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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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鍾舞陽一向清冷的面孔出怒氣,赫連遠不又笑了,“這倒不是,我就怕她後悔…倒是她既然一直被阻攔着,為何突然又鋌而走險,自己一人逃回東陵國找我?莫非和太子選妃一事有關?”不能怪他有偏見,畢竟公孫少辰就是個愛惹事的傢伙。

“這個…”剛才還説得滔滔不絕的鐘舞陽,此刻卻莫名的支吾了起來。

“還有,這幾年來你們時常無故發動一些不大不小的偷襲,該不會就是因為他不想讓寶娃來找我,所以才讓兩國邊界沒有平靜的時候?”赫連遠隨意的聯想着,卻不小心被自己的假設給酸到了,想到那個老愛找自户麻煩的皇太子,若不是當時親眼見到他開旦讓鍾舞陽放箭,還真會以為他是不是他對寶娃懷着異樣的心思。

“打你就打你,哪需要找這麼多借口?”一個略帶疏懶的男子嗓音從牢房外傳了進來,赫連遠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看着那個總是一臉笑的公孫少辰,此刻瞪着他倆的神情卻隱約泛着不悦。

怎麼?聽到自己的壞話,不高興了?但之前他可也沒少説過公孫少辰的不是,他還不是照樣嘻嘻哈哈樂得很,怎麼現在才發起脾氣?沒這麼遲鈍吧?

“沒想到你們兩人倒是聊得開心的,難不成這幾年還讓你們打出情來了?”盯着席地對坐的兩人,公孫少辰的目光掠過滿臉興味的赫連遠,最終落在低頭玩着手中杯子、神情又變回淡然的鐘舞陽側臉上,一向隨自若的俊美臉龐難得浮現一絲愠怒,“…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不懂得避嫌!”話中竟有幾許彆扭的惱意。

孤男寡女?避嫌?!

赫連遠雖然對自己的想法有些懵懂,但是對於別人的事情倒是旁觀者清,領悟得特別快,看着這對主從的奇妙神情與互動,他立刻像是發現了什麼似的,噗一聲噴笑出來。

這聲突兀的嗤笑讓公孫少辰的目光挪回他身上,臉上又回到那副扯着嘴角要笑不笑的輕佻模樣,“赫連將軍,這牢房住得可還舒適?”

“還行,這牢裏還算通風,又有枕頭有被子,雖然伙食差了點,有吃沒有飽,但畢竟有茶有飯,鍾將軍也待我親切得很,説了不少事給我聽。”赫連遠扯着笑容回道。

“喔?親切得很?”

“正是,我倆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酸死你這混蛋!

聽他這麼説,公孫少辰的笑臉果然再度崩壞,狠狠的瞪了兩人一眼,然後才轉頭望向後頭那個站在地牢入口的身影,瞬間變臉、一副蕭索可憐的神情道:“寶兒,你也聽見了,他倆打得正火熱呢!哪有旁人嘴的餘地?我們兩個還是識相一點的好,你也別再為這男人茶飯不思了,值得嗎?唉!不如我讓御膳房做點好吃的,咱們兩個可憐的失意人一起到御花園取暖一番…”赫連遠原本落井下石得正開心,聽他喚出那個名字之後,那些幸災樂禍便戛然而止,斂起賊笑的臉上帶着幾絲惱恨——這公孫少辰還真是片刻都不讓自己好過!

始終沉默的鐘舞陽此時終於起身出了牢房,公孫少辰這才鬆了緊咬的牙關,側身讓身後的佟若寶出臉來,嘴裏仍不留情的挑撥道:“去吧!去看看你愛上的是什麼貨,怎麼就捨得為他拋棄本王,一心一意的撲到他身邊,連他忘了你都還是這麼矢志不渝?”真是枉費他多年來的教導。

