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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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偏過頭去,緊咬着紅,臉上冰冷一片。林晚榮也知自己在這事上,的確有些偏聽偏信,這突厥女子雖心
高傲,卻是聰明絕頂,絕不是那麼魯莽的人。
車廂裏二人都不説話,林晚榮捧着藥碗,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神無比的尷尬。
相持了片刻,他終是打了個哈哈,老着臉道:“那個,玉伽神醫,就算我給你賠個不是了,上次的確是個誤會。對了,還謝謝你送我的清水!”玉伽別過頭去,輕哼道:“那只是還你的,用不着你來謝。”林晚榮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不知她到底怎麼想,唯有小心翼翼道:“神醫,時辰不早了,你看我這兄弟的傷勢——”
“金刀呢?”玉伽毫不客氣的截斷他的話,轉過頭來,神冷冷。
林晚榮自懷裏取出金光燦燦的彎刀,笑着道:“在這裏!玉伽小姐放心,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這一點大家有目共睹!”玉伽自動將他這句話略去了,她望着那金刀,眼中似喜似憂,沉默良久,方才輕聲道:“你將傷員扶起來吧。”林晚榮大喜,忙將李武陵的身體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玉伽自他手中取過金刀,照準李武陵前瞄了瞄,林晚榮頓時一驚:“你要幹什麼?!”玉伽冷冷道:“這個不用你管。你將藥碗端好,聽我口令,我喊開始,你就灌藥!一口氣全部灌下去,不準停!”少女頤指氣使,這般緊急關口,林晚榮除了遵從外,再無其他辦法。玉伽手中握住金刀,也不出鞘,她翻看了李武陵的眼皮,微微點頭。手中金刀猛地擊出,刀鞘帶着些暗勁擊在小李子前
。
沉睡中的李武陵身體猛地一抖,似有一聲痛哼,嘴巴便張開了。玉伽焦急的聲音響起:“快,開始!”林晚榮不敢怠慢,捏住李武陵的脖子,將那藥水一股腦望他口中灌去。李武陵肚裏咕嘟咕嘟一陣,受那藥水刺作用,臉
幕然通紅,竟然猛地咳嗽起來。
“小李子,小李子——”見李武陵有反應,林晚榮大喜之下,抱住他身子用力叫喚。
那藥水的刺作用不可小覷,李武陵咳嗽了幾聲,肚中忽然咕嚕一陣,玉伽急道:“快將他扶到車外去——”林晚榮抱着他衝下馬車,李武陵哇的一聲,便伏在他腿上,對着沙地大吐起來。
“小李子——”那邊的胡不歸、高酋、許震三人見到這邊的情形,刷的就衝了過來,所有將士的目光直往這邊掃來。
李武陵昏的這些時
,進的米糧實在有限,這一番嘔吐,除了泛着酸味的清水,再也哇不出來什麼東西。他外傷雖已差不多痊癒,身體卻是虛弱之極,這一番嘔吐之下,似已用完了全身力氣,仰面躺在林晚榮懷抱裏,面
蒼白如紙,呼
極為薄弱,只是那微微抖動的睫
,才在提醒諸人,他是真的醒了過來。
“水!”林晚榮大吼一聲,早已有胡不歸遞過李武陵的水囊。小李子昏睡中,即使在沙漠裏,每仍在不停的進水,但不管任何時候,他的水囊裏總是被裝得滿滿的。
林晚榮將清水往小李子口裏灌去,李武陵貪婪的了幾口,乾裂的嘴
終於緩緩的翕動起來。
林晚榮大喜,緊緊抱着他的肩膀:“小李子,小李子,你快醒醒——”
“林大哥——”那聲虛弱之極的呼喚,帶着息,似從天外而來,在這大漠風沙的咆哮中,渺不可聞,偏偏落進了所有人的耳中。
李武陵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眼神暗淡無光,只是看在五千將士的眼裏,卻如天上的晨星般明亮。
“哈哈,小李子醒了,小李子醒了——”林晚榮放聲大嚎大笑,淚珠滾滾落下……
第五百七十章風暴這一聲呼喊,像長了翅膀樣,從後面飛速傳到前面,整個隊伍剎時沸騰起來,將士們的熱情被迅速點燃,大家興奮的相擁,吼吼的歡呼聲此起彼伏、絡繹不絕,驚喜和興奮填滿了他們的心房,就連這殘酷的死亡之海,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將軍,粥來了——”許震一路小跑着,臉興奮的通紅,他手中端着個木碗,裏面是熱騰騰的粥食,冒着熱氣的清湯下麪,沉澱着少許的大米和青稞雜糧。
這些糧食,是在一再的輕裝簡從下保留下來的,是專門為受傷的李武陵所留。而在滴水貴如黃金的沙漠裏煮粥,更是件極為奢侈的事情。為了拯救李武陵,五千將士卻是毫無怨言、爭先恐後的將水囊裏珍貴的清水奉出。
突厥少女坐在馬車上,看着這樣的場面,忍不住的眉頭微皺,眼神茫然。這種互助互愛,在崇拜狼、弱
強食的突厥人看來,幾乎就是不可想象的。
林晚榮與老高合力將李武陵架好,許震將滾燙的稀粥吹得冷了,才小心翼翼的往李武陵口裏送去。
熱粥入喉,李武陵恢復了幾分力氣,他微微的咀嚼了幾口,嚥下去,終於長長的了一口氣,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小李子,你怎麼樣了?!”見他再度睜開眼睛,胡不歸喜不自,抹了眼角淚珠,歡喜地問道。
李武陵嘴發白,蠟黃的臉頰卻
出個久違的笑容,虛弱無力道:“胡大哥、高大哥,我還沒死?!”
