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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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是在一九三六年天吧“山大”的一位朋友跟我閒談,隨便的談到他在北平時曾用過一個車伕。這個車伕自己買了車,又賣掉,如此三起三落,到末了還是受窮。聽了這幾句簡單的敍述,我當時就説:“這頗可以寫一篇小説。”緊跟着,朋友又説:有一個車伕被軍隊抓了去,哪知道,轉禍為福,他乘着軍隊移動之際,偷偷的牽回三匹駱駝回來。
這兩個車伕都姓什麼?哪裏的人?我都沒問過。我只記住了車伕與駱駝。這便是駱駝祥子的故事的核心。
從到夏,我心裏老在盤算,怎樣把那一點簡單的故事擴大,成為一篇十多萬字的小説。我入了
似的去搜集材料,把祥子的生活與相貌變換過不知多少次——材料變了,人也就隨着變。
不管用得着與否?我首先向齊鐵恨先生打聽駱駝的生活習慣。齊先生生長在北平的西山,山下有許多家養駱駝的。得到他的回信,我看出來,我須以車伕為主,駱駝不過是一點陪襯,因為假若以駱駝為主,恐怕我就須到“口外”去一趟,看看草原與駱駝的情景了。若以車伕為主呢,我就無須到口外去,而隨時隨處可以觀察。這樣,我便把駱駝與祥子結合到一處,而駱駝只負引出祥子的責任。
怎麼寫祥子呢?我先細想車伕有多少種,好給他一個確定的地位。把他的地位確定了,我便可以把其餘的各種車伕順手兒敍述出來;以他為主,以他們為賓,既有中心人物,又有他的社會環境,他就可以活起來了。換言之,我的眼一時一刻也不離開祥子;寫別的人正可以烘托他。
車伕們而外,我又去想,祥子應該租賃哪一車主的車,和拉過什麼樣的人。這樣,我便把他的車伕社會擴大了,而把比他的地位高的人也能介紹進來。可是,這些比他高的人物,也還是因祥子而存在故事裏,我決定不許任何人奪去祥子的主角地位。
有了人,事情是不難想到的。人既以祥子為主,事情當然也以拉車為主。只要我教一切的人都和車發生關係,我便能把祥子拴住,像把小羊拴在草地上的柳樹下那樣。
可是,人與人,事與事,雖以車為聯繫,我還覺着不易寫出車伕的全部生活來。於是,我還再去想:颳風天,車伕怎樣?下雨天,車伕怎樣?假若我能把這些細瑣的遭遇寫出來,我的主角便必定能成為一個最真確的人,不但吃的苦,喝的苦,連一陣風,一場雨,也給他的神經以無情的苦刑。
由這裏,我又想到,一個車伕也應當和別人一樣的有那些吃喝而外的問題。他也必定有志願,有慾,有家庭和兒女。對這些問題,他怎樣解決呢?他是否能解決呢?這樣一想,我所聽來的簡單的故事便馬上變成了一個社會那麼大。我所要觀察的不僅是車伕的一點點的浮現在衣冠上的、表現在言語與姿態上的那些小事情了,而是要由車伕的內心狀態觀察到地獄究竟是什麼樣子。車伕的外表上的一切,都必有生活與生命上的
據。我必須找到這個
源,才能寫出個勞苦社會。
到了夏天,我辭去了“山大”的教職,開始把祥子寫在紙上。
一九三七年一月“祥子”開始在《宇宙風》上出現①,作為長篇連載。當發表第一段的時候,全部還沒有寫完,可是通篇的故事與字數已大概的有了準譜兒,不會有很大的出入。假若沒有這個把握,我是不敢一邊寫一邊發表的。剛剛入夏,我將它寫完,共二十四段,恰合《宇宙風》每月要兩段,連載一年之用——①據查《宇宙風》,是1936年9月第二十五期開始連載,至1937年9月第四十八期續完。
