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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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惇王站起身答应,因为载漪是惇王的次子。

“沈桂芬空下来的那几个差缺呢?”慈安太后问。

这是应该召见军机商量的大事,有惇王和醇王在座,不宜谈论。慈禧太后和恭王都懂这层道理,但却不便说破,也不能不敷衍,所以恭王避重就轻,不提沈桂芬兵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的本职和军机大臣的要差,只提翰林院学院学士和管理国子监事务,两个不甚相干的差使。

“如今在作育人材上,肯留心的是翁同和,不过他的资格还浅,还不到掌院的时候,臣的意思先派他管理国子监。”

“好!”慈禧太后桴鼓和应地说“别的差缺,慢慢商量吧!”第二天中“吃”军机大臣开年第一次聚会,直庐治公,只有一件事,就是商议沈桂芬的身后之事。因为慈禧太后已指示恤典从优,所以王文韶亲自动笔拟的恩诏,极其堂皇:“协办大学士兵部尚书沈桂芬,清慎忠勤,老成端恪,由翰林洊升卿贰,外任封疆,同治年间入参机务,擢任正卿。朕御极后,重加倚任,晋协纶扉,办理一切事宜,均能殚心竭力,劳瘁不辞。前因偶患微疴,赏假调理,遽闻溘逝,震悼殊深!着赏给陀罗经被,派贝勒载漪带领侍卫十员,即前往奠醊。加恩晋赠太子太傅,照大学士例赐卹,入祀贤良祠,任内一切处分,悉予开复。赏银二千两治丧,由广储司发给应得恤典,该衙门察例具奏。灵柩回籍时,着沿途地方官妥为照料。伊子沈文焘着赏给举人,准其一体会试,伊孙沈锡珪,着赏给郎中,俟及岁时带领引见,以示笃念草臣之至意。”身后哀荣,最可贵的是“入祀贤良祠”其次是“易名”赐諡照例由内阁拟呈圈定,但军机亦可提出意见。自嘉庆以来,宰辅赐諡,第一个字照例用“文”字,内阁拟呈沈桂芬的諡是文清、文勤、文端、文恪。咨送到军机处,大家都觉得拟得并不高明。

“清、勤二字,不足以尽沈经笙的生平。”宝鋆大发议论:“端字虽好,但经笙不是理学一路的人物,所以并非美諡,恪字更不必谈了。”文恪亦非美諡,而且不是宰辅之諡。恭王认为沈桂芬最不可及的长处是有定力,因而主张用“文定”这也不是顶好的諡称,从顺治以来,諡“文定”的一共八个人,并没有什么名臣。但用“定”字諡沈桂芬,不能不说是很恰当,因而宝鋆和王文韶,亦无可为死者再争。

接下来便要分配沈桂芬所留下来的差缺,管理国子监事务,已决定派翁同和;掌院学士由于宝鋆的推荐,派了不是翰林出身的董恂;国史馆正总裁派了潘祖荫;兵部尚书则顺理成章地补上了李鸿藻。他从服阙复起,只是以“前工部尚书”的职衔回军机,并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行走,以后由于吏部尚书万青藜兼管顺天府府尹,照例不常到部,算是出差,才派了李鸿藻兼署。但这是很勉强的处置办法,所以一有尚书缺出,必定得补李鸿藻。

协办大学士的缺,照例该吏部尚书万青藜补,只是他的物望不佳,恭王心里有数,只要提名万青藜当协办,清一定会不,弹章一上,那就可能连他的尚书都当不成。之适足以害之,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将这个缺为李鸿藻留着。

还剩下军机大臣一个要职,恭王跟宝鋆已经商量过了,决定留下来给一个人:左宗棠。

左宗棠奉召入觐,直到上年十二月才从兰州动身,沿途逗留,走了一个多月,在正月二十六,方始到京。仪从煊赫,俨然凯旋班师的模样。

一到京仍旧住在贤良寺,照例门请安,军机处和兵部都派了人在照料,请安折子即时批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召见。然后分谒诸王,最后才到恭王的鉴园。这是恭王预先关照好了的,最后到他那里,便好留了下来,接受款宴。宴会极其隆重。陪客是惇、醇两王、御前大臣及军机大臣,还有一个就是潘祖荫。

这一阵子,慈禧太后的病情又反复了,因而御殿垂帘的,只有慈安太后。为了优礼勋臣,慈安太后特命太监扶掖左宗棠进殿,行完了礼,慈安太后第一句话是问他的年纪。

“臣今年七十岁。”

“七十古来稀。身子倒健旺!”慈安太后问道“你是那一天动身的?”

