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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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使海國擒妖記·番外篇(5)2022年11月6外記之五·倡女覥顏求媚藥·蕩婦貪歡遭現報早通武藝殺親夫,反獲仙方耍浮;惑亂州中旋被戮,福兮禍伏理難誣。

話説南宋紹興初年,秀州華亭縣胥浦鄉有個婦人,姓張名綵鳳。自幼乖覺伶俐,頗識字,有姿,鄉人呼為“村中俏”。年長嫁本鎭太平巷汪明為。這汪大郞弓馬嫺,武藝通,家道豐裕。自從娶了綵鳳,貪戀女,每飲酒取樂。時時與綵鳳説些弓箭刀法,綵鳳又肯自去演習戲耍。光陰捻指,不覺陪費五六年,家道蕭索,衣食不足。綵鳳一與丈夫説道:“我們自在此忍饑受餓,不若將後面梨園賣了,買匹好馬,幹些本分求財的勾當,卻不快活?”汪明聽得,説道:“賢何不早説?今天晚了,不必説。”明,汪大郞早起來,寫個出帳,央李媒為中,賣與本地財主曹包,得銀二十餘兩,就去朱涇鎭上買一匹快走好馬回來,弓箭刀自有。

揀個好子,汪明打扮做馬弓手的模樣,與綵鳳相別道:“我去便回。”綵鳳叮囑道:“保重,保重。”汪大郞叫聲“慚愧”,飛身上馬,打一鞭,那馬一道煙去了。來到百鳥林,乃是東佘山後,止有中間一條路。若是阻住了,不怕飛上天去。汪明只曉得這條路上好打劫人,不想着來這條路上走的人,只貪近,都不是依良本分的人,不便道白白的等你拿了財物去。

也是汪明合當晦氣,卻好撞着這一起客人,望見褡褳頗有些油水。汪大郞自道:“造化了。”把馬一撲,攢風的一般,前後左右,都跑過了。見沒人,就扯開弓,搭上箭,“飆”的一箭將來。那客人夥裏有個叫做夏仁,看見汪明跑馬時,早已防備。拿起弓梢,撥過這箭,落在地下。汪大郞見頭箭不中,煞住馬,又放第二箭來。夏仁又照前撥過了,叫聲:“漢子,我也回禮。”把弓虛扯一扯,不放。汪明只聽得弦響,不見箭。心裏想道:“這男女不會得弓馬的,他只是虛張聲勢。”止有五分防備,把馬慢慢的放過來。夏仁又把弓虛扯一扯,口裏叫道:“看箭!”又不放箭來。汪明不見箭來,只道是真不會箭的,放心趕來。不曉得夏仁虛扯弓時,就乘勢搭上箭將來。正對汪明當面。説時遲,那時快,汪大郞卻好抬頭看時,當面門上中一箭,從腦後穿出來,翻身跌下馬來。夏仁趕上,拔出刀來,照汪大郞喉嚨,連搠上幾刀,眼見得汪明不活了。詩云:劍光動處悲水,羽簇飛時送落花;寄蘭閨長夜夢,清魂何自得還家?

夏仁與同夥這五六個客人説道:“這個男女,也是才出來的,不曾得手。我們只好去罷,不要擔誤了程途。”一夥人自去了。

且説張綵鳳等到天晚,不見汪大郞回來,心裏記掛。自説道:“丈夫好不了事!這早晚還不回來,想必發市遲,只叫我記掛。”等到一二更,又不見汪明回來,只得關上門進房裏,不衣裳去睡,只是睡不着。直等到天明,又不見回來。綵鳳正心慌亂,沒做道理處。

只聽得街坊上説道:“百鳥林殺死個兵弓手。”綵鳳又驚又慌,來與間壁賣豆腐的桑老兒叫做桑天良兩老口兒説這個始未由。桑老兒道:“你不可把真話對人説!大郞在,原是好人家,又不慣做這勾當的,又無贓證。只説因無生理,前賣個梨園,得些銀子,買馬去朱涇鎭上販賣,身邊止有五六錢盤纏銀子,別無餘物。且去百鳥林看得真實,然後去見知縣相公。”綵鳳就與桑天良一同來到百鳥林。看見汪大郞屍首,綵鳳哭起來。驚動地方保正人等,都來説得明白,就同綵鳳一干人都到華亭縣見張知縣相公。綵鳳照前説一遍,知縣相公道:“必然是強盜,劫了銀子,並馬去了。你且去殯葬丈失,我自差人去捕緝強賊。拿得着時,馬與銀子都給還你。”綵鳳同保正人等拜謝張知縣,自回家裏來,對桑老兒公婆兩個説道:“虧了幹爺、乾孃,瞞到瞞得過了,只是衣衾棺槨,無從置辦,怎生是好?”桑老兒説道:“大娘子,後面園子既賣與曹家,不若將前面房子再去戤典他幾兩銀子來殯葬大郞,他必不推辭。”綵鳳就央桑公桑婆同到曹家,一頭哭,一頭説這緣故。曹包見説,也哀憐汪大郞命薄,説道:“房子你自住着,我應付你飯米兩擔,銀子五兩,待賣了房子還我。”綵鳳得了銀米,急忙買口棺木,做些衣服,來百鳥林盛貯汪明屍首了當,送在祖墳上安厝。做些羹飯,看匠人攢砌得了時,方才取舊路回家。

