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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长发的青年径直走过去，先前看着脾气好的银发少年还抬头狠狠剜了他一眼。

摊主吓了一跳，他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前买的墨镜和帽子都不见了，花环只剩下一朵，在那少年背在身后的手里被撕扯的不成样子。这是刚刚吵架了？他摇摇头，觉得实在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伊尔又走了几步，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妥协了。

他向右后方伸出一只手。

佐伊眼睛一亮，立刻扔掉那朵可怜的花，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拉住。

“回去再看看还有什么推荐的餐馆吧？早上那家的海鲜面就很好吃。”伊尔轻轻回握住佐伊的手，即使他知道这个孩子的手上沾着细腻的白沙，指里藏着花的汁，几分钟前还滥杀了一对无辜的母子。

他希望佐伊不要再患得患失，不要再妄自菲薄。

他说:“好，你来结账。”

“当然！我请你吃东西，你是我包养的小帅哥。”佐伊笑道。

*夜晚气温骤降，下起暴雨，窗外电闪雷鸣，大风吹得玻璃阵阵晃动。

佐伊突然翻身紧紧搂住了他。

伊尔侧过身，听见佐伊闷声说:“我害怕。”杀人的时候可没听见你说害怕。

伊尔无声地眨了眨眼，换了个姿势，像以前哄弟弟睡觉那样把他圈在怀里。

佐伊意了，伊尔的怀抱温暖宽阔，他把自己窝进伊尔的手臂里，两手环着他的背，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是白天实在幸福得不可思议，他于是又做起噩梦来。

梦里的大海和白所见不甚相同。

海底堆砌着泡得肿发白的人体和纠不清的头发，男孩被倒吊在海底伫立的青铜巨塔上，手里紧紧抓着一把玩具铲子。浓稠的鲜血从他的耳鼻里倒下来，在海水中晕开一片红。

佐伊不害怕这些东西，他们都是死人，死人是造不成威胁的。他害怕人，可越害怕就越是出现，次次如此。

他走在深海里，眼睛里沙沙的痛，一张嘴就吐出气泡。白花花的死人胳膊在眼前飘来飘去，女人圆润的手肘和男人是汗的手臂招摇着。

佐伊不耐烦地抬手挥开，手里却突然被了一个东西——那一瞬间他其实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可还是努力睁着眼睛把它举起来。

修长苍白的手，男人的手，指甲的弧度圆润畅，手心里有几个位置微妙的茧，伊尔的手。

节奏离的歌谣自头顶传来，声音带着梦幻般的质，佐伊紧紧捏住那只断手，哭着求它不要走、不要走，可它还是一点一点分崩离析了。

海水里像有一台无形的绞机，把皮肤下密错杂的骨骼与肌凭空搅成一摊骨渣混合的血泥。

佐伊不肯放手，它就连着佐伊也一起搅了去，小臂上出现平滑的截断面和撕心裂肺的疼痛。

佐伊独自站在深海里，苍黑的海水占据了所有空间，窥不见天光，只有脚下踩着的软绵绵的尸首传来恶心的触。

他知道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它把他没入海水时所看到的画面重现了，只是又多了点什么。佐伊低头，看着抓住他脚腕的女人，心说早知如此自己真不该随手在路人身上发脾气。如果没有人叫醒他，这样的梦境会持续到天亮。

可是人已经杀了，就算做噩梦也活不过来了。他踩断女人的手腕向前走，那女人却不屈不挠，又一次扒了上来，他踩一次那人就抓一次，佐伊不厌其烦地转身，准备给她个痛快。

可那张模糊不清的面容却变了几变，最终变成一张苍白清秀的男人的脸，双目紧闭，黑长发漉漉地搭在颊边。

伊尔只剩下一只手臂，已经被他踩折成了好几截，形状扭曲，尖尖的五指依然抓在他脚腕上。

佐伊猛地跪下，嘴里吐出一串气泡，泪水夺眶而出。

那人却突然双目大睁，狂笑起来。

伊尔睁开眼，同时按下了头灯的开关。

“不要开灯……”伊尔已经看见了他的样子。他顿了顿，关灯，房间里重又陷入黑暗。

佐伊把嘴咬破了，上渗出细小的血珠，逐渐丰盈起来，又被他舐干净。

“怎么了？”

“做了个噩梦。”佐伊说，“雨太大了。”伊尔“嗯”了一声。

佐伊摸了摸他的背，轻声说:“对不起，疼吗？”

“很快就好。”伊尔说，佐伊的指甲并不长，刚刚抓破的伤口应该已经止血了。

“伊尔，你不要生我的气。”伊尔疑惑道:“我没有生气。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我很坏。我不乖。”佐伊把脸埋在伊尔膛上，睫一下下扫的伊尔有点，“我想让你受伤，最好也不要说话，变得很小很弱，这样我就能把你装在包里随身带着，不怕你丢了或者死掉。”伊尔静静睁着眼，在黑暗里等待他的下文。

“你一定也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连猎人考试的地点都能查到，查我还不是轻而易举。你太厉害了，伊尔。”佐伊开始发昏，他断断续续地说，“你那么厉害，让我很害怕，我觉有一天我会失去你。

“那天你向我提出那三个要求的时候我就确定了，我们是一样的变态。你想要我永远听话，不是吗？我可以做到，你说什么我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