“臣是上年七月间,在哈密奉到上谕,召臣入觐。那时因为部署未定…。”于是左宗棠从保荐刘锦棠督办新疆军务说起,如何奏请,如何奉准,如何等刘锦棠到了哈密,在十月间方能启行入关,又如何在兰州作了必要的部署,再由兰州动身进京,沿途百姓如何攀辕相留,滔滔不绝,听得慈安太后想句嘴都不能。

“如今是派杨昌濬护理陕甘总督。他的才具怎么样?”

“杨昌濬的才具是好的。前在浙江巡抚任内,很做了些事,后来因为杨乃武一案革职,经臣奏保,蒙天恩起用,越知惕厉。请太后放心。”

“那好!”慈安太后问道“刘锦棠跟杨昌濬,一个在新疆,一个在甘肃,是各办各的事呢,还是合起来办事?”

“是各办各的事,不过有事互相照应。”左宗棠答道“以前新疆军务,跟陕甘军政民事,归臣一个人办理,军饷政费,臣可以相机调度。如今刘锦棠、杨昌濬各有专责,各项经费,应该划分清楚,臣这几个月,就是办这件事。”

“那里一年要用多少款子?”

“关外各营饷项、各项经费,每年要三百七十多万,关内要两百一十多万。各省及海关协饷,只有五百万两,不敷八十多万,只有相其缓急,节省着用。以后各省协饷,归杨昌濬主持,六成拨解关外,四成留给陕甘。这个章程,是奏报过的。”

“喔。”慈安太后转脸问恭王:“有这个折子吗?”

“是!”恭王答道“面奏过的。”慈安太后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是的,有这回事。”她再问左宗棠:“现在俄国的涉总算办成了…”

“是!”左宗棠不等慈安太后话完,便抢着说:“臣过天津,跟李鸿章见面,才知道详细情形。曾纪泽的涉还算是办得好。”

“你跟曾国藩是至好,他有这么一个好儿子,想来你也替曾国藩高兴?”

“是!”左宗棠答道“臣与曾国藩论公事,意见不合,论私,臣与曾国藩共过患难,情不同。”

“现在国事都靠你们几个老成人,大家总要和好,凡事商量着办,把大局撑住。”这是慈安太后暗示他要跟李鸿章和衷共济,而左宗棠与李鸿章不和,由来已非一。近几年来,论边防、论洋务,跟李鸿章针锋相对,措词尖刻的奏疏很多,但朝廷常采纳李鸿章的献议,而对左宗棠,则持敷衍的态度,所以他的牢很多,这时听慈安太后提起,正好当面告个“御状”恭王已防到他有此一着,自不会容他开口,召见的时候也不少了,便抢在前面奏道:“左宗棠刚刚到京,旅途劳苦,请母后皇太后格外体恤。”

“喔,喔!”慈安太后会意,随即说道:“左宗棠,你路上辛苦了,回去好好息着吧!”于是左宗棠跪安退出,到军机处、南书房打了个转,恭王派他的轿子,将左宗棠送回行馆。然后跟宝鋆、李鸿藻等人商量,预备保荐左宗棠进军机,决定第二天面奏取旨。

第二天是沈桂芬开吊的子。雪霏微,彤云黯,益增凄怆,但灵堂内的气氛,却大不相同,因为左宗棠很早就到了,一直坐着不走,大谈他经略西陲的得意之事。到了十点多钟,退值的军机大臣,络绎来吊,李鸿藻和王文韶连袂而至,形迹相当亲密,很引人注目。因为从沈桂芬一死,王文韶仿佛继承衣钵,成为南派的首脑,跟李鸿藻是处在敌对的地位。如今看来,南北两派,大有携手和好的模样,这自然令人惊异,也令人到安

灵前行完了礼,李鸿藻转身向左宗棠道贺:“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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