張綵鳳發送了丈夫,卻因家道消乏,女使伴當都逃亡了,度艱難。沒計奈何,只得把房子賣了,將銀子算還曹包。餘下幾個錢,都與桑公,就於他家中寄食。因無他生理,只得逐去四處遠近勾欄裏,雜耍把戲,趁些賞錢餬口。虧得她有些武藝,刀劍嫺,人又長得俊俏,可謂藝俱佳,常賺得那人山人海價看。又有幫閒的浮子弟,多把銀錢賞她,頗有求歡之意。

天晚,便有一個後生,儒巾便服,先到桑公桑婆家裏,送二十兩銀子與桑公,説道:“凡百事要老爹老孃看覷,後另有重報。”桑公桑婆自暗裏會意道:“這廝來得蹺蹊,必然看上彩鳳,要我們做手腳。我看這婦人,裏也騷託託的,做妖撒嬌,捉身不住。我不應承,早晚也自要做出來。我落得做人情,騙些銀子。”夫兩個回覆道:“公子但放心!鳳娘沒了丈夫,又無親人,我們是她心腹。凡百事奉承,只是不要忘了我兩個。”那後生對天説誓。桑公桑婆便請他進到堂上坐定,安排夜飯管待,就叫綵鳳出來陪伴,各人依次坐了。吃酒之間,不是桑公説公子好處,就是桑婆説公子好處,兼入些風情話兒,打動綵鳳。那綵鳳本是個喜動不喜靜的婦人,又兼落風塵,焉能保得住清白,當夜便留那人宿下,兩個做出了苟且之事。

綵鳳後再無顧忌,便常做些不伶不俐的事體,以此趁些銀錢,倒也逍遙自在。如此過了數載,綵鳳二十七八歲了,門前車馬漸冷落,不由的擔憂起來,心想道:“再過三五載,自家便是徐娘的風韻了,如此下去,豈能長久?須得留意打探,那處神仙靈驗,求取些駐顏之藥,方得繼續行樂。”她自此無事便去各處訪仙問道,拜求媚藥。

,綵鳳去他縣打踅,待急急收拾回來,天已又晚了。來到一個林子裏,前後尋不着宿頭,只得去一座古祠裏,暫且安歇。近前一看,上有匾額,寫着“寒仙之祠”。張綵鳳走進去,見中間塑一個仙姑,左邊一個仙鶴,右邊一座碑。綵鳳自思量:“既是個仙祠,何不禱吿一番,求乞上仙降下駐顏藥來?”當下跪在地上,對天禱吿:“若得神仙庇護,降下仙藥,保佑奴家青永駐,後自當拜還。”拜了又祝,祝了又拜,分明是痴心妄想。不道有這般巧事!張綵鳳再三禱吿已畢,正待收拾歇息,只聽得萬花深處,一聲響喨,背後一人道:“若要駐顏之藥,何不問我?”張綵鳳回頭一看,見一青衣女子冉冉而來,怎見她生得:雲髻修眉,皓齒丹,飄飄如風迴雪,冉冉若輕雲蔽月。皎若太陽昇朝霞,灼似芙蕖出綠波。

張綵鳳見似神仙模樣,驚喜非常,慌忙上前叩吿道:“未知仙姑下降,有失遠,請問上仙姓氏。”女子道:“吾乃青姑姑,本是一隻千年青狐,近大丹煉成,得列仙籍。本不當再染紅塵,只因一事割捨不下,故而來此。你既求媚藥,我這裏倒有。”綵鳳聞言大喜,再拜求賜。青姑姑道:“汝求藥,須依我一樁事方可。”綵鳳道:“休道一樁事,就是十樁,奴也願心願意去做。”青姑姑道:“近有汴京胡員外一家,避兵火至此間。他夫婦命中一劫,定於此處罹遭兇難。這兩個不須理會,還有個女孩兒,前世是我姊妹,難以割捨。你須替我撫養她長大,並把仙藥授與她,我方能安心。”綵鳳道:“上仙分付,敢不依從。只不知去那裏尋這女孩兒?”青姑姑道:“你只在此間等,她定然尋到這裏來。”又掏出兩個藥壺,遞與綵鳳道:“藍瓷壺內裝着是魂藥,人若聞入鼻孔內,有一股香味入竅,立時昏不醒;白瓷壺兒裏是通靈還生散,若被魂藥住,非此不能甦醒過來。再予你一個藥方,將二者依法調用,則可化為駐顏之媚藥,亦能製成毒藥。”又授綵鳳手帕一條,説道:“此乃九彩魂帕,若將魂藥塗於其上,效力倍於平時。”綵鳳拜謝不已,一一收下。青姑姑又傳他些翳眼之幻術,並再三叮嚀,不可負約,言訖化作清風而去。

