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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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我，也许真会去向那红眼小子许愿，要他化解我和你们姬家的仇怨，但现在我的想法改变了。我偏要继续当个半人半魔的怪物，偏要以这个身体你，也要你上这样的我，我生成这样不是我能选择的，为什么要因此向歧视我的世界屈服？”她凝视着他倔傲的脸庞，轻叹:“看来，你很喜挑战艰难的道路。”他笑了“也许是吧。何况，他会跟我要求什么代价？我一无所有，连现在住的地方都不是我的，如果他要我替他杀人呢？甚至，要我放弃你，拿你当条件换？”他坚定道:“我宁愿死，也不放弃你。”他炽热笃定的眼，仿佛一道甜又凄凉的暖渗入她心窝，染酸了她鼻头。

“或者简单一点，我可以许愿要你抛弃姬家人，死心塌地的上我。可是靠外力达成的情，毕竟是虚假的，我要你自己决定…我，或者你的族人。”他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口，字字铿锵撼动她心“我知道这对你有多么艰巨，我会陪着你，要死、要下地狱、要魂飞魄散永不轮回，我也不会离弃你。”

“如果我最终还是回到族人的身边呢？”她颤颤咬，平静了二十年的心湖，头一遭有了波动，波澜汹涌难止。她…真是上这男人了，该怎么办？

埃米尔还未回答，南璟已回来了“埃米尔，实验室的人在等你了。”

“嗯。”埃米尔应了声，深情地凝视着已彻底芳心大的女孩，张臂拥住她“不论你最终如何抉择，我都无怨。”因为你只能选择我。他没说出这句话，低垂的眸光掠过一道狡黠，与志在必得的决心。他知道这手段很恶劣，伹不这么她，她只会一味逃避。

察觉她纤臂环住他颈项，是难得的主动，他更意她的配合，引她走入万劫不复的陷阱“现在，往你的左边看。”姬心草往左方望去，在拥挤的妖之间，她看见聚集在一处的红身影。那是五个女人，都穿着她再悉不过的红白双长袍，当她的视线与为首的女人相遇，她俏脸骤然刷白…是养母！

她们都看见了？她震惊万分，而埃米尔还火上加油地给了她一个火热拥吻，她惊慌地推拒，他才放开她。

“妖女王今晚可能不会来了，你可以去和你的养母、阿姨们聊聊，这么多天没见面，她们一定担心你的。”他恶意地扬起嘴角“我还有事得忙，你多陪她们一会儿，别太想我啊。”他转身没入人群，青莲随后跟上他。

姬心草气得颤抖。他是故意的！他早就知道她的族人来了，故意与她表现亲密，让她们看见！

恐惧大过了怒火，她没有勇气再看养母她们，挪到南璟身侧，希望痹篇族人的视线。刚才匆匆一瞥，她依稀看见养母严肃的表情，阿姨们却是神愤怒。她们为什么会来？

南璟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你们姬氏一族的地位更高于九玉公会，当然会受邀参加，通常是女使和族中几位负责主事的重要人物出席，但不一定每年都来。以后你当上女使，也会收到邀请函。”她不想当女使，只想立刻从会场中消失啊！她忽然想起先前埃米尔说过的话“他…埃米尔说，我们和血鬼有了协议，彼此互不侵犯，为什么养母还要我来杀他？”南璟脸瞬间有些古怪“这份协议是百年前签订的，当时的女使坚持不肯放过他，所以其他人让步了，同意只要姬氏一族抓得到他，他的生死就任由你们处置。”他望着姬家众人，四个女人气愤地在争议着什么，不时瞧向他们这边，而姬水襄神情凝重，却不如她们那般忿忿不平。

“她们似乎打算过来，你要留在这里吗？”姬心草慌忙摇头。

“跟我来。”南璟转身沿着墙走了一段距离，推开墙上一扇隐藏的门，闪身而入，她跟了进去。

门内是纵横错的白走道，走道两边都是门，数不清有多少个房间。

南璟领头往前走，姬心草尾随其后，越想越不对劲“可是这份协议应该也得经过血鬼的同意吧？他们难道就这么坐视他被追杀？”

“那是‘人类’和“血鬼”的和平协定，与他无关。”姬心草错愕“为何与他无关？他明明…”

“他各有一半的血统，但相对而言，他不算是人，也不算是血鬼。你应该也知道，血鬼与人类的混血儿，不论在哪一方都无立足之地。”她无言了“…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既是人，也是血鬼啊，如果不能真正接纳他，什么和平共处也只是口头上说着好听罢了，不是吗？”南璟听见了她的疑惑，仅是抿，并不回答。他走过转角，站在一扇门前的青莲看见他们，面讶异之，并不多问，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门内是个方形的小房间，一面墙上镶着双面镜，透过镜子可见隔壁的大房间里有不少披着实验白袍的人在忙碌，镜旁有门让两个房间相通。

“在这里，她们就不会追来了。”南璟掩上门。

“这里是…”姬心草愕然注视着双面镜，埃米尔就在镜后的房间内。

他去了上衣，坐在一张金属椅上，数名白袍人围着他，在他额际、膛贴上连有电线的贴片，电线连接到旁边的巨大机器上。有个人在帮他注葯剂，旁边还有几个人看着机器萤幕闪动的线条与数字，一面讨论。

她问南璟“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是医生和科学家，埃米尔在替他们做研究。在谈好的条件中，血鬼必须提供一人给人类做研究，他自愿成为实验品。”

“什么样的研究？”她想到他每天吃的那些葯。

“血鬼在许多方面都和人类相似，体能却远比人类优异，而且永生不死。研究分为两个方向，一个就是在研究血鬼的体质，找出他们能避免老化与死亡的原因。人类的寿命越来越长，固然是因为医葯发达、粮食充足，一部分也是这个研究的贡献。”

“第二种研究呢？”有个白袍人拿手术刀划开埃米尔的手腕，她看得心脏狠狠一，他却连眉头也不牵动一下，还抬高手臂，以便对方从他手腕切口出一条藏于血内的管子。

“第二种是葯物实验。血鬼复原得快，即使葯量过重也不会致命，加上有咒术协助区分，不致混淆葯效，可以同时实验几十种葯物。医界一研发出新葯，就立刻在他身上试用，试用成功才会进行人体实验。他手臂内植入的管子也是咒术做成的，可以记录葯物作用的结果，每个月得换一次。”

“…换句话说，”姬心草纤手蜷握成拳，嗓音僵硬“这个与他无关的和平协议，不但好处没他一份，还让他当了一百年的白老鼠？”南璟看着她抑愤怒的侧脸，语气始终淡然无波“没错。”姬心草猝然转身瞪他，怒声质问:“而你居然就这样坐视不管？他就住在你隔壁，你们好歹是朋友…”她蓦然住口。南璟恐怕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以她对他的认识，他并非如此冷酷之人。

但南璟冷淡的语气粉碎了她过于良善的臆测“我和他不是朋友。我是他的监视者与保护者，为了防止他逃走，或被你们姬家人掳去，我让他住在浓松道，以便随时掌握他的一举一动。这项工作是政府委托我师父做的，他过世之后，就由我接下了。”姬心草闻言错愕，一时完全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发出一声似是哼笑的叹息“…以前，很多人骂你冷血势利，可秀和谈起你总是崇敬万分，他是个仁慈的孩子，我不认为让他如此崇拜的你，会如传言那样苛刻无情，但现在…”她炯炯眸光充失望“看来，无风不起，传言未必是假的。”她说话虽直，却从不口出恶言，这短短的一句话，已包含了她最大的憎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