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赴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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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无变连声叫道:“教主,这牛鼻子已经咽了气!您老人家若不将他扔下,一会可要得你一身牛屎!”周四一笑松手,吕乾移死尸坠地。那两名道士刺中掌门人,都惊得不知所措。周四腾出手来,抓住一道士脖颈。那道士被他抓住,颈骨立断,元,屎。应无变口鼻腥臭,连忙屏住呼,想要喊叫,又怕秽物溅入口中,直憋得脸通红,暗暗叫苦。

周四掐死一人,跟着飞起一脚,将另一名道士踢翻在地。这道士脏腑碎裂,人却凶悍,临死掷出长剑,砸向周四。周四侧身闪开,旁边四道已一同扑上。几人眼见掌门人惨死,都不独生。有两人弃了长剑,猛然抱住周四‮腿双‬,也不顾什么招式,张口便咬。另两人嗥叫一声,乘机出剑,刺到中途,两口剑同时手,奔周四心口飞来。

周四腿上巨痛,怒不可遏,大袖扬起,卷住面飞来的两口长剑,突然举起应无变,向身下一人头顶砸落。应无变尖叫一声,闭目等死,忽觉背上一股热传来,滚滚如,冲向顶门,头上立时如如裂。只听砰地一声,两颗头颅正碰在一处。应无变只觉似撞在了烂瓜之上,直闹得天眩地转,两耳嗡鸣。下面那人经此一撞,顿时颅开脑裂,倒在地上。应无变眼前金星直冒,不知一颗头是否还在,待要伸手去摸,忽见那人脑浆了一地,胃肠一紧,忍不住大口呕吐。

周四卷住长剑,运劲抛出。两把剑呼啸生风,飞向适才掷剑的两名道士。一道士躲闪不及,长剑穿而过。另一名道士眼疾手快,侧身让过剑锋,一把抓住剑柄。不料长剑势头太猛,竟将他带了一个趔趄。周四恐他逃,一掌劈空打去。那道士觉背后有股大力撞到,连忙俯身闪过。

周四大怒,两股力道齐运掌端,催送而出。那道士尚未站稳,便觉身子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浑身上下一阵发紧,随之又格外松畅,突然间皮开绽,鲜血迸,不及想清缘由,已然支离破碎。

周四身下这名中年道士目睹此幕惨景,自知难逃魔掌,死死抱住周四‮腿双‬,冲仅剩的两名年轻道士吼道:“你二人快逃,告诉大伙,魔教又…”刚说至此,头上已中了周四一掌。周四只用两成力道,这道士也消受不得,两只眼珠滚出眶外,口中似哭似喊,只叫得一声,便即毙命。

那两名年轻道士见周四如宰羔羊,举手之间,便将数名师叔杀尽,吓得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谁也不敢撒腿逃命。

周四放下应无变,脚尖一勾,挑起一柄长剑,递给应无变道:“这二人由你来杀,也算你一份功劳。”应无变接剑在手,眼望地上横躺竖卧的死尸,心中发。那两名年轻道士自知必死,‮腿双‬一软,瘫坐在地,哀哀地看着应无变,下身了一片。应无变见二人面无须,最多不过二十出头,长剑递出,不忍刺落,嘟囔道:“青城派只剩下这两个小杂,教主便饶了他们吧。”周四正申斥,忽听叶凌烟在不远处尖叫一声,声音中是痛楚之意。

周四扭头观望,见叶凌烟手捂小腹,蹲下身去,鲜血顺手指间出,竟似伤得不轻;萧问道沉声呼叱,正徒手与那锦衣男子斗个不休。那锦衣男子手使长剑,攻守极是严密,剑法别具一格,式式新奇。萧问道掌法虽,却丝毫占不到上风。

周四大急,衣袖在应无变手肘轻拂一下,随即纵身向那锦衣男子冲去。应无变只觉手臂一震,长剑已手飞出,蓦地里转了方向,竟横着从一名年轻道士颈中穿过。剑尖透出,又刺入另一名年轻道士口中,把二人穿成一串,支撑不倒。应无变眼望两名道士舌伸目突,死状惨绝,直吓得手脚冰凉,僵立难动。