張綵鳳喜不自勝,當下照仙姑所授之法,修合一服駐顏之藥。服罷頓覺氣血充盈,神煥發,面上紅光飛舞,周身香氣沁骨。綵鳳驚喜過望,想起青姑姑所託之事,不敢有違,果於那祠中等候了三

天方拂曉,果見一個女孩兒,將衣襟兜着頭,踏着泥水走將過來。綵鳳看那女孩兒身上好生藍縷,上前問道:“好孩兒,你從那裏來,喚做甚麼?怎的獨自行走?”女孩兒涕道:“吿姑姑,奴奴喚做胡仙兒,從汴京來,爹爹與媽媽吃賊殺了,惟獨仙兒逃得命來。”綵鳳見説,曉得便是了,勸他道:“我兒,莫要驚慌,且隨我歸家去,我自養活你。”那女孩兒果然同她一路歸來。張綵鳳為她洗淨了,見這女孩兒生得冰肌玉骨,紅齒白,煞是可愛,便認她做個乾女兒。因怕青姑姑怪罪,對她一毫不敢怠慢,傾其所有,每好吃好喝供養着。待她長大些個,又把自身本事都一一傳授。這胡仙兒極是聰明伶俐,凡所學一點即通。張綵鳳大喜,便帶她一同四處打踅,所得銀錢較往更多。綵鳳心中歡喜,時常買些新鮮衣物,與她穿戴打扮。兩個閒時,便在家修習些幻惑之術。

於時華亭縣新到任一位知縣,名喚楊壽亨。時值打,舊例,先一,各行商賈綵樓鼓吹赴縣前,名曰“演”。這楊知縣聞得縣裏有母女雜耍張綵鳳者,藝雙絕,即命取來助興。是遊人如堵,鼓吹聒耳。張綵鳳領着仙兒,來至縣前,參過縣主,即有青衣吏傳令下來,教二人作劇戲耍。綵鳳問道:“不知相公教耍甚麼把戲?”皂隸道:“可有甚麼希奇的?”綵鳳答道:“妾能顛倒時令,隔空取物。”皂隸回稟過了,又走下來,命取桃子。

張綵鳳聽了,故作埋怨道:“老父母委實不明事理,眼下雪尚未化,教奴那裏取桃子來?若不去取罷,恐惹父母動怒,這卻如何是好?”仙兒道:“媽媽已然應諾,又怎好推辭?”張綵鳳惆悵良久,説道:“目下尚是初天氣,冰雪未化,人間何處去尋桃子來?想來惟有王母蟠桃園裏,四季如,須是到天上去偷,才得桃子。”仙兒道:“媽媽,卻如何得到天上去?”綵鳳道:“自有道理。”道罷,取出一團麻索,約數十丈長。結個繩頭,望空中一拋,那麻索竟懸立半空,似有物事牽着一般。眾人眼看那麻索愈升愈高,隱約進入雲端。綵鳳便叫仙兒道:“孩兒且來,媽媽年歲大了,去不得,只得由你走一遭罷。”即將繩索授與仙兒,説道:“持此便可登上天去。”仙兒接過麻索,面,不住口埋怨道:“媽媽端的糊塗了,似這般細繩,卻教孩兒以此登萬仞之高天。若是中途斷了,吊下來敢怕粉身碎骨了罷。”綵鳳道:“媽媽已然失口應諾,悔也無及,只得煩孩兒去走一遭。莫怕苦,若能偷得桃子,定有百金之賞,媽媽與你買新衣穿。”仙兒無奈,只得以手攀着麻索,盤旋而上,手移足隨,如蛛趁絲,漸入雲霄,不可復見。良久,忽從天上吊下一顆桃子,如碗口細。綵鳳大喜,雙手捧着,獻上公堂。知縣看了許久,亦不知其真偽。忽見麻索從天而落,墜於地上,綵鳳失驚喊道:“噯呀!何人將麻索砍斷,教我女兒如何下來?”又過一會,又吊下一物,視之,竟是仙兒頭顱。綵鳳捧着那頭,大哭道:“定是偷桃之時,教監守的天官發覺了,我兒休矣。”正哭到傷心處,只見天上又吊下一隻腳來;不一會,肢體、身軀都紛紛吊落下來。

