,就算是12點上的車,現在也才1點不到。
“凌晨3點?你開什麼玩笑?現在怎麼可能凌晨三…”話音未落,牆上的掛鐘沉重而悠長地敲打了三下,紫雨目瞪口呆。
“你說你坐什麼增開的末班巴士回家,我今天去公公司打聽了,你坐的那路
本就沒有增加什麼凌晨末班車!”一股寒意頓時襲上心頭,巴士內那昏黃的燈光,司機始終不曾轉過的臉,小女孩縮在黑
外套裡枯槁的身軀,還有這麼多天來始終不曾增加的乘客,種種畫面在紫雨腦海中
替著閃現,她
到一種深深的後怕,一下子癱軟在陶然懷裡。
“淘然,我真的沒有騙你,要不然你明天去接我好不好?我害怕。”第二天,淘然果然去接紫雨,早早的等在紫雨的辦公室,只等著凌晨巴士發車的時間,陪著紫雨做一回這趟古怪巴士的第三位乘客。
只是,這夜凌晨巴士卻遲遲未到。
紫雨有些失望的挽著淘然的胳膊說:“淘然,我用人格發誓,我真的沒有說謊。”靜靜的街道上,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淘然和紫雨都嚇了一跳,猛地迴轉身,竟是那天紫雨招呼著一塊上車的人,紫雨有些害怕地往淘然的身後躲了躲,那人走到紫雨面前,從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一把硬幣對著紫雨說:“這些都是你的,喏,還給你!”紫雨一把推開那人,拉著淘然飛快的跑回了公司。
“那人是誰?”淘然疑惑地問紫雨。
“我也不知道,一個很奇怪的人,有幾次巴士來了,我招呼他這是可最後一班車,不上可就回不去了,他反而奇怪地看著我。我覺得這人有些古怪,還是離他遠點的好。”說完,紫雨蹲下身緊緊抱著自己的頭,覺腦漿像一鍋煮沸的水在腦袋裡拼命的翻騰,隨時都會將頭皮掙裂,噴湧而出。
淘然心疼地摸了摸紫雨的額頭:“頭痛病又犯了吧?你最近是太累了,還是請幾天假吧。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去看林醫生了,明天我陪你去好嗎?”是呀,已經有幾個月沒去看林醫生了。工作上帶來的欣喜,的確讓紫雨很少再犯那頭痛的病了,這險些讓紫雨以為自己的病已經好了。是的,林醫生曾經說過,紫雨的頭痛,是神經
官能症,只要放鬆心情,配合治療,是沒什麼大礙的。
紫雨應淘然的要求,請了幾天假在家休息。約定了下午去林醫生的診所,這個早上紫雨終於可以好好地睡一個飽覺了。
然而在紫雨還沉浸夢鄉的時候,淘然卻來到了紫雨工作的地方附近,打聽到一個五年前關於末班巴士的悲劇故事:那是一個並不算寒冷的冬天,一群孩子出遊回來時,只剩下最末的一班巴士,所有的孩子都上車後,一個叫做小櫻的女孩卻因為在路旁的菜地裡解手而被司機漏掉了。小櫻提著褲子回來的時候,巴士已經啟動,小櫻遠遠地追著巴士邊跑邊喊,但是無奈距離太遠司機本就沒有聽見。被漏掉的小櫻是在2個多小時後,巴士司機發現少了一個孩子後才慌忙開回來尋找時發現的,但是小櫻已經沒有了呼
,種種跡象表明小櫻是被歹徒強姦後殺死的,可惡的歹徒糟踐了小櫻後還用匕首割花了她的臉,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斷送在末班巴士司機的疏忽上。
淘然聽完這個故事倒了一口氣,莫不是紫雨遇見了小櫻的鬼魂?難道是那孩子
覺死得冤屈,要找晚歸的紫雨作伴嗎?
不過從小到大陶然還從未相信過這個世界有鬼,倒是那天站臺上看見手捧硬幣的男人很可疑!難道他和紫雨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費了一番周折,淘然終於找到了那個男人,他其實是紫雨隔壁公司的一個普通員工,那男人說年底了,都是加班任務重才會這麼晚離開公司,他有幾次確實在等車時碰見了紫雨,但紫雨很奇怪,對他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招呼他上什麼末班巴士,但是哪裡有末班巴士的影子?每次紫雨總是將錢幣丟在地上後便向前走了,他在後面喊她想告訴她錢掉了,她卻像看到了鬼似地看著他,然後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淘然疑惑地問:“那麼晚了,你既然知道沒有巴士了,還等在那幹什麼?”