佟若寶手上提着一個看似沉重的籃子,磨磨蹭蹭的往前走了幾步,隨即在牢房外不遠處停了下來,飛快的掃了赫連遠一眼之後,便低下頭不説話。

“赫連遠,雖然我倆一向不甚投緣,但本王至少認為你還識時務,雖然讓你們單獨相處,但別忘了你現在的身分,也休想存着逃走的打算,否則到時遭殃的可不會只有你一個人!”冷冷的拋下幾句狠話,公孫少辰正拂袖離去,眼角餘光瞥見安靜佇立一旁的鐘舞陽時,心裏的火苗再度竄高,“鍾將軍,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隨本王出去!”鍾舞陽回頭看看依然低頭不語的佟若寶,再朝着挑眉旁觀的赫連遠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淺笑,接着才慢的轉身跟在公孫少辰身後離開,而跟在後頭的衞兵也被遣到地牢外頭等着。

隨着那票人的離去,方才還有些喧鬧的地牢突然安靜下來,赫連遠動也沒動,照樣大剌剌的坐在牢裏,望着那個呆站在原地,毫無動靜、也看不清有什麼表情的佟若寶。

“你怎麼來了?”見佟若寶似乎沒有開口説話的打算,赫連遠便率先打破了這片沉窒,只是説出口的話聽起來並不怎麼親切。

他並不是不想見她,但以往意氣風發、統領大軍的自己,如今卻成了階下之囚,又傷又倦的待在這個陰森寒冷的地牢之中,這副虎落平陽的模樣如果是讓鍾舞陽之類的旁人見了,他倒還不怎麼在乎;但寶娃不同,想到要讓她見到這麼狼狽的自己,他心裏總是很難坦然。

“…你還生我的氣?”他的問話讓佟若寶有些畏縮,之前向公孫少辰死求活纏要來看他的時候似乎還有無限的勇氣,真正見到他的時候卻又支支吾吾、囁囁嚅嚅,彷彿恨不得將自己藏進陰影裏躲着似的。

“生什麼氣?”對於她的膽戰心驚,赫連遠則是明知故問。

“我之前沒説實話…”也不知是心虛還是不情願,她低着頭喃喃説道,愈説愈小聲。

“喔。”他不置可否的隨便應了一聲,漫不經心的將目光移到她手中的東西,“你拿着什麼?”看起來頗有分量,她十隻手指都握得發緊了。

“給你吃的。”見他轉移話題,佟若寶偷偷了鬆了一大口氣,趕緊走進牢房裏,蹲在他身邊將手中的貢品呈上,眼巴巴的望將軍笑納。

“你受了箭傷,又有些着涼,我請御膳房做了一些清淡温補的菜,就等着你醒來…”

“看來你在西原國皇宮裏也已經算得上是個主子了,還指使得動御膳房,或者這是太子殿下應你要求而傳的命令?”赫連遠盯着那些看起來緻美味的菜餚湯水,難得的沒有立刻開動,只是淡淡的説着尖利的嘲問,臉上也掛着面具一般的疏離微笑。

她聞言一呆,小臉上原本綻放着的光彩又迅速褪去,整個人就像一棵被強烈陽光曬得蔫了的草,頭都快垂到膝蓋上頭。

“這件事,真的是個誤會…”

“説什麼啊?太小聲了,聽不見,靠過來點。”他貌似不耐煩,但若是佟若寶此時抬頭看他,便會瞧見藴在他眼底那抹燦爛的光彩。

她委委屈屈的往他身邊挪近,正想開口説些什麼,原本握拳擱在腿上的手腕卻忽然被一隻大掌圈住,稍稍使力將她往前一拉,她一時沒有防備,便整個人往前撲了過去。

佟若寶被這突來的“偷襲”嚇了一跳,直覺便伸手去抵着什麼以免撲倒在地上吃土,沒想到卻直接按上了赫連遠的口,這意外的親密與手下那温熱堅實的觸讓她楞了一下,心裏還在猶豫着是該安靜的退開,或者趁他此刻柔弱帶傷時推倒就範,頰邊已經撫上了一陣暖熱。

她楞楞的抬起眼來,有些不確定的望着眼前的男人——他剛才明明還對自己冷言冷語,怎麼現在卻是一臉讓她也跟着害羞起來的温柔?

