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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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二十岁姑娘穿的，我不能穿。”林虹说。

“怎么不能穿？我还想买一件呢。这裙子穿着能使人显年轻。你看，要是我穿上，像不像二十多岁的大学毕业生？”林虹笑着看了看她:“也可能吧？不过，我不太具有这种想像力，想像不出你穿上会是啥样。”她只能这样敷衍。她会画画，怎么会没有这种想像力？她只一眼就看出了:范丹妮无论怎样打扮，都将显出她是个已近四十岁的女了。她对自己的年龄怎么这样没有自知之明？还老觉得自己像个年轻姑娘，这让人在心理上产生一种极不舒服的觉。这种“中年天真”据说也是现代女的常见病。

“你看那个女的穿的裙子没有？”范丹妮低声音对旁边的林虹说，她指的是靠车门处一个穿着花格西式连衣裙的女子，她扶着车座站在那里，凝望着车窗外面，显得雍容美丽，牵引着车上许多男的目光，她显然到这一点，神情中显出些许矜持。

“她那件连衣裙款式不错，可她穿不好看。穿这种裙子人显得大一号。她身材不苗条，穿着显胖，显笨…”范丹妮评论着。

林虹却从中听到了范丹妮的嫉妒。这又让她不舒服。那个女子无疑比范丹妮漂亮得多。然而，她渐渐顾不上去审视范丹妮的心理了。她的目光也都被一个个装扮漂亮的年轻女所引。她在观察着她们的服装。也在不断地想像着:她们的衣服如果穿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样呢，好看吗？天下的漂亮衣服太多了…

踏上最后一级楼梯，看着这悉的门，范丹林站住了。这就是万红红家。…他敲门，开门的是万红红的母亲何慕贤，白皙，微胖，脸冷傲，女干部的形象。

“万红红不在。”她挡在门口，不客气地说。

“我刚才在楼下看见她了，靠窗坐着。”范丹林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说不在就不在，她在也不想见你。”

“我只和她说几句话，伯母。”范丹林恳求道。

“她说了，不想再听你说什么了。从今以后，你不要再来纠我们红红。”盛气凌人的母亲退转身就要关门。

范丹林连忙上前用脚挡住门:“伯母…”

“你要干什么？”

“好，我不见她了…您能不能把这封信给万红红？”范丹林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那是他通宵没睡写的。

“不能。我不是跟你说了，你不要再来纠万红红了。”

“我并没着她，我只是想…”

“想什么？红红就是一辈子不结婚，也不能和你这样的人来往。”

“你没有权力干涉你女儿。”

“万红红，你过来，自己来回答他。”挡在门口的母亲回头大声说。

“你走吧。”隔着门听见里面万红红的声音。

“听见没有？红红从今以后和你彻底断绝来往。你放自尊点。”何慕贤砰地关上了门。革命干部家庭的大门不允许他这有海外关系的人踏进来…

十年后，他又要踏进这个门了。他克制住一瞬间回忆唤醒的辱（这觉早已淡漠了，然而，一旦站在这门口，它又涌上来，而且十分强烈），举手敲门。

门内，何慕贤正在像办大事一样上下左右忙着:“红红，你不要穿这件连衣裙了，这件裙子你穿着显得太胖。”万红红正穿着一件深红的连衣裙对着穿衣镜左右打量，旁边上已经堆了十几件衣裙。连衣裙被紧绷在身上，显出了她臃肿的身。她转身望着母亲:“那我穿哪件啊，刚才不是你让我换这件的吗？”

“换这件浅蓝的吧，我昨天下午给你买的。”

“淡颜的更容易显胖。”万红红嘟囔着。怎么没有一件合适的衣服，自己不是一直很苗条的吗？

咳，没办法，原来干干的女儿，怎么这几年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样，胖成这个样子了。是无所用心懒的？

“要不，你干脆别穿裙子了，穿子干点。”

“那多呆板啊。”女儿对着镜子说道。她的脸胖得眼睛似乎都睁不开了。

“要不你穿那件灰筒裙吧，配上这件藕衬衫。你头上戴什么，就戴这个黑发卡？”

“妈，你不要管我了。我愿意穿什么就穿什么。你越管越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