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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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光義於高粱役一戰中慘敗,不止隨行宮女、軸重等均為耶律休哥所獲外。在乘驢車逃命過程中,還股中兩箭。此事對趙光義來說,不止是顏面無存,更是奇恥大辱。且此戰過後趙光義箭瘡每年盛夏都會發作,宮裡群醫束手無策,僅靠師公所煉丹藥,輔以修習吐納養生之術,方可解一時苦痛。

今年,趙光義箭瘡似乎更為嚴重,除了必要的上朝之外,已不再接見大臣,大小事務也逐漸於趙元僖,趙元僖儼然已成監國。

宮牆上方剛現出魚肚白,我已收拾妥當,跨出院門,左拐右繞,已歡快地跑跳在兩湖之間的青石路上。此時,兩湖湖面雲影綽約波平如鏡,岸邊翠樹映在水中若隱若現,清風拂過,湖面蕩起層層漣漪。

心中大暢,步子越發輕快起來。

“小蠻。”背後專來趙元侃的聲音。

我微皺眉頭,停步轉身,趙元侃笑意炎炎,衣襟當風緩步而來。我微扯嘴角,朝他微微一笑,敷衍一禮後方道:“小蠻見過襄王。”他細辯了下我的神,抑住笑,柔聲道:“你很不耐?”我搖搖頭,小聲嘟囔首“哪有不耐,…外間傳聞你沉默少語言行謹慎,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說你健談還差不多。”他的笑終於忍不住逸出,邊笑邊搖頭“還用我再提醒一遍?”我斜睨一眼他“不用提醒,但我不會那麼叫。我一介草民,哪敢叫當今皇子大哥?再說了,你不顧慮自己,我還要考慮一下自己,試想,一個民女張口閉口稱襄王為大哥,知情的人知道是我打賭輸了,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高攀皇親,另有所圖呢?還有,知情的人有幾個人?加上王峰,才三人而已。”

“大哥”我心中暗樂,你若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懊惱萬分才怪,平白無故降了一輩。

他呵呵大笑,我斂了心緒,輕哼一聲,轉身走。卻見趙光僖在前,王繼恩在後,兩人面而來。趙光僖雖笑容滿面,兩眸卻閃著疑惑的光芒,身後隨著的王繼恩則是冷冷掃我一眼後,面容方轉睛朝趙元侃獻媚一笑。

在心中暗歎一聲,怕是要錯過和阿桑約定的時間了。

自隨師公進宮,本來以為韓世奇、耶律宏光兩拔人都已離去。在宮裡枯待幾,極是無趣,師公看我鬱悒不樂,囑咐可以出宮玩耍,但必須按宮中開放宮門的時間進出,不得翻越宮牆驚擾侍衛,我滿心欣喜的應下。誰知才出宮門,在皇城邊上還未逛上半圈,就赫然發現咄賀一隨在身後,心中半是驚詫,半是歡喜,另外,還隱著絲忐忑不安,不知耶律宏光回契丹沒有?擔憂若他沒有回去,自己該如何面對他?向他坦白,說不知什麼時候他已慢慢走進了我的心房?還是說,每逢念及此事時,那儒雅淡定,但眸中卻深蘊悲傷的身影總不期然掠入腦海?自己並沒有完全拿定主意。我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但直覺告訴我,我不能傷了那看似從容豁達實則不然的白袍飄逸男子。我期期艾艾拐彎磨角問了半晌,咄賀一才算明白我的意思。他重重嘆口氣後才告知我,耶律宏光、韓世奇送孃親到嵩山山麓,帶著雲狼二十騎中的十人同韓世奇一起回了契丹,而把另外十騎於他,他把這十人分散安置在四個宮門外,我一出宮,便用信號通知他。我心中一鬆,油然自樂。但沒料到還有一個驚喜等著我,咄賀一帶著我穿街走巷走進汴梁城內一個尋常院落,手指伙房,我狐疑地走進去,入目處,滿案子的粟粉餅,案子前站著凝神品嚐的阿桑…自此後,我便每隔幾出宮一次,師公許是以為我小孩心,倒未阻攔,只是待,在外不可惹事。