當我剛剛把它寫完的時候,我就告訴了《宇宙風》的編輯;這是一本最使我自己滿意的作品。後來,刊印單行本的時候,書店即以此語嵌入廣告中。它使我滿意的地方大概是:(一)故事在我心中醖釀得相當的長久,收集的材料也相當的多,所以一落筆便準確,不蔓不枝,沒有什麼敷衍的地方。(二)我開始專以寫作為業,一天到晚心中老想着寫作這一回事,所以雖然每天落在紙上的不過是一二千字,可是在我放下筆的時候,心中並沒有休息,依然是在思索;思索的時候長,筆尖上便能滴出血與淚來。(三)在這故事剛一開頭的時候,我就決定拋開幽默而正正經經的去寫。在往常,每逢遇到可以幽默一下的機會,我就必抓住它不放手。有時候事情本沒什麼可笑之處,我也要運用俏皮的言語,勉強的使它帶上點幽默味道。這,往好裏説,足以使文字活潑有趣;往壞裏説,就往往招人討厭。
“祥子”裏沒有這個病。即使它還未能完全排除幽默,可是它的幽默是出自事實本身的可笑,而不是由文字裏硬擠出來的。這一決定,使我的作風略有改變,教我知道了只要材料豐富,心中有話可説,就不必一定非幽默不足叫好。(四)既決定了不利用幽默,也就自然的決定了文字要極平易,澄清如無波的湖水。因為要求平易,我就注意到如何在平易中而不死板。恰好,在這時候,好友顧石君先生供給了我許多北平口語中的字和詞。在平
,我總以為這些詞彙是有音無字的,所以往往因寫不出而割愛。現在,有了顧先生的幫助,我的筆下就豐富了許多,而可以從容調動口語,給平易的文字添上些親切,新鮮,恰當,活潑的味兒。
因此。
“祥子”可以朗誦。它的言語是活的。
“祥子”自然也有許多缺點。使我自己最不滿意的是收尾收得太慌了一點。因為連載的關係,我必須整整齊齊的寫成二十四段;事實上,我應當多寫兩三段才能從容不迫的剎住。這,可是沒法補救了,因為我對已發表過的作品是不願再加修改的。
五、職業寫家的生活辭職後,一直住在青島,壓兒就沒動窩。青島自秋至
都非常的安靜,絕不像只在夏天來過的人所説的那麼熱鬧。
安靜,所以適於寫作,這就是我捨不得離開此地的原因。
除了星期或有點病的時候,我天天總寫一點,有時少至幾百字,有時多過三千;平均的算,每天可得二千來字。細水長
,架不住老寫,
子一多,自有成績,可是,從發表過的來看,似乎湊不上這個數兒,那是因為長稿即使寫完,也不能一口氣登出,每月只能發表一兩段。還有寫好又扔掉也是常有的事,所以有傷耗。
地方安靜,個人的生活也就有了規律。我每天差不多總是七點起牀,梳洗過後便到院中去打拳,自一刻鐘到半點鐘,要看高興不高興。不過,即使高興,也必打上一刻鐘,求其不間斷。遇上雨或雪,就在屋中練練小拳。
這種運動不一定比別種運動好,而且耍刀,大有義和拳上體的嫌疑。不過它的好處是方便:用不着去找伴兒,一個人隨時隨地都可以活動;可長可短,可軟可硬,由慢而速,亦可由速而慢,缺乏紀律,可是能夠從心所
不逾矩。練上幾趟就多少能見點汗兒;背上微微見汗,臉
微紅,最為舒服。
打完拳,我便去澆花,喜花而不會養,只有天天澆水,以求不虧心。有的花不知好歹,水多就死;有的花,勉強的到時開幾朵小花。不管它們怎樣吧,反正我盡了責任。這麼磨蹭十多分鐘,才去吃早飯,看報。這差不多就快九點鐘了。