“佟家姨娘,如果你肚子裏的小娃娃是個妹妹,給我當娘子好嗎?”赫連遠俯視着懷裏那張傻住的呆臉,突然説了句不知所云的話來。

佟若寶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任由他帶着薄繭的手指摩挲着自己的頰面,那微微的糙意彷彿在她肌膚上畫出了火花,既燙又麻。

“『娘子』這種東西,是要一輩子都在一起的,不僅要疼她、愛她,保她一世平安無憂,有好吃好喝的也要先讓給她…”赫連遠輕輕掐了掐她的鼻頭,笑了開來,“原來娘子就是要跟我搶飯吃的人,那我不要了。”傻傻的聽着他這些幼稚的話語,她像是終於察覺了什麼,鼻頭倏地一酸,眼眶頓時就濕潤了起來。

“寶娃別怕,你跳下來吧!我在下頭接着你。”赫連遠輕輕説着,嗓音愈柔,“不就點血嗎?你別哭啦!但我現在破了相,肯定沒有姑娘願意嫁我,你就看在我英勇救你的分上許了我吧!我天天分你桂花糕吃…”當時那青澀少年的無賴話語,如今從他這個大男人嘴裏説出來,雖然隱約帶笑,卻多了幾絲誘惑與許諾。

“寶娃,你要乖乖等我,待你及笄之時,我便請爹爹來提親。要記得你是我娘子啊!別人給的松子酥、豆沙包、糖豆子,你一個也不許吃…”捧着她哭得唏哩嘩啦的小臉,猶如一朵被驟雨打得狼狽的花兒,赫連遠嘆了口氣,將她緊緊的擁在身前,“你記得的,是我忘了。”

“你…想起來了?”佟若寶帶泣的嗓音從他懷裏模糊的傳了出來,顯得有些猶疑,似乎還不敢相信。

“記得了一些。”撫着她柔軟的發,赫連遠低聲應道。

他想,自己長久以來會任記憶一片空白,除了舊時的那樁意外,或許也不是真的那麼努力的去回想。

畢竟當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開始,便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在身無分文又飢寒迫的情況下,他的過去是什麼樣子已不是最重要的事,努力活下去才是當務之急。

因此無論是一開始在飯館裏的辛勤工作,或是之後的街頭乞討,他每天睜眼醒來之後到閉眼睡去之前,總是在為自己的生計煩擾,若不是有一天遇見了那個追着自己問的女孩,他也沒有多少慾望來追憶過去。

而後來那個似乎認識他的姑娘“死了”他更不再有心思去追究——他想念的只有她,至於從他生命裏消失、被他遺忘的那些,不知是好是壞的記憶,他就當作吃燒餅必定會落下的芝麻,有點可惜,但不是非撿回來不可。

直到她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偶爾説些兩人的過去,漸漸勾起了他的好奇,開始去思考那些彷彿被雲霧捂着的回憶;而她傷心絕的提起那些無法輕易説明的秘密時,更是有如一把巨斧,狠狠的劈在他腦門上,讓他又暈又痛的同時,幾絲記憶也就這麼悄悄的回他腦海裏。

“怎麼還是跟小時候一樣愛哭?”他親了親她的發頂,語調柔軟寵溺。

“還不是都你害的…”佟若寶嗚嗚咽咽的埋怨道,卻又往他懷裏鑽,彷彿怕他又不見似的,雙手摟得更緊。

這傻姑娘。看她這副模樣,赫連遠忍不住輕笑出聲,那隔着彼此衣物傳來的暖意與微微震動,讓他更清楚而明確的受到她就在自己懷裏,不滿足的嘆出聲來。

只不過,她也太會哭了吧…難不成要把眼睛給哭壞,才足以表達她心中的雀躍嗎?

赫連遠將她稍微推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之後,隨即俯低身子,朝她哭得微微發顫的濕潤辦親了下去,卻不知為何不願深入,慢條斯理的緩緩磨、細細啃咬,撥得她一時忘了哭泣,反而逐漸為了這顯得捉的親密而焦躁起來,但又沒那個臉皮開口要求,只好賴在他懷裏又哼又蹭,像只央求主人撫摸疼愛的小貓兒似的。

她的反應讓存心逗的赫連遠又忍不住想笑,心裏原本那些莫名其妙的疑慮,在她的親近以及鍾舞陽的開導之下似乎也消散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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