“嗨,偶爾有一兩趟拉貨的車晚上會路過這,有時運氣好了,司機真能停下載你一程,我一個男的怕什麼啊,實在沒有車我就折回公司去,順便找哪個地方眯一宿兒天就亮了。”淘然聽著這男人敘述完一切,看他一副老實巴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那麼說謊是紫雨?她這麼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他真的不敢確信究竟誰說了慌。
下午陪紫雨去了林醫生的診所,林醫生簡單問過紫雨的狀況,開了些安神的藥,安陶然和紫雨,也許是這段時間工作的壓力太大了,好好調養一下,便沒事了。
陶然沒有說出小櫻的故事,也沒有說出那個男人所講述的紫雨的古怪舉動。陶然居然也覺得隱隱地有些頭痛,這問題讓他陷進了一個怪圈,真的不知道該相信誰說的。
之後的三天,每晚在紫雨睡下後,淘然便打車到紫雨的公司樓下,親自在巴士站守候,結果一如男人所說,這裡本就沒有那班凌晨加開的末班巴士。
回到居住的小區,門衛好心地和淘然打招呼:“前陣子你太太天天很晚回來,每次都是步行,這樣子很危險的,現在外面亂的很,別圖省幾個錢啊,為了安全還是打個車吧。”聽完門衛的述說,陶然倒了一口冷氣,怪不得,40分鐘車程的路她卻每天都要用掉將近3個小時,看來那個男人沒有撒謊。
那紫雨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淘然的頭像要裂開一樣,到底是為什麼?是紫雨頭痛病引發了幻覺,還是隻有紫雨一個人看見了那孩子的冤魂?
淘然回到家,紫雨已經睡了,陶然端坐在前的那把搖椅上細細打量
睡中的紫雨,
頭櫃上的藥瓶已經空了,這個可憐的大女孩,總是不會照顧自己,也許今天晚上在她吃藥之前藥瓶就空了。陶然伸手拉開
頭櫃,想把上次那包灌滿藥瓶後剩下的藥片裝進瓶子裡。打開櫃子,赫然看見了紫雨那個掛著一把小鎖的紫檀木匣子。
陶然心裡動了一下,這個匣子,是紫雨的秘密,從陶然認識紫雨的時候,她就帶著這個匣子,她告訴陶然這是她的秘密,她丟不掉它,但是她也不想打開,永遠也不想,所以請陶然也不要問。陶然深愛著紫雨,既然她願意帶著這個秘密,那就隨她願吧,也許是舊情人的書信,也許是其他什麼讓人難忘的東西,但那又有什麼關係,紫雨不是說過,她永遠也不想打開,那就讓它永遠地成為過去吧。
只是今夜,陶然突然被一種異常的情緒包裹著,這樣的情緒讓他彷彿懷揣著七八隻忐忑不安的兔子,在他身體裡毫不安分地上串下跳,甚至讓他喉嚨也乾渴得冒煙,他是那麼想打開這個盒子看一看,究竟,紫雨在這裡面藏著什麼秘密!
紫檀木的小匣子已經被陶然端著了手裡,其實那把小鎖本鎖不住什麼,這麼多年來,鎖住這個匣子的其實是陶然對紫雨的承諾。此時,陶然用紫雨的一
小夾子,在那細小的鎖眼裡輕輕一扒拉,那鎖便“啪”地一下彈開了。
陶然的手都有些顫抖,這些年來,這個秘密他何嘗不想知道,只是…無暇再想這算不算是對紫雨誓言的背棄,現在,他必須要看這裡面的東西。…深夜,世界會變得如此安靜。
鐘錶在牆上一下一下地搖擺,嘀嗒,嘀嗒…
洗手間裡水滴化成一顆顆的珠子,嘀嗒嘀嗒…
一粒彈珠不知從哪裡落在了地板上,啪嗒啪嗒…
陶然盯著匣子裡那張照片,那時候的紫雨可真年輕,原來以前的她還有點小小的嬰兒肥呢。紫雨笑得像個孩子似的摟著那塊“青年文明號”的榮譽獎牌。
“你都看見了,“紫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起來,看見陶然打開了盒子,也沒有生氣,她半靠著頭,緩緩地說:“這是我一直以來揹負的一個重擔,它一直在撕咬著我的大腦,趕不走也丟不掉,我
本不配得到那榮譽,真的。在認識你之前,我曾經是一個巴士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