“沒有,沒有,你怎麼會死呢?你還沒娶媳婦呢,誰也取不了你命,哈哈哈哈——”老高樂的張嘴大笑,眼中淚花浮動。
李武陵嗯了聲,軟軟道:“我很好,林大哥、高大哥、胡大哥,你們都好嗎?!”
“好,好,”林晚榮笑着拍拍他腦袋:“我們都能吃能睡,過的快活着呢。等過兩天你痊癒了,咱老哥幾個,還有許震,我們帶你騎馬,去看羅布泊,遊天山,去幹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你説好不好?”
“好,”小李子臉上出一抹興奮之
:“我最喜歡跟着林大哥幹大事了,佔不佔便宜不知道,但保準不會吃虧就是了——我徐姑姑就是這麼説的!”徐小姐説的?沒事她跟小李子説這些幹嘛,這不是破壞我名聲嗎?林晚榮頓時大汗。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的縱聲大笑,快活的情緒在每一個人心中蔓延。
李武陵醒了,壓在林晚榮心中的一塊沉重的大石終於被搬開了。將士們一掃先前連續行軍、面對這死亡之海的頹廢之氣,人人都是歡欣鼓舞,情緒高漲。李武陵在這關頭的甦醒,就像給他們打了一劑強心針,大家熱情飽滿,走出死亡之海的信心空前高漲起來。
小李子沉睡多,身體虛弱,喝了幾口粥,説了幾句話,便眼皮子打架,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這時候的沉睡,是身體機理調節的自我反應,是逐漸好轉的一種表現,雖然還不曾痊癒,但那也只是時間問題了。
林晚榮和老胡小心翼翼的將他搬上馬車,高酋又仔仔細細地查看了他傷勢,聽了他脈搏心跳,終是眉開眼笑,慨着道:“只要將養的好,小李子三四天之內,便可以下地走路了。唉,雖然不喜歡突厥人,但我不得不説,這個月牙兒還真是有些本事,先前將小李子從鬼門關上拉回來,那已經是神奇的不能再神奇了。這次就更絕了,她説小李子三天甦醒,就真的醒了。不服不行那!”老高這庸醫,雖然治病不咋地,但好歹也是身具武功的高手,他説李武陵三四天之內可以下地走路,應該不會走眼。
胡不歸也點點頭:“單就醫術來看,這突厥女子確有一手,何況她還救了小李子的命,我老胡也極是佩服。”聽他們説起玉伽,林晚榮這才注意到,自李武陵醒來,大家歡呼雀躍,目光都聚集在小李子身上,倒把那突厥少女忽略了。方才救人之前她還在車廂裏,此刻卻是芳蹤杳杳,不知到哪裏去了。好在這是死亡之海里的茫茫沙漠,沒有人擔心她會逃走。
幾個人將李武陵安頓好了,這才跳下車來。斜陽西下,落黃沙,暮
中的羅布泊,難得的
出温柔的面孔,風沙輕輕地吹打面頰,温温巧巧的,倒像是少女柔軟的雙手,遠方的地平線閃爍着金
的光輝。
趁着李武陵甦醒、大家就地歇息的片刻功夫,林晚榮又檢查了一遍給養,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勉勉強強還能維持四五的功夫。
從隊頭走到隊尾,正要收身回去,忽聞一陣悠悠的樂音緩緩飄過,似幽怨,似悽苦,纏綿悱惻,叫人難以忘懷。
遠遠一處沙丘上,落緩緩而下,便似一個圓圓的紅盆,切在了地平面。一道曼妙的身影靜靜凝立,那婀娜的身姿,在鮮紅的落
中,勾勒出一個淡淡的黑影,就彷彿映上去的水彩畫。
紛飛的黃沙吹打她的青絲裙襬,她悄無聲息的凝視遠處,安靜的就像大漠裏的一粒塵沙。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好詩,好詩啊!”一個聒噪的聲音自背後傳來,還伴隨着幾聲輕浮的擊掌,突厥少女放下玉笳,
邊浮現一絲淡淡的笑容,輕聲哼道:“果然是一隻昏鴉,你這人也還有些自知之明。”林晚榮哈哈乾笑了兩聲,竄上沙丘,站在她身旁:“神醫真是好興致啊,在這茫茫的沙漠裏,還有心思看夕陽、品玉笳,實在叫我這
人佩服之至。”
“人?!窩老攻,你倒是難得謙虛幾回。”突厥少女冷聲相譏。
“做人就是謙虛麼?”林晚榮大驚道:“那是他們太沒眼光了,我這
人做了好久了,想細也細不了!”這人嘴角又泛起一絲隱隱的蕩笑,玉伽看的久了,對他的脾
多少有了些瞭解,但凡見了這笑容,
寇心裏準沒想什麼好東西。少女輕呸了聲,將那小巧的玉笳收回懷中。
“這個,給你!”林晚榮取出金刀,向玉伽手中遞去。
寇少有的這麼大方,望着那金光閃閃的彎刀,突厥少女一時倒遲疑了。
“你,真的要把它還給我?”她臉上半信半疑。
“當然了,你以為我‘誠實小郎君’的外號是得虛名麼?”林晚榮不滿地看了她一眼:“這小刀在我身上,除了修修指甲,實在派不上用場。我説了還給你,那就是真的還給你。你也不要太
動,這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