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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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娥皇一脸惨白道:“王上定是被得心中恍惚了,才这样胡思想。”李煜道:“不是,我思虑此事不是一天两天,乍看很荒谬,但着实是个办法!”周娥皇不断摇头:“大臣们绝不会准许这样的事。”李煜冷冷道:“管他们作甚?那帮人只在乎自己的荣华富贵,巴不得周国人早点打进来,好把朕的脑袋卖个好价钱!此事不用让朝臣知道。到时候我遣使去周军大营议和,顺带送一些歌给郭绍,你混在里面去见他……当年淮南之役时父皇也送过嫔妃给郭荣,这不算什么不能做的事。

我想求你,是因一般歌恐怕难以接近郭绍,只有娥皇可以。”周娥皇听到这里,琢磨李煜说考虑此事不是一天两天,又想起周二妹不久前被接到里的事……在这种国门将破的兵荒马之时,皇更加危险,李煜为什么这种时候忽然主动把周二妹接进来,难道是软硬皆施的人质,早有预谋?

而她此前还想象着亡国后与李煜寄情山水诗赋……她忽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李煜皱眉问道。

周娥皇摇头苦笑道:“我笑自己,真是太可笑了!忽然觉得自己像个三岁小孩一般可笑……”李煜拉住周娥皇的纤手,软下一口气道:“我求你,你帮帮我!”周娥皇道:“王上也很可笑,我们就是笑柄……我长这么大,连只都没杀过,十指不沾水的人,你叫我去刺杀一个身强力壮的武夫?”李煜道:“要杀一个人不一定要身强力壮,你有机会的。”周娥皇道:“我不可能下得了杀手,不管他是怎样的人。”

“这着实是个问题,我也想过……”李煜沉片刻,又看了周娥皇一眼,“你愿意杀他么?”周娥皇一言不发。

李煜道:“娥皇本来是皇后,郭绍带兵入寇,不仅会夺走我的一切,也会夺走娥皇的所有!你想想,假如被俘,你是怎样的处境,甘心从皇后沦落为一个武夫的小妾和玩物……世人和后世肯定会笑娥皇一千年!”周娥皇终于开口道:“我真是很恨他。”李煜听罢松了一口气:“如貂蝉除董卓,娥皇做这件事是为了国家。若是办成,你依旧是南唐国的皇后,更是南唐国的恩人……你且安心,二妹和周家的所有人,有朕照看着。”

“哎!”周娥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李煜道:“我会给郭绍带去一封密信,暗示娥皇在歌之中,免得被他忽视了。推断一下,娥皇是肯定能见到他的,而且也能有的机会。”周娥皇冷冷道:“方才王上说不能忍受屈辱,你却把自己的皇后送到敌国大营,不觉得是羞辱么?”李煜道:“亡国之后,这样的羞辱也得受,还得受更多!”他沉片刻,又道,“现在娥皇随我去见个人。”第一卷第四百四十五章深渊“王上为何让我见这个人?我不认识她。”周宪瞪着前面被绑在柱子上的年轻妇人,那人已被折磨得衣衫狼狈,头发也散着。

冷幽暗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的难以描述的混杂臭味,让周宪骨悚然,她很不喜这里的气氛。所有的人脸上都很冷、抑,没有一丝笑容,仿佛人世间的所有的绝望和黑暗都集中到了这个角落。

封闭的空间很安静,李煜的声音有种空:“她只是个小女,娥皇当然不认识。”周宪觉得李煜仿佛已变成一个被权势驱使的行尸走,在绝望中不择手段地挣扎、反抗,变得很陌生。

“她为什么会被绑在这里?王上为甚带我来此?”周宪颤声问道。

李煜道:“有人告发她私通侍卫,按律她本来就是死罪……”他从宦官手里接过一把短剑,短剑无鞘,放在一张白手绢上,“娥皇,你来送她上路,她本来就该死。”周宪瞪着李煜,使劲摇头,惊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不……”李煜一把拽起周宪的手,拿起白手绢包裹的短剑在她手里,然后握住她的手,说道:“她本来就该死。”这句话就好像一句咒语。周宪的心里已如同一团麻,她不能反抗李煜的意思,不用去计较诸如圣旨之类的道理,她本能地就认为不能反抗他。女本来就该死……周宪心底并不这样认为,就因为被告发和侍卫私通?有什么证据,他们又做了什么?这些事没人告诉她,她就无法认同女是不是该死。她甚至被一种羞愧折磨,因为自己也曾经失德。而且她很害怕,害怕这种杀戮。

短暂的一刹那,她的心是如此复杂。

忽然,李煜握起她的手,向柱子上的人心口刺下去!周宪还没反应过来,更来不及挣扎,就听到一声惨叫,然后脸上一热,鲜血竟然了她一脸一

一瞬间,周宪脸上的血立刻消失干净,清澈的目光也随之涣散失神。她看到一团白雾从地上升起,身体的所有力气被一下子掉,一软歪倒下去。

李煜急忙扶住她。她什么也看不到,心里竟是清醒的,耳边听到了李煜“哎”地一声叹息。……周宪觉得自己已经死掉了,恢复了之前那种对所有事都没有兴趣的状态。但她到底还是没有疯,别人和她说话,她还是能面无表情地回答,而且依然很懂礼数、很得体。有时候她在胡思想,人活着究竟为什么,有什么意趣?这个问题似乎很难。