吃過早飯,看看有應回答的信沒有;若有,就先寫信,溜一溜腦子;若沒有,就試着寫點文章。在這時候寫文,不易成功,腦子總是東一頭西一腳的亂鬧鬨。勉強的寫一點,多數是得扔到紙簍去。不過,這麼鬧鬨一陣,雖白紙上未落多少黑字,可是這一天所要寫的,多少有了個譜兒,到下午便有轍可循,不致再拿起筆來發怔了。簡直可以這麼説,早半天的工作是拋自己的磚,以便引出自家的玉來。
十一時左右,外埠的報紙與信件來到,看報看信;也許有個朋友來談一會兒,一早晨就這麼無為而治的過去了。遇到天氣特別晴美的時候,少不得就帶小孩到公園去看猴,或到海邊拾蛤殼。住在青島,看海很方便:退後,每攜小女到海邊上去;沙灘上有的是蛤殼與斷藻,便與她拾着玩。拾來的蛤殼很不少了。但是很少出奇的。至於海藻,更不便往家中拿,往往是拾起來再送到水中去。這得九點多就出發,十二時才能回來,我們是能將一里路當作十里走的;看見地上一顆特別亮的砂子,我們也能研究老大半天。
十二點吃午飯。吃完飯,我搶先去睡午覺,給孩子們示範。等孩子都決定去學我的好榜樣,而閉上了眼,我便起來了;我只需一刻鐘左右的休息,不必睡那偉大的覺。孩子睡了,我便可以安心拿起筆來寫一陣。等到他們醒來,我就把墨水瓶蓋好,一直到晚八點再打開。大概的説吧,寫文的主要時間是午後兩點到三點半,和晚上八點到九點半。這兩個時間,我可以不受小孩們的欺侮。
九點半必定停止工作。按説,青島的夜裏最適於寫文,因為各處靜得連狗彷彿都懶得吠一聲,可是,我不敢多寫,身體釘不住;一咬牙,我便整夜的睡不好;若是早睡呢,我便能睡得像塊木頭,有人把我搬了走我也不知道,我可也不去睡的太早了,因為末一次的信是九點後才能送到,我得等着;還有呢,花貓每晚必出去活動,到九點後才回來,把貓收入,我才好鎖上門。有時候躺下而睡不着,便讀些書,直到困了為止。讀書能引起倦意,寫文可不能;讀書是把別人的思想裝入自己的腦子裏,寫文是把自己的思想擠出來,這兩樣不是一回事,寫文更累得慌。
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整天,該熱鬧了。看朋友,約吃飯,理髮,偶爾也看看電影,都在這兩天。一到星期一,便又安靜起來,鴉雀無聲,除了和孩子們説廢話,幾乎連
齒舌喉都沒有了用處似的。説真的,青島確是過於安靜了。可是,只要熬過一兩個月,習慣了,可也就捨不得它了。
按説,我既愛安靜,而又能在這極安靜的地方寫點東西,豈不是很抖的事嗎?唉(必得先嘆一口氣)!都好哇,就是寫文章吃不了飯啊!
我的身體不算很強,多寫字總不能算是對我有益處的事。但是,我不在乎,多活幾年,少活幾年,有什麼關係呢?死,我不怕;死不了而天天吃個半飽,遠不如死了呢。我愛寫作,可就是得捱餓,怎辦呢?連版税帶稿費,一共還不抵教書的收入的一半,而青島的生活程度又是那麼高,買葱要論一分錢的,坐車起碼是一錢!怎樣活下去呢?
常常接到青年朋友們的著作,教我給看,改;如有可能,給介紹到各雜誌上去。每接到一份,我就要落淚,我沒有工夫給詳細的改,但是總抓着工夫給看一遍,盡我所能見到的給批註一下,客氣的給寄回去。有好一點的呢。我當然找個相當的刊物,給介紹一下;選用與否,我不能管,盡到我的心算了。這點義務工作,不算什麼;我要落淚,因為這些青年們都是想要指着投稿吃飯的呀!——這裏沒有飯吃!