最^^新^^地^^址:^^www.maomaoks.com綵鳳大慟,一一拾起,置於箱中,掩蓋説道:“賤妾止有此女,隨奴南遊北往。今遵父母嚴命,不意罹此奇慘!只得負去瘞埋。”走到堂上,跪下哀吿道:“為偷桃之故,教奴孩兒慘死!老相公可憐奴妾,賞些銀錢,教奴妾安葬孩兒屍骨,後必當結草銜環,報答青天恩德。”楊知縣驚駭已極,便教拿銀錢賞他。綵鳳接了銀錢,纏在上,便從堂上走下來,以手拍箱,呼道:“好孩兒呵,莫作耍了,快快出來謝賞罷!”只見一人頂開箱蓋,從箱子裏走出來,朝堂上叩頭。眾人一看,果是那胡仙兒。都喝采道:“好妙劇術!端的是亙古未聞,於今罕有,自不曾見這般蹺蹊的事。”正是:開天闢地不曾聞,從古至今希罕見。

她母女兩個,種種怪異,非止一端,漸漸合州人都曉得了。那有名的富户,但逢佳節喜事,爭相延攬。綵鳳攜着仙兒,四處趁錢,家間也慢慢豐富了。二人逍遙自在慣了,也不置甚產業,但得錢便是烹犢炮羔,香美酒,金釵玉簪任情戴,綾羅綢緞隨意穿,好不快活。

光陰似箭,月如梭。不覺仙兒長成十五歲,出落的妖嬈嬌媚,美豔非常。每至一處,便有一班詐的浮子弟奔走圍觀,大呼小叫,更有扯扯拽拽,言求歡者。這胡仙兒自幼出頭面慣了,也不着惱,反覺得意。她那媽媽張綵鳳,年少時便常做些不三不四的勾當,如今三十五六了,益發嗜酒喜,嬲戲無度。常與幾個相厚的姦夫晝夜宣,恬不諱也。

古語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仙兒睹其醜態,心中如何不活動?一夜潛起以聽,鑽隙窺之,但見燈燭高張,男女逐嬉笑,把個胡仙兒看的神痴心醉,幾破户而入。回到房中,睡又睡不着,咬指撫心,倏起倏卧,長吁短嘆。

正在怨恨,忽見院中媽媽養的兩隻狗兒在那裏高興。那隻雄狗伸着大長的舌頭,替那母狗陰門。母狗翹着尾巴任他刮,動也不動。了一會,爬上去聳了幾聳,不多時跳了下來。她看到此處,慾火高燒,情煙陡發,不由得怨氣沖天,切齒恨道:“何以人而不如母狗乎?”忽然想起那雄狗得母狗的陰門,看得那光景,似乎也有樂境,我何不試他一試?想了想,有了主意,便將那雄狗喚着。那狗是每吃飯在旁邊分惠慣了的,一呼即來。她將狗喚到房中,將門關好了,外衣寬下,裙褲光,一把將狗抱在懷中,上牀來,仰卧着,兩腿揸開,將狗放在下,把狗嘴對着牝户。那狗見仙兒如此舉動,疑是喂牠東西,也用鼻子聞聞。既無葷味,也無他物可食,不知何故。急得仙兒那慾火,打遍身孔中冒出來。正在沒法,忽然看見那個燈台,想道:“狗愛的是油,何不搽些油,或者聞得香氣,肯也未可知。”起身把燈盞中油蘸了些,搽在牝户兩邊,復將狗抱上牀來,如前作用。果然此番那狗不似先前那般死板了,聞着了香油氣味,便伸出舌頭將起來。原來這狗舌又熱又糙,得癢酥酥,無比受用。舐許久,仙兒骨軟筋麻,遍體生津,火氣盡,興足而止。有詩為證:人畜相投趣味真,不膠不漆自親親;一團融懷抱,妙舌強多閒懶人。

自此之後,但是興動,便回房去假睡。那狗自嘗過這甜頭,也不用喚了,但見仙兒回房,牠即跟着往前飛跑。後來了,連油都不消用的,得好不興頭。胡仙兒自道無人知曉,豈知紙裏藏不得火,不數月便教媽媽曉得了。張綵鳳一來懼怕青姑姑,二來自身也不伶俐,也不敢責問她,只自思道:“此女恁般賤,後必然做出事來,卻須連累我。何況伊方少艾,自家齒長,留此種,將來豈不奪我口食?如今她已長大,不如找個人家把她嫁了,也算不負青姑姑囑託,自家也得安穩。”打定主意,便託她一個貼皮貼的厚友,喚做吳賴,替女兒招攬個好主顧來。