此时盖天行已将东面逃窜的两人杀死,见萧问道不能得手,也过来相助。那锦衣男子早有退意,只因顾念身边几名同门,方与萧问道苦。这时眼见东西两面一片尸横,周、盖二人又凶神恶煞般扑来,一时也顾不得同门命,转身向北面高坡窜去。周、盖二人见木逢秋站在坡上,便不追赶,掌拍剑挑,将剩下几人杀了。

那锦衣男子奔跑之际,见一人负手立在坡上,不由暗暗心惊。待到近处,看清这人只是个年逾花甲的老者,又是一喜,当下不由分说,运剑刺向木逢秋咽喉。他这一剑意在试探,长剑未到,剑尖上已带出百漩千涡,乍一看声势人,暗中却含折转之变,对方如若实接,他剑上即刻沫飞逝,幻象全消;对方若以虚应,这一式却又能翻江起,洪波湍急。端的幻化洒,虚实难测。

木逢秋见来剑意象空妙,行止无凭,心中诧异。他是使剑的大行家,于各派剑法无所不窥,一瞥之间,便知对方所使乃是衡山剑法,心道:“衡山剑法素以绵密繁复见长,内中似密实疏,多有漏。这人由繁入简,以虚实之变补其不足,境界可又高了一层。当年衡山派掌门萧敬石被周教主所败,曾立誓永不言剑,难道他不守誓言,斯后又将本门剑法大加改进?”他一窥全豹,微微一笑,反若无其事地迈上半步。

说也奇怪,那锦衣男子见他悠然上,神竟尔一变,长剑刺到他身前尺余之处,便不敢再向前送,心头恍恍惚惚,只觉面前老者变得高深莫测,不可捉摸:举足之时,周身明明化虚为实,漏百出;落足之际,忽又实处全虚,令人心神。身当此时,不敢贸然收剑,失了先机,长剑斜划,顺势挑向木逢秋左肩。这一剑看似无理,但若即若离、浅淡巧,明知乃处是虚,偏偏视其为实,缓缓刺来,余味不尽,只待对方稍有动做,他便可随势而变,淡中逞奇。

木逢秋暗暗赞叹,左手食指微翘,指向那锦衣男子右肋。那锦衣男子剑法虽高,毕竟未臻圆融无隙之境,木逢秋信手所指,正是他疏漏之处。这破绽若有若无,常人万难觉察,便是那锦衣男子也自以为剑法天衣无,无懈可击。木逢秋眼光锐利,烛其微,虽不实击,已然胜了一招。

那锦衣男子一愣之间,已知对方容让,长剑眼看刺中木逢秋左肩,急忙收回,在身前随手挽个剑花,将肋下破绽掩去,略一凝神,一剑又至。木逢秋见他明知自家手中无剑,仍回剑封挡,心道:“此人行事正大,剑法亦高,若稍加磨砺,久后必成大器。”他起了才之心,倒忘了教主正在坡下观战,食指伸出,又指向那锦衣男子一处破绽。那锦衣男子连忙闪避,长剑守中有攻,招数愈发妙。木逢秋兴起,从容点指,格外耐心,渐渐出传道解之意。

那锦衣男子连出数剑,无一式使得圆,往往刚出半式,便被对方瞧出破绽,只得又另换新招。一口剑上下翻飞,虽舞得雪片相仿,但疲于往复,攻守俱难,已无半点摧敌之效。他习剑多年,技艺远在众同门之上,单以剑法论,较之华山、峨嵋等派掌门也只高不低。却不料今一战,处处掣肘,百途不通,一招一式,于人皆不过小儿伎俩,毫无功用。他手上虽不敢停,但眼见木逢秋信手搠点,皆成妙谛,许多深微暗示,竟渺不能识,心中又是惊愕,又是沮丧:“当年师父败于周应扬之手,痛定思痛,穷十年之力,方修补成这套剑法,自信已达剑学极致,直至临终之时,仍沾沾自喜,以为遗惠后世。谁想遇上这人,却如此不堪一击。师父若地下有知,不知当做何想?”他愈斗愈是气馁,不生出自贬之意。其实他这套剑法,并非似他所想,毫无可取之处,反倒是剑剑深,足以标榜武林。也只有木逢秋这等人物,方能看出微小破绽,换做周、盖二人,便未必有此眼光。一旦相斗,二人虽可胜之,但必是凭深厚功力,使出沉猛招术,以强欺弱,方能取胜。若似木逢秋这般,神在剑外,以意却敌,那便万万不能。那锦衣男子一套剑法堪堪使尽,木逢秋始终立在原地,纹丝不动。虽是如此,那锦衣男子却觉他身上剑气愈来愈重,一件白袍鼓开来,仿佛里面裹着的并非血之躯,而是一柄将要出鞘的利剑。