六、蘆溝橋事變蘆溝橋事變初起,我還在青島,正趕寫兩部長篇小説。①——①兩部長篇小説:一為《病夫》,給《宇宙風》連載用;一為《小人物自述》,為天津《方舟》寫,亦連載。
這兩部東西都定好在九月中登載出,作為“長篇連載”足一年之用。七月底,平津失陷,兩篇共得十萬字,一篇三萬,一篇七萬。再有十幾萬字,兩篇就都完成了,我停了筆。一個刊物,隨平津失陷而停刊,自然用不着供給稿子;另一個卻還在上海繼續刊行,而且還直催預定貨件。可是,我不願寫下去。初一下筆的時候,還沒有戰爭的影子,作品內容也就沒往這方面想。及至戰爭已在眼前,心中的悲憤萬難允許再編制“太平歌詞”了。街巷中喊賣號外,自午及夜半,而所載電訊,僅三言兩語,至為惱人!一聞呼喚,小兒女爭來扯手:“爸!號外!”平均每寫兩千字,每因買號外打斷思路。至七月十五
,號外不可再見,往往步行七八里,遍索賣報童子而無所得;
僑尚在青,疑市府已
號外,免生是非。
人報紙則號外頻發,且於鋪户外揭貼,加以朱圈;消息均不利於我方。我弱彼強,處處慚忍,有如是者!
老母尚在北平,久無信示;內人又病,心緒極劣。時在青朋友紛紛送眷屬至遠方,每來辭行,必囑早作離青之計;蓋一旦有事,則敵艦定封鎖海口,我方必拆毀膠濟路,青島成死地矣。家在故鄉,已無可歸,內人身重,又難行旅,乃力自鎮定,以寫作擯擾,文字之劣,在意料中。自十五至廿五,天熱,消息沉悶,每深夜至友家聽廣播,全無收穫。歸來,海寂天空,但聞遠處犬吠,輒不成寐。
廿六又有號外,廊坊有戰事,友朋來辭行者倍於前。寫文過苦,乃強讀雜書。廿八號外,收復廊坊與豐台,不敢深信,但當隨眾歡笑。廿九
消息惡轉,號外又停。卅一
送內人入醫院。在家看管兒女;客來數起,均謂大難將臨。是
仍勉強寫二千字給《民眾
報》。
八月一得小女,大小俱平安。久旱,飲水每斷,忽得大雨,即以“雨”名女——原擬名“亂”
嫌過於現實。電平報告老人;復訪友人,告以
小無恙;夜間又寫千字。次
,攜兒女往視媽媽與小妹,路過旅行社,購車票者列陣,約數百人。四
,李友入京,良鄉有戰事;此地大風,海水
卷,馬路成河。乘帆船逃難者,多沉溺。每午,待兒女睡去,即往醫院探視;街上賣布小販已絕,車馬羣趨碼頭與車站;偶遇遷逃友人,匆匆數語即別,至為難堪。九
,《民眾
報》停刊,末一號仍載有我小文一篇。王劍三以七號攜眷去滬,臧克家、楊楓、孟超諸友,亦均有南下之意。我無法走。十一
,
出院,實之自滬來電,促南下。商之內人,她決定不動。以常識判斷,青島
人產業值數萬萬,必不敢立時暴動,我方軍隊雖少,破壞計劃則早已籌妥。是家小尚可暫留,俟雨滿月後再定去向,至於我自己,市中報紙既已停刊,我無用武之地,救亡工作復無詳妥計劃,亦無人蔘加,不如南下,或能有些用處。遂收拾書籍,藏於他處,即電亢德,準備南下。十二
,已去託友買船票,得亢德覆電:“滬緊緩來”南去之計既不能行,乃決去濟南。前月已與齊大約定,秋初開學,任國文系課兩門,故決先去,以便在校內找房,再接家小。別時,小女啼泣甚悲,