轉過年來。一黃昏時分,吳賴引着一個壯漢子,乃是他本家兄弟,名喚吳福壽的,前來求親。此人自幼喪父,從小不務農業,只愛刺槍使。母親説他不得,也嘔氣死了。他家中頗有積蓄,每出去,非嫖即賭。後來嫖得厭了,便託吳賴與他尋個絕佳人做老婆。吳賴正有綵鳳所託之事在心,遂將仙兒相貌詳細説與他聽着。那吳福壽本是個好的,聽説得仙兒如此標緻,焉不動心?當下便託吳賴做個月老,送了一個大大的東道封兒過去,叫他家預備酒筵。擇個好,買了幾疋綢緞,換了數件首飾,打扮得齊齊整整,隨吳賴前來相看。張綵鳳進來相見了,關上門,三個人同進到堂上坐定。吳福壽送上禮物,綵鳳看見約值百金,喜出望外,拜謝收了。説道:“拙女倔,強拗不得,公子須見機行事,拿些本事打動她才好。”隨即安排酒餚,喚仙兒出來陪侍。吳福壽一見,果然生得美貌非常,但見:眼橫秋水,如月殿姮娥,眉山,似瑤池玉女,説不盡的風萬種,窈窕千般。

吳福壽滿心歡喜,如雪獅子向火,不由的酥了半邊。張綵鳳擺列果子下飯,一面燙酒出來,四人共坐而飲。席間綵鳳將吳福壽百般誇讚,仙兒只不做聲。吳福壽越發看得中意,心愛得了不得,想道:“好便好了,只是要個殺着,如何成事?”就裏生這計出來。

原來吳福壽有個好本錢,又長又大,暗自想道:“我不賣與她看,如何動得她?”此時是十五六天,那輪明月照耀如同白一般,吳福壽便道:“好月!略行一行再來坐。”他眾人都出來,堂前黑地裏立着看月,吳福壽就乘此機會,走到女牆邊,月亮去處,假意解手,擁起那物來,拿在手裏撒。仙兒暗地裏看明處,最是明白。見了福壽這物件,累累垂垂,且是長大。仙兒極之人,與狗尚了這幾時,念不動火?恨不得搶了過來。福壽也沒奈何,只得按住再來邀坐。

説話間,兩個不時丟個情眼兒,又冷看一看,別轉頭暗笑。吳福壽就假妝個要吐的模樣,把手拊着肚子,叫道:“要不得!”吳賴、綵鳳兩個會意,説道:“公子身子既然不好,我們散罷了。公子胡亂在堂前權歇,明再回。”他兩個自相擁了進房頑耍,不在話下。

仙兒看他們入去,急忙關上門。略略温存吳福壽了,便道:“奴入房裏去便來。”一逕走到房裏來,也不關門,就了衣服,上牀去睡。意思明是叫吳福壽走入來。不知福壽已此緊緊跟入房裏來,雙膝跪下道:“小人該死冒犯花魁,可憐見小人則個。”仙兒笑着道:“賊漢不要假小心,且去拴了房門來説話。”吳福壽慌忙拴上房門,了衣服,扒上牀來,尚自叫“仙子”不迭。詩云:繡枕鴛衾疊紫霜,玉樓並卧合歡牀;今宵別是陽台夢,惟恐銀燈剔不長。

這吳福壽身體雄壯,頗有力。仙兒雖然風騷,到底年少,乍遇大陽,得體酥骨軟,快樂無比,那裏管天曉高,還不起身。張綵鳳兩個早起來,打點麪湯、早飯齊整等着。吳福壽先起來,穿了衣服,又把被來替仙兒着肩頭,道:“再睡睡起來。”開得房門,扯了二人在背處,約定了親之,便自歸家準備去了。到了吉,他在家中預備下喜筵,叫了一班彈唱的雜耍,熱鬧一番,使一乘轎子來接仙兒。張綵鳳記得青姑姑囑託,便把兩壺仙藥與那條九彩魂帕,都與仙兒做個隨身之物,方才送他上轎,敲鑼打鼓送至吳家,晚來成親不表。

且説張綵鳳自把仙兒嫁了人,也算了卻一樁心事,依前在家與眾姦夫逍遙度。一早起,方吃過早飯,忽有一個着皂衫的訪至門首,自稱嘉興郡守方相公門下虞侯,姓焦,奉了郡守相公之命,叫取綵鳳過府作劇,慶賀老太君壽辰。張綵鳳沒奈何,只得收拾打扮,隨他一逕來至嘉興城裏,到府中拜過郡守相公。當已晚,教且去前廳廊下耳房內安歇。