我肅容對笑著的趙元僖斂衽一禮“民女見過陳王。”趙元僖若有所思笑看一眼趙元侃,似是無意看向我道:“小蠻姑娘與三弟似是極為投緣,多次見你們林間漫步笑語盈盈。方才三弟放聲朗笑,而小蠻姑娘也是嬌笑如花,我在殿前階下都聽到了。怎麼,我一過來,你們都收聲了呢?是不是本王擾了你們?”我一怔,多次林間漫步,說什麼鬼話?自我入宮,掰著指頭數,在住處外的樹林溜達了三次,誰知每次都恰遇趙元侃,更巧的是,每次均被趙元僖碰上。我還未回過味,趙元侃已接口笑對趙元僖道:“皇兄說笑了,臣弟也是才碰到了小蠻,這丫頭伶俐古怪,講了個笑話,臣弟抑不住才失了態。”笑話,我又是一呆。我什麼時候講笑話了?這趙元侃說謊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有些氣悶,皺眉看向趙元侃,趙元侃雙眸明淨清澈笑看著趙元僖,我心中‘咯噔’一下,猛然明白他為何這麼說。遂笑湧滿臉,嬌聲裝憨,盯著趙元僖道:“你要不要聽,很好笑的?”趙元僖凝目盯著我,半晌後,直到我覺得笑容已僵,兩頰麻木之時,他方笑道:“講趣聞時,要分意境心境,講的人、聽的人才覺得好笑,才覺得有意思。小蠻姑娘,改我有心情時,定當聆聽。”我心中本來已快速地搜腸刮肚轉了幾圈,但一時之間尚未想出合適的笑話,他如此一說,我暗鬆口氣,忙點頭應是。他斂笑看向趙元侃“父皇身子不適,不能理朝。西夏李繼遷連接不斷出兵擾邊,契丹現在正收攏燕京漢人民心,明著雖不聞不問,暗裡卻支持西夏,邊城數縣已然告急,三弟此時還有心情說笑,本王心裡很難過。”趙元侃臉上雖現出歉意,但我卻清楚地看見了他黑瞳深處跳躍的兩簇火焰。

趙元侃道:“朝政就偏勞皇兄了,前幾臣弟在宮外定好了一幅字畫,極是難得,臣弟今若不去,…”趙元僖眉宇雖還蹙著,但面上已有了絲若有若絲的笑,嘆道:“唉,三弟,我們都是皇子皇孫,理當為國出力,為父皇分憂。可你與其他皇子相比,就是不同,不說幼弟們,就是與你一母同胞的元佐皇兄相比,也不同,元佐皇兄騎丹青無一不,能文能武。而你,自小就沉溺於琴棋書畫中,對朝事卻默不關心…”假模假式,我在心中暗自鄙夷趙元僖。若論謀略膽識,你怎麼能比得上你口中沉溺於琴棋書畫的趙元侃。

初升,一縷陽光灑了下來,瞬間,映紅湖面。

我心中著急,匆匆向兩人請退“兩位王爺,民女告退。”趙元僖笑著頜首後看向趙元侃,趙元侃淺笑著道:“皇兄,臣弟也去了。小蠻,相請不如偶遇,走吧。”我點點頭,兩人一同舉步前行。趙元僖在身後揚聲道:“小蠻姑娘,趙道長為父皇的病痛費心了,改本王必親自面謝。”我一怔,看向趙元侃,他臉上仍掛著淡淡笑容,恍若沒有聽懂趙元僖的話中含義。

我頭未回,也揚聲道:“師公的事與我無關,你要面謝,直接找他便是,若需我傳話,我今回來後,定會帶到。”趙元僖未出聲,似是沒料到我會說出這番話。但王繼恩輕喝的聲音卻自背後傳來“一個草民,回王爺話竟不回頭,罪不…”王繼恩話未說完,趙元僖冷聲截口道:“小蠻姑娘乃是皇家貴客,不許無禮。”王繼恩迭聲應是。

趙元侃眉彎抿,壓低聲音道:“皇兄從未被人搶白過,你不害怕?”我瞥他一眼,輕哼一聲,道:“怕?我為何要怕。我既不是他的臣子,又不需仰仗他什麼,更沒有想從他那裡得到些什麼。師公出宮,我跟著也就走了。況且我說的是實話,他想面謝師公,自己尋師公便是,以師公在趙…皇上心中的份量,也不會失了他的顏面。兩隻狐狸鬥心思,我卻被無辜牽扯其中,笑話?我什麼時候講笑話給你聽了?”他淡淡看我一眼,邊的笑終是忍不住擴大到整張臉,道:“狐狸?虧你想得出來,敢這麼說本王和皇兄的,你是第一人。”我笑看著他道:“只是…只是後面的那隻鋒芒早,稱他狐狸…有些抬舉他。至於身邊的這…狐狸,陰謀詭計全在盈盈笑臉下,被稱之為狐狸,才是名符其實。”他笑容隱去,面轉為淡定從容,目光淡淡自我臉上掃過,輕嘆道:“看似嬌憨,卻原來也是心有七竅,我倒是走眼了。小蠻,你多大了?”我心中一怔,細思片刻,心中懊惱瞬間煙消雲散,笑著默而不語。直到出了宮門,身邊道上無已侍衛,才笑道:“哪有男子擅問姑娘家年齡的?你久居深宮,莫不是連這點常識都不懂?只是,小蠻心中有一事不明,你這…‘狐狸’既然隱藏得這麼好,為何看人會走眼?這麼冒險,你不怕嗎?”