亦落淚。十三早到濟,滬戰發。心極不安:滬戰突然爆發,青島或亦難免風波,家中無男人,若遭遇事變…
果然,十四敵陸戰隊上岸。急電至友,送眷來濟。
小以十五
晨來,車上至為擁擠。下車後,大雨;
疲極,急送入醫院。覆冒雨送兒女至敬環處暫住。小兒頻呼“回家”甚慘。大雨連
,小女受涼亦病,送入小兒科。自此,每
赴醫院分看
女,而後到友宅看小兒,焦急萬狀。《病夫》已有七萬字,無法續寫,復以題旨距目前情形過遠,即決放棄。
十間,雨愈下愈大。行李未到,傢俱全無,
行泥水中,買置應用物品。自青來濟者
多,友朋相見,只有慘笑。留濟者找房甚難,遷逃者匆匆上路,忙亂中無一是處,真如惡夢。
廿八,
女出院,覓小房,暫成家。覆電在青至友,託送器物。七月事變,濟南居民遷走甚多,至此又漸熱鬧,物價亦漲。家小既團圓,我始得勻出工夫,看訪故人;多數友人已將
女送往鄉間,家家有男無女,頗有談笑,但欠自然。滬戰
烈,我的稿費停止,搬家買物看病僱車等又費去三百元,遂決定不再遷動。深盼學校能開課,有些事作,免生閒愁,果能如此,還足以傲友輩也。
學校於九月十五開課,學生到及半數。十六
大同失陷;十九
中秋節,街上生意不多,幾不見提筐肩盒送禮者。《小實報》在濟復刊,約寫稿。平津
亡員生漸多來此,或辦刊物,或籌救亡工作,我又忙起來。廿一
,敵機過市空,投一彈,傷數人,羣
不安。此後時有警報。廿五六
,傷兵過濟者極多,無衣無食無物藥,省政府似不甚熱心照料。到站
勞與看護者均是學界中人。卅
,敵軍入魯境,學生有請假回家者。時中央派大員來指揮,軍事應有好轉,但本省軍事長官嫌客軍在魯,設法避戰,戰事遂告失利。德州危,學校停課。師生相繼遷逃,市民亦多東去,來自膠東者又復搬回,車上擁擠,全無秩序。我決不走。遠行無力,近遷無益,不如死守濟南,幾每
有空襲警報,仍不斷寫作。筆為我唯一武器,不忍藏起。
入十月,我方不反攻,敵軍不再進,至為沉悶。校內寂無人,貓狗被棄,羣來啼飢。秋高氣,樹漸有紅葉,正是讀書時候,而校園中全無青年笑語聲矣。每
小女助母折紗布
棉球,備救護傷兵之用,小兒高呼到街上買木槍,好打飛機,我低首構思,全室有緊張之象。
亡者
增,時來貸金求衣,量力購助,不忍拒絕。寫文之外,多讀傳記及小説,並錄佳句於冊。十四
,市保安隊槍械被收繳,市面不安,但無暴動。青年學子,愛國心切,時約赴會討論工作計劃。但政府多慮,不準活動,相對悲嘆。下半月,各線失利,而濟市沉寂如常,雖仍未停寫作,亦難自信果有何用處矣。
十一月中,敵南侵,我方退守黃河。友人力勸出走,以免白白犧牲,但:一、車極難上,沿途且有轟炸之險。
二、兒女輩俱幼弱,天氣復漸寒,遇險或受病,同是危難。
三、存款無多,僅足略購柴米,用之行旅,則成難民。版税稿費俱絕,找事非易,有出無入,何以支持?獨逃可僅顧三餐,同來則無法儘管飢寒。
有此數因,故決留守,在濟多友,亦願為照料。不過,説着容易,實行則難,於心有所不忍,遂遲遲不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