綵鳳隨虞侯下得廳來,卻好見個標緻少年,穿了一身華服,領着數個家人,從後面走將出來。那人乃是方郡守的小衙內,名潤,才二十來歲,生,時常在外三瓦兩舍嫖宿娼,淘碌容虛。現今弱病在身,還不知檢,猶自貪歡。這在廳前走過,不想燈火之下,猛然見着個美貌的婦人,先自酥了半邊,心中好生着。原來綵鳳以媚藥駐顏積年,雖然三十六歲了,看着止有二十來歲模樣。又濃妝豔裹,忸怩作態,渾身上下透出俏來,比先前分外標緻。她見那人笑的望着自身,也微笑了笑,隨虞侯到耳房去了。

最^^新^^地^^址:^^www.maomaoks.com方衙內待她入去,一把扯住虞侯道:“卻才進去那婦人是誰?”焦虞侯道:“是相公從華亭縣取來的械馬倡伎,名喚張綵鳳。”方衙內悟道:“原來是她!早聞州里有個作劇雜耍的婦人,藝雙絕,只是聽知年歲大了,就不在意。今見了,竟如此標緻,自見了許多好女娘,不知怎的都不及她妖嬈,若得與這個婦人做一處,便死也罷。”當下叫虞侯領着家人守住房門,自家走進去,焦虞侯省的小衙內那子,怎敢違拗。

卻説綵鳳入得房來,正安歇,忽見方衙內笑嘻嘻走進來,説道:“大娘子!小生久聞你是個巾幗中絕技的佳人,可惜無緣一見。天幸家父請你到此,今從了小生,倒是女貌郞才,天緣作合。”説罷,便來摟抱。張綵鳳見他面貌俊清,又是郡守之子,心中也動了個愛字,不羞不怒,只低聲笑道:“這如何行得?”並不推拒,任由他動手動腳。方衙內見事無變局,將她抱向後半間牀上,便替她褲。綵鳳雖用手擋拒,卻不做聲。吃方衙內纏繞多時,嘻嘻一笑,把手略稍松,便被他下。方衙內也忙將鞋襪褲子去,也無暇上衣,就上身媾起來。端的二人怎樣接,但見:酥緊貼,粉面相偎,一來一往,一撞一衝。這一個玉臂忙搖,那一個金蓮高舉。這一個氣吁吁,那一個嬌聲怯怯,好似君瑞遇鶯娘,猶若宋玉偷神女。雄糾糾如渴馬飲泉,急攘攘似飢鳶食。戰良久,被翻紅,温存繾綣實消魂;鬥多時,帳構銀鈎,旎風死。

兩人大戰多時,方衙內樂極情濃,一如注。綵鳳雖是個半老的佳人,風騷比少年尤勝,止此一遭如何滿足?當時馬爬在他身邊,雙手捧定那話,俯首含他的陽具。嗚咂良久,方衙內忽覺滿身的力,反而旺壯起來。正是:自有內事郞意,殷勤快把紫蕭吹。

有西江月為證:紗帳輕飄蘭麝,娥眉慣把蕭吹。雪白玉體透房帷,不住意飛魄蕩。玉腕款籠金釧,兩情如醉如痴。才郞情動囑奴知,慢慢多咂一會。方衙內經她一番咂,那話在她口裏又硬起來,兩個翻身再戰。但見綵鳳得無比,渾身戰巍巍的,如舞梨花一般,四肢百骸活動異常。衙內聞她身上一陣陣的香氣撲鼻,神魂愈覺痴,陡然滿頭大汗,雙頰忽爾紅暈。又猛了幾下,喉管猝起痰聲,雙目一閉,身子伏下,便不見動。綵鳳以為是他了,也便由他。好一會,壓的受不得了,低聲道:“你下來罷。”也不見應,只得將他推下身來。只聽砰訇一聲,倒過地上,綵鳳定晴一看,原來他身子早已繃繃硬了。

綵鳳見此,心膽皆裂,忙穿上褲子,思想若不盡早撒開,料道不能免禍。匆匆捲了行囊,推門逃。誰知那焦虞侯曉得方衙內進屋前來調戲,惟恐張綵鳳一時不能從順,故閃在窗口,暗聽風聲。忽聽方衙內“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焦虞侯急來救時,正遇張綵鳳衝出門來,他即搶步向前一把抱住,叫道:“你往那裏走!”大叫快來拿人。那些家人聽得喊,一一前來,看見衙內睡在地下,眾人大驚,不由分説將張綵鳳擒住,一齊進到房中來看。只見衙內下體赤,倒在地上,渾身一摸,早已冰冷,驚得面面廝覷,做聲不得,正如“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半桶冰雪水”。只得一面差人報知郡守,一面將方衙內屍首移於大廳停放,忙成一堆,鬧個不休。

