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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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漸晚,李文洛習慣地拿下眼鏡,頂着紛飛的細雨,敞着車篷,駛往所住的社區。就在警衞的駐守亭旁,他不經意地瞥見一個你而立的身影,心臟猛地一縮。不會是她吧!腳卻不由自主地踩了煞車。

金鬱南緊抓着衣角,凝望着他的眼眸中盡是失落與茫然,墜落的雨珠全停在她的眉睫長髮上,她看來就如七年前那般無依無助,那般悽怯弱得令他心疼,他如何能在這樣的夜裏,讓她獨處於淒冷的細雨中?

“上來吧!”他唐突地別開目光,深怕再看她一眼,便無法剋制自己。

她點點頭,默默地坐上車,默默地看着李文洛在停車場熄掉座車引擎,默默地跟着李文洛上樓,默默地跟着他走進屋內,默默地接過他遞來的乾巾。

“喝點什麼?熱可可好嗎?”李文洛保持距離地問。

“嗯。”她可有可無地點點頭。

看着李文洛轉身走進廚房燒水,她的視線不由得往四處瀏覽起來。黑的皮製沙發,配上電視音響組合,典型單身男人的住處!她不覺走上前去看着擺着滿架滿櫃琳琅滿目的音樂cd,原來他這麼喜歡古典音樂!

咦?金鬱南瀏覽的眼光好奇地停留在擺櫃上一隻雕工樸素的木盒幾秒鐘,順手打了開來,一陣清脆的音樂驀然叮?叮?地響起,原來是音樂盒!

但這樂曲好耳,她凝聽了一會兒,恍然憶起,七年前,十八歲生的那晚,她在鋼琴餐廳裏所彈奏的第一曲,便是這一首小夜曲!

想到這裏,她的心不微微一顫,視線也隨之觸到盒內的東西,金鬱南忍不住拿起來一看,是自己在回國前寫給李文洛的幾封信,不過,她記得信沒這麼厚,順手打開,一排排龍飛鳳舞的字立刻躍入眼簾。

小丫頭,恭喜你畢業了!

頓時,金鬱南到心臟猛然停住了,這是他寫給她的回信!他不是不回她的信,而是沒寄出去!

金鬱南顧不得盈眶的淚水,帶着急切的心,顫着雙手,捧着信渴切地讀着。這是李文洛給她的回信!李文洛的確沒有忘記她!李文洛的確沒有忘記她!

突然,一雙有力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她手中把信搶了過去。她抬頭猛地望見李文洛臉上滿是被窺見心事的陰鬱與森寒!

“你回去吧!”他咬着牙,冷冷地道,三兩下便把手中的信成一團。

“不要!”金鬱南情急地撲過去,伸手要搶回被成一團的紙張。

“那是你給我的信!你沒有權利這麼做!還我!”李文洛硬是不肯給。

“又沒寄出去,怎麼能算是你的!”

“我看到就算是了!還我!還給我!”金鬱南含淚嘶叫着。

“你都要跟姐姐結婚,我能有的就這些了!為什麼你連我這點夢想都非要撕毀不可?”李文洛登時一怔,手中的信立即被金鬱南搶到手。只見她用衣袖拭掉眼淚,跪在短桌旁,將被捏縐的信紙小心翼翼地鋪在桌面上,用手輕輕熨平上面的縐摺。一張完了,又換另一張。

那專注而虔誠的神情令李文洛到鼻酸。七年了,人是長大了,怎麼心還和從前一樣?如此倔強頑固得教人心憐!他不走上前去,撿起掉落在地的巾,覆在她猶濕的發上。

“把頭髮擦乾。”他將可可放在她面前,不忍再對她大聲。

“趁熱喝了,等會兒我送你回去。”她默默地把信摺好,放回信封,手猶壓在信上,低頭喃喃地問:“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要和姐姐結婚?至少我還有點祝福你們的風度。”

“我不需要!”他衝口而出。

“你今晚來就是要跟我説這些嗎?”

“我從奧地利回來了!”金鬱南緩緩抬起頭,直視他的眼瞳。

“你會再聽我彈琴,為我鼓掌嗎?”李文洛的心一震,理智地保持距離。

“當…當然,如果你開演奏會。”她聽着,有意無意地點點頭,聲音輕微,語氣卻堅決。

“我一生只為一個人彈琴,如果他已經沒心聽我彈,鋼琴對我而言,也沒意義了。”一股隱隱的不安,驀然襲上李文洛的心頭,不自覺低喊:“小丫頭你…”金鬱南頓時熱淚盈眶,他喊她小丫頭,就像七年前那般,他喊她小丫頭。

“我努力學鋼琴,是因為有你會聽,”她仰着被淚水潤濕的臉龐,哽咽地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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