周、盖二人在坡下见了,暗暗点头,知木逢秋已至剑我混同、不为物囿的极境,自思无此能为,大是心折,快步向坡上走来。

那锦衣男子见二人疾步上坡,惊出一身冷汗,情急之下,忽生异念,长剑一抖,突然刺向木逢秋心口。他欺木逢秋手中无剑,一剑刺出,再不理会对方虚指之所,明知这一招不能伤敌,但出其不意,只要对方向旁闪躲,他便可得隙逃。

木逢秋见他神情有异,便知有诈,摇头一笑,也不躲避,右手食指仍指向他前破绽。那锦衣男子大喜,身向前扑,运剑如电,只待木逢秋闪身,便顺势前冲,逃之夭夭。孰料事与愿违,木逢秋偏偏立如古松,然不动。他一剑明明刺向对方心口,不知为何,竟从木逢秋腋下穿过,一时收势不及,直向对方指头撞去,噗地一声,前已被点中,身子一麻,软软坐倒。

周、盖二人哈哈大笑,快步走到近前。周四挥起一掌,向那锦衣男子头顶拍落。木逢秋见状,忙托住周四手臂道:“此人颇得剑法髓,杀之着实可惜。教主能否将他饶过?”周四向那锦衣男子瞥了一眼,沉道:“若放他走,恐要漏我等行踪。”盖天行不耐,呛啷出长剑,便要动手。

那锦衣男子见周四犹豫,心中一动,昂首道:“你今若放我走,十年之后,冯某必来寻你,为众同门报仇!”周四哦了一声,出笑容道:“你既这么说,我倒有心饶你。”足尖一点,踢开那锦衣男子被封道。那锦衣男子腾地跃起,抱拳道:“十年之期,在下绝不失约。”说罢转身便走。周四也不看他,嘴角撇了一撇,向盖天行递个眼。盖天行会意,几指头一弹,长剑飕地飞出,正入那锦衣男子后心。那锦衣男子一声惨叫,栽倒在地,手指周四,口中却说不出话来,突然间双目上翻,向旁滚出,两只手望空虚抓,就此不动。

木逢秋看在眼中,心里一痛:“此人一死,衡山派后继乏人,怕是要渐渐衰败了。教主视人如芥,后更不知有多少俊逸之士,要死在他的手上?”言念及此,怆不已,因恐教主觉察,连忙背过身去。

周、盖二人此番牛刀小试,便将青城、衡山两派人物尽数杀死,心中都甚畅快。周四率先下坡,从一名道士身上剥下道袍,在身前比量比量,笑道:“各派人多,咱几人须乔装打扮。我看便扮作道士如何?”叶凌烟被那锦衣人刺中一剑,虽非要害之处,伤得也着实不轻,包扎过后,正靠在一棵树下哼哼叽叽,听教主一说,顿时来了神,撑地而起道:“教主这个主意可是不错!属下得先找一件试试,看看牛鼻子的衣服是否合身?”走到一具尸体旁,动手褪下衣袍,试了一试,觉得有些宽大,抬腿踢了死尸一下,骂道:“他***!你明知叶大爷长得苗条,还敢吃得这么肥胖,如今死了,这身肥还有何用?”随手扔下道袍,又向另几具尸体走去,接着试了几件,都不中意,不住破口大骂。无意间手伸到一道士下身,竟摸了一把屎,直气得嘴歪眼斜,连喊晦气。几人见他边骂边手捂伤处,哼个不停,都笑了起来。

叶凌烟半羞半恼,在那尸体上踹了一脚,回头笑望周四道:“青城派这帮熊货,愈来愈没长进。上次见了教主,还知道挣了命地逃跑,这次你老人家刚一出手,一群混蛋便吓得尸不动。看来属下得先找件东西捂住口鼻,免得一会儿各派人物见了您老人家,人人屎得漫天恶臭,属下不上气。”应无变听了,拍手道:“叶长老确有先见之明!兄弟我适才便险些被一伙臭道士熏死。这会儿可得将脸捂个严严实实。”说着在一人身上扯下一大块布片,胡在脸上。周四见二人着实有趣,不觉乐出声来。