卻説方郡守正在後堂飲酒,商議壽辰之事。忽見家人前來報道:“郡守爺,禍事到了!今樂亭縣帶回那個女術人,住在前廳耳房裏,不知怎的將小衙內賺進去死了,被小人們擒住,現由焦虞侯押着,請郡守爺速速前去,審問情由。”方郡守聽得此言,這一驚非同小可,頂梁門轟去六魄,泥丸宮飛去三魂,起身飛奔來至前廳。只見堂裏燈燭熒煌,一堆人圍着方衙內的屍首,在那裏啼哭。方郡守見了心如刀絞,抱住屍首大哭了一場,坐在廳前,忙令獄卒推過凶身,前來審問。

眾獄卒將張綵鳳推到面前跪下,方郡守喝道:“你這賤婦,好意請你來作劇,怎敢存心不善,將我孩兒害死?是何居心?從實招來!”那張綵鳳戰戰慄慄,低着頭不則一聲。方郡守大怒,喝令動刑。牢子節級把綵鳳一索捆翻,將一束問事獄具放在面前。張綵鳳忙叫道:“休要動刑,有言稟上。”郡守道:“快快招來!”張綵鳳吿道:“小婦人實無歹心,為是衙內見奴姿,自家走入房內,勒。奴家不從,衙內強抱上牀,小婦人怎敢不遵。誰知陡然氣絕,小婦人還只當偶爾失足,看了才知是陽而亡。”方郡守聽了,滿面漲得通紅,喝叫道:“胡説!我兒乃官宦家子弟,自幼飽讀詩書,豈會垢人家女?你這賤婦,元系江湖上作劇術煽惑百姓的,定是你妖術,引誘良家子弟,謀財害命!休聽這廝胡説,只顧與我加力打!”當下牢子獄卒上來,揪翻了張綵鳳,褫去下衣,拿起批頭竹片,雨點地打下來。一連打上五十下,打得綵鳳一佛出世,二佛涅盤,皮開綻,鮮血淋漓。綵鳳哀哀啼哭,只叫冤枉。方郡守不容分説,又令拶了一拶,敲了五十。張綵鳳受刑不過,只得依着郡守意思,招做:“不合專行妖術,煽惑百姓,騙財物,設計汚良家子弟,殺害方衙內命是實。”與了招狀。方郡守怒道:“妖婦賤無恥,害我兒無辜喪命,若要解我心頭恨,千刀萬剮化為泥!且取枷來釘了監下,待疊成文案,奏過朝廷,然後處決。”牢子將過長枷,把綵鳳枷了,押下死囚牢裏監了。

卻説方郡守要為兒子遮羞,一力做實綵鳳的罪名,便喚委吏一員,去至華亭縣上,蒐羅罪證。張綵鳳平裏本就濫無恥,風韻事坊間俱傳遍了。委吏據實回報,郡守添枝接葉的寫入文案,擬下罪犯,説:“張綵鳳不合妖法惑眾,擾害地方,通姦謀財,誨傷生,實屬敗化傷風,依律擬成凌遲重闢,剮割三百六十刀,首級梟示。”申文上報,奏知高宗皇帝。不幾,倒了聖旨下來:“依卿所議。”方郡守看了迴文,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掃了法場,立下小衙內牌位,隨即標了監牌,教牢中取出張綵鳳,當廳聽命。

話説張綵鳳下到大牢,眾獄卒只當是個妖婦,不敢怠慢,將她一雙腳晝夜匣着,又把木鈕釘住雙手,那裏容她些鬆寬。到夜間,將她上了囚牀,就如活死人一般,手足不能少展,吃了無限苦楚。這正在監中哀嘆,忽見提牢吏走進監來,一聲“恭喜”,將她拖出牢來,一步一,打到廳前,除枷去鎖,當廳聽斷。當案孔目讀了朝廷明降,綵鳳聽得明白,要將自身凌遲碎剮,一股急痛攻心,登時昏死。方郡守令取井水澆醒,便教貼起一片蘆蓆,寫了犯由牌,畫了伏狀。書吏呈上招狀,方郡守當廳判了一個“剮”字,標過硃筆,將招子丟下公案。獄卒拾起,把張綵鳳洗剝乾淨,反翦雙臂,繩捆索綁,招子在背上。