没两天,里来了一个年轻妇人。这妇人不似一般女子般扭扭捏捏、细声细气,举止却很洒

“这位是刘六幺,南唐国大将刘仁瞻之女。”李煜道。

刘六幺执礼是抱拳鞠躬:“拜见皇后娘娘。”李煜提醒道:“你今后不能这样,注意言行,别被人看出来。”刘六幺听罢款款将双拳抱于侧,屈膝道:“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周宪打量着她,轻轻点头以示反应。

李煜一本正经地说:“届时由使官向郭铁匠请献剑舞,郭铁匠和其爪牙必然会提防此事,所以咱们的最大希望不能放在此事上。刘六幺伪装成娥皇的贴身侍女,动手就给你;而娥皇作为内应,只需为刘六幺寻找机会……”周宪听着这些话,觉得很荒诞,将一件荒谬的事说得那么一本正经、那么细致,本身就很可笑,可又叫人笑不出来。李煜已经完全疯了!他看起来还很正常,其实内心已经被无处可逃的威疯。也可能是身体上的损伤影响了他的心……阉人发起疯来做事真的难以理喻,唐朝还有宦官敢直接在政事堂血洗朝廷大臣的事,在庙堂上公然屠杀,这等事就算谋反的枭雄也干不出来!

而周宪完全没有办法,她不觉得自己有办法让李煜醒悟,在这种生死存亡关头,他认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就好像溺水的人死命箍住救援者的脖子,死也不会放手的,劝他放手是无用的,甚至他死了也不能被掰开手。

“刘六幺,你想要什么?”李煜道,“只有你要的,我都会尽力给你。如同太子丹不吝赏赐。”周宪听到这里心里又是一紧,因为她听说过太子丹送行荆轲的那段野史,充了血腥。荆轲等人临行前赴宴,赞了一个女的手很美,于是太子丹把女的手砍下来送给了荆轲……这个世道在周宪眼里已经完全变形了。

幸好刘六幺道:“臣妾不要赏赐,亡国之恨、杀父之仇,只要报仇!”周宪听到这里,大概猜到了这个刘六幺是怎么回事了。刘仁瞻当年在寿州战败被俘,后来就没了音信,听这口话应该已被杀。……几天后,周宪被匆匆送上了和谈的人马中,她只是默默地顺从,没想过反抗。

因为死定了,已然绝望又何必徒劳反抗?无论成不成,郭绍是不会放过自己的,这种做铁匠出身、从卑的地方爬上来的人,很不容易,他很看重艰难得到的一切,绝不会容忍用这种手段威胁他的人。

周朝廷的文武更会置之死地而后快,那个太后、郭铁匠的忠实追随者,不得暴跳如雷?

周宪轻轻挑开车帘,无神地看着外面的世道,一切都那么悲切而无趣。

什么皇后,不过是个笑话,不过是一枚棋子!什么国家,也是一台戏子们上蹿下跳的戏台子罢了,从古到今没有南唐国,人们还不是要活。

从江宁府出发,慢慢走也不过一个时辰就到周军大营。数前周军从采石开拔,近南唐都城的路程也就一百二十里路,早就到都城附近了,只不过还没欺上来攻城。

外面一阵大声的问答,周宪从话里猜测已经到周军大营了。

一个铿锵的声音大声道:“只准正使一人入内,余者不得擅动!”然后就没有了声音,同行的其它马车上都是真正的歌,此时恐怕吓得战战兢兢没人敢吭声;而周军兵一向军纪严整,周宪是见识过的,中军无人喧哗。

不多时,又一个声音道:“男女分开,歌们的车随我来。”马车重新启动,一阵“咕噜咕噜”声音在震动耳膜,周宪轻轻闭上了眼睛,她真切地到正在掉进一个深渊,甚至隐隐能受到面吹来的风;到此时此刻,自己已不受控制,结局已无法改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底,然后可以听到一声“砰”的响声,带着罪孽死去。

两行清泪悄悄地滑落在脸颊。酸和痛猛然冒上来,情绪随着眼泪仿佛得到释放、崩溃,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呼喊:我早就知道人都要死,我不怕死!但是从未想过在这样孤独和丑恶中死……

人世真的如梦,短短几天,她就一个皇后变成了一个等待审判的罪犯,一切如此恍惚、空虚。

有人碰了一下周宪的胳膊,周宪睁开眼睛,见旁边扮作侍女的刘六幺递过来一块手巾。刘六幺道:“皇后是害怕,还是伤心?”周宪接过手巾,颓然地摇摇头。

刘六幺小声道:“妾身听说陛下数年来独宠娘娘,您能为他而死,应该到高兴才是。”周宪没法和这个妇人解释,沉默不语。刘六幺的话、只是把她从自我沉的情绪拉回了现实。郭绍既然接见了使臣,就应该看到了附带送过去的密信,他应该知道自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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