工夫不大,几人都换上道袍。木、萧二人本俱道骨,异服之后,更添仙姿。相比之下,周、盖二人便少了那份谦冲恬退的神态,而叶、应二人则显得不伦不类,十分滑稽。几人改头换面,只觉好笑,彼此看了半晌,脸上都带笑容。周四掸了掸道袍上的泥土,问叶凌烟道:”各派此刻聚在何处?”叶凌烟只顾兴高采烈地与几人说笑,听教主问话,猛地回过神来,忙摆手道:“教主,不是属下胆小怕事,实在是各派人多势众,不能招惹。您老人家可千万不能去。”周四笑道:“如若不去,我等换这衣衫做什么?”叶凌烟一听,忙伸手解开间丝绦,口中道:“属下一时高兴,才换上这身破布。其实牛鼻子的衣服难看得很,大伙这便了吧。”说着便要将道袍掉。

周四任他动手袍,也不拦阻,侧身对木、萧等人道:“当年官军将昆明团团围住,城中散兵卒无数,各派也都聚在城内,杀我而后甘。其时有一人浑身是胆,大义凛然,竟愿冒万死之险,与我一道入城。此人忠勇之举,已深印我心,今旧事重提,便是望各位生奋发之心,争先效仿。”几人知他所提之人便是叶凌烟,都忍住不笑,连连点头。叶凌烟已将袍子下,听了这话,忙又穿上,有心炫耀当业绩,又怕众人笑自己转舵太快,直闹得哭笑不得,在一旁不住跺脚。

周四说罢,瞅着叶凌烟道:“你身上有伤,不宜同去,只在此处等大伙便是。”唉了一声,又道:“我此番前往,心实惴惶,只恨昔猛者不在,不能壮我豪胆。”叶凌烟闻听此言,热血沸腾,浑忘了身上伤痛,一把抓住周四手臂道:“教主不必忧虑,属下这便随你同去,只要有属下在你身边,你老人家还怕个什么?各派便有千人万人,我老叶也能杀他个人仰马翻!”周四心中暗笑,但见他一脸的无畏之情,也受动,看了看叶凌烟伤处,问道:“可碍事么?”他用此将之法,一则开个玩笑,二则也使叶凌烟斗志填膺,能始终伴在自己身边,如此方好随时照料于他,使其不致因伤被欺,遭了各派毒手。

叶凌烟不识其心,手拍脯道:“教主放心。区区小伤,属下可全没当它是回子事。”盖天行笑道:“凌烟既然如此神勇,便给大伙引路如何?”萧问道怕叶凌烟变卦,捻须笑道:“凌烟神勇,我素知之。此非一时意气用事,实是他生就的天。当年各派乌合于泰山,他便敢凭一人之力,戏群小。萧某至今思来,犹觉此举豪气干云,人所不及。”叶凌烟被几人捧得晕晕乎乎,哪还辨得真伪?只觉此次若无他亲自出马,确是万万不可,背着手看了几人两眼,故意沉着声道:“各派现都聚在寺门前挑战,大伙到了那里,凡事只看我眼行事,保管出不了差错。”说罢昂首,大步向前走去。几人相视莞尔,捂着嘴跟在其后。应无变不甘示弱,快步走到叶凌烟身旁,脖瞪眼,摆出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态。二人并肩而行,愈走愈是威风,仿佛每踏一步,都能使地动山摇。身后几人忍俊不住,尽皆捧腹大笑,连木逢秋脸上也出笑容。

一行人下了后山,向西走来,连着过了两片竹林,前面现出一条蜿蜒的石道。这石道两旁草木丛生,高低杂,将周遭景物尽皆挡住。众人沿石道东折西转,越过几座山岗,全不见半个人影,心里正自纳闷,忽听前面传来人声,初时嘈嘈杂杂,不甚清亮,突然间轰的一下,爆响起来,似有上千人同时呼喊。应无变脸转白,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叶凌烟向前惊惶张望,脚下也渐渐放缓。周四微微皱眉,却不稍停,反而加快脚步。盖天行紧紧跟随,目中出光芒。木、萧二人神不变,居中而行,将叶、应二人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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