堂口推過木驢來,這木驢卻是方郡守專為綵鳳制的:只見一個四輪車,前有驢頭;車上釘着一個木樁,上有揪頭鐵圈,下面一副鐵鎖;車底卻是一杆長槍,去了槍頭,正對樁下。眾獄卒便把張綵鳳抬上木驢,背靠木樁,三條滾肚索扯緊,頭髮扣在驢樁鐵圈上;又將兩足折過,釘在鐵鎖兩端,使其雙腿大揸,牝户大張,卻把那槍桿直戳入牝户內,車輪一動,那杆便鼓搗起來。方郡守見犯婦收拾了當,方才下令將碎鑼破鼓齊鳴,一隊軍馬簇擁着那具木驢,推出府門,押赴市曹典刑。張綵鳳百口莫辯,但覺九幽十八獄,無此黑黯也。

一路上看的人,萬頭攢擁,絡繹不絕。只見犯婦赤着雪白身子,釘在木驢上,背後着招子,上寫道:“奉旨碎剮妖婦張綵鳳一口示眾”。又見那槍桿戳在犯婦牝户內,搗個不休,帶出水陣陣,無不笑罵道:“這個妖婦,平裏專以這牝勾引良善,如今搗爛了,看她如何害人。”張綵鳳此際也顧不得羞恥,沒口子語叫個不歇。木驢遊過四門,已是受不得了,那槍桿還在內中搗個不住。搗得綵鳳淚如雨下,極口慘呼,哀求速死。眾人看了,哂笑不絕。遊遍四門,正好午時三刻,把犯婦推到法場,綁在落魂樁上。當案孔目高聲讀罷犯由,眾人齊和一聲。登時升炮開刀,劊子手叫起“惡殺都來”,如法凌遲處死。

方郡守為兒子報冤,特令劊子手每割一刀,即以醋鹽水淋其全身,不教犯婦昏死過去。眾劊子輪番施刑,把綵鳳割了個哭天喊地。仰頭大呼道:“我之一死固該,但不至於剮。今陷我至此者,方郡守害我也!”劊子手恐她亂罵,乃以木丸其口。綵鳳周身鮮血淋淋,面敗如塵土,叫也叫不出了,惟餘息而已。剮了足有三四個時辰,肌已盡,而氣息未絕,肝心聯絡,而視聽猶存。方才將她開膛破腹,取心肝瀝血祭奠了方衙內,又用虎頭大斧將四肢砍斷,梟首於市門示眾。可憐張綵鳳,實不曾圖害人命,只因貪縱慾,至使身披汚名,落得如此下場,可不慎哉!正是:慾之歡片刻間,後來災禍重如山;戒得貪嗔逸事,分明世上小神仙。

卻説那胡仙兒,自嫁了吳福壽,二人心意相投,如魚得水,竟忘乎所以,連回門也不記得。直到三月後,方才得知媽媽吃了官司,趕忙差人前去打探,已然懸首於市了。仙兒惟恐累及自身,便攛掇吳福壽棄了家業,連夜逃走他方。不多時盤費用盡,只得臨時賃間小房屋住下,吳福壽四出與人扈從侍喚,趁些柴米錢,二人離多聚少。胡仙兒正當妙齡,如何曠得過,但見俊俏男子,便勾來家中過夜。吳福壽得知,就管住她不準再別人,胡仙兒如何肯聽?

這一,又勾上了賣食的“銀擔子”徐小乙。兩個正在親嘴咂舌之際,忽然吳福壽從外面進來,口裏説道:“娘子,我歸遲一步,叫你受等了。”一到院中,聽見胡仙兒正與一男子調情嬉笑。福壽罵道:“好無恥的娼婦,你又招引野男子,在此敗壞風俗。”刀進屋內,一掄朴刀把徐小乙殺了。胡仙兒見他殺了小乙,一時間心中不悦,蛾眉直豎,二目圓睜,一伸手把牆上所掛寶劍扯下來,道:“福壽,你忒無禮!”也揮劍就砍。吳福壽道:“娘子,你翻臉無情,這還了得!”胡仙兒道:“你要管老孃,如何能勾?我看着那個男子長得好,要留他在這裏睡,你敢殺我心愛之人,我焉能饒你!”吳福壽罵道:“好賤婢!你也不知你爺的利害!”便提刀相。胡仙兒一摔九彩魂帕,照定吳福壽麪門打去。福壽捉身不住,昏倒地。仙兒過去一劍,要了親夫的命。她自此再無人管束,便四處遊蕩,專行騙之事。後來犯下天大罪,直教朝廷起兵發馬,差一員大將,才將她擒住,送至臨安行在,明正典刑。這便是她母女貪的現報。詩曰:嫵媚嬌羞本是空,如刀槍利更兇;吹蕭一夕妖氛盡,月缺花殘送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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