“這隻”的“只”試了兩試還是未敢出

越往前走,人越多。兩旁店鋪的夥伴們著惺忪睡眼掀板準備開始做生意,道旁勤快的攤販早已搭好的攤子,賣力的吆喝著。家境稍殷實點人家有提著鳥籠子閒逛的,有出來買早點的。

悄悄回頭看一眼咄賀一,示意不要跟太緊。咄賀一會意,步子稍慢了些。身邊的趙元侃雖看似平和,但畢竟是大宋皇子,不能讓他知曉咄賀一的身份,更不能讓他知道有十人契丹高手暗中保護著我。

咄賀一身形慢慢湮於行人之中,我心中一鬆,回過頭來,卻見趙元侃凝目注視著咄賀一消失的方向,蹙眉不語。我掩飾地輕咳一聲,繼續剛才的話題“你不怕我告訴師公?師公與皇上見面,你真不怕?”他看看我,又回頭看一眼,方緩步前行,邊行邊淡聲道:“如你所說,你師公走了,你便隨著去了,我有何俱?爺爺受禪時得遇陳道長至父皇已有數十年,爺爺及父皇均有意留於闕下,可趙道長為隱君子,不喜富貴、不戀繁華、甚至不沾俗世。只喜遊于山水間,怡情自適。若不是父皇隱疾纏身,陳道長萬不會踏入皇城一步。師公如此,徒孫也定非凡人。”他分析的甚是,師公雖與趙光義見面,但宮闈中事,與師公何干?只是不解師公為何這麼對待趙光義?

心中疑惑還未及問出,趙元侃已輕嘆道:“若不是趙道長念及五十餘載的動亂混戰在爺爺手中結束,百姓過上了安穩太平的子,哪會每年下山醫治父皇。…那年自高梁河回來,若不是你師公及時救治,父皇或許就會…就不會有後來一系列的慘事。兩位堂兄不會…皇叔也不會…大哥也不會…”他幾乎每句話都說一半留一半,可我聽得卻是冷汗淋漓心驚不已。趙元侃的意思應是:若不是師公相救,趙光義於高梁河一役回宮後就會不治而亡。若趙光義死了,趙德昭、趙德芳、趙廷美就不會相繼先後死去,趙元佐也不會被裝瘋。

話已至此,自己無法細問,更沒有辦法接口,遂閉嘴不語,垂首緩行。

晨風拂來,剛才涔出冷汗的腦門一片冰涼。不由得打個冷噤,身側的他蹙眉道:“你到底是熱,還是冷?說熱吧,你打冷顫。說冷吧,你一腦門子的汗。”他抬手手臂,用袖子擦拭我的額頭的汗,疑道:“你聽明白了我話裡的意思?”我打開他的手,故作不解,輕聲嚷道:“尊手拿開,男女授首不親,你這麼做有損我清譽。還有,什麼明白了你話中的意思,你說話說的吐吐,說一半留一半,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子,哪會知道你的意思。”他呆怔一瞬,重複了幾遍“蟲子”然後呵呵大笑起來,引得過往路上紛紛側目。我搖搖頭,他究竟是不是寡言少語的三皇子趙光侃?我怎麼越看越不像呢?

嘆口氣,提步前行。卻發現阿桑站在對面,手臂挎著食盒,秀目怒視著趙元侃。趙元侃被阿桑這麼瞪著,一頭霧水看向我,似是不明白自己身姿英氣態俊逸,怎麼就招眼前的清麗小婢怒目相向了?我扯朝他一笑,向阿桑招手,阿桑狠狠剜了眼趙光侃一眼,才走過來,輕聲埋怨道:“說是來吃粟粉餅,奴婢一大早便開始準備,結果左等右等不見你來,奴婢提了食盒順著這條路走,心裡總害怕你出意外。若你出了意外,不說奴婢擔當不起,就說少爺,也肯定悲傷絕。”當著趙光侃的面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這丫頭,平聰警伶俐的,今怎會這樣?

她雙眸轉,悄眼打量著趙光侃的神

心中霍然明白她的意思,瞪她一眼,輕笑著斥道:“死丫頭,知道你心疼我,一大早起來為我做了粟粉餅,你不用說,我心裡也清楚。身邊的這位,是和我一起出來的,估計也沒有吃過這種糕點,我們找個地方,讓他嚐嚐鮮,品品我們阿桑的手藝。”阿桑顯然已聽明白了我的暗示,似是一呆,自袖中掏出絹帕遞給我,神有些尷尬“小姐,擦汗。”阿桑雖是漢女,可生於契丹長於契丹,漢話雖說的利,但聲調卻和咄賀一如出一轍,稍異於汴梁當地漢人。

趙光侃顯然也明白了阿桑怒目相向的原因,朝我搖頭輕笑,但眉間卻隱蘊驚疑,應是雖然明白阿桑是南下的契丹境內的漢民,但是不解阿桑為何稱我“小姐”但事已至此,我亦無法解釋。

三人慢慢向城外走去,心中開始還有絲忐忑,後細細思量片刻,猛然意識到本不需向他解釋什麼,心裡瞬間釋然,於是,笑容越發燦爛,聲音越發明快。阿桑本來緘口不語,似是擔憂聲調惹人懷疑,但最終經不住誘惑,也是笑語炎炎。趙光侃始終搖頭輕笑,似是不解我為何這麼容易開心,其實只有自己心裡清楚,自來汴梁,腦中的緊繃的炫一下子消除,想不快樂都難。

汴梁城外,護城河畔。柳蔭濃密,河水湍急,微風一吹,隨著陽光升起的暑氣立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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