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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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紹頭也不回地説道:“朕自登基起,得到的不僅有榮華富貴和至高的權力,也必須承擔起使命與責任。每個朝代都有其使命,有的要休養生息恢復漢人人口,有的要驅逐外患以免亡國滅種,有的要結束分裂統一河山。你認為大許的使命是什麼?”曹泰愣在那裏,沒有輕易開口。身後的人估計也有些驚訝,好像皇帝背上還長着眼睛似的。
那人道:“回陛下的話,唐末以來分疆裂土諸國並立,收復失地、一統天下乃大勢矣。”聽到聲音,這時郭紹才知道早到的人是左攸。
郭紹轉頭看去,見左攸抱拳躬身站在空蕩蕩的議政殿中間。二人遠遠地對望一眼,羅延環和李處耘的死着實讓郭紹難以釋懷,以至於看到左攸也有種莫名的受……當初也差點在一念之間殺掉左攸這個相處多年的故
。
他繼續拿燈照着圖上的線,隨口道,“尚有大理國、靜難軍等地方未歸順,不過大局已定。”他沉片刻又道,“朕的初衷卻並非僅限於此。”左攸道:“臣願聞陛下大略。”郭紹放下燈座,轉過身來,目光一亮:“掃除人間陰霾,建立公道清明的制度秩序,百姓富足,國家尊榮;然後讓國家有光明的前途。”左攸立刻拜道:“陛下雄才大略,臣等願為陛下之大抱負殫
竭力。”這時又有王樸、魏仁浦等幾個人來了,見到郭紹站在那裏,也紛紛抱拳作拜。
或許在幾個大臣乍一聽來,以為郭紹只是説些堂皇的大話而已。但郭紹回憶起更年輕時的熱情,確實是這麼想的,當年他南征北戰時的理想確實如此。
現在他想不改初衷,卻發現自己當年似乎有些想當然了;陰謀與殘暴不僅發生在別人身上,連他自己也幹了不少!光明的夢想畢竟只是想象。錯在何處?
或許並沒有錯,只是一切都要有一個過程,一個以千百年計的漫長過程。
郭紹不願意懷疑在制度上的理想。正如他不會懷疑生產方式的進步才是前途的方向,據經驗,西方便是憑藉工業革命主導了後世世界……雖然在這個世上,他看不到那一天了。
窗外的天漸漸明亮,二十幾個文武大臣陸續到來。
君臣之禮罷,郭紹收起早上的胡思亂想,當即便口齒清楚地説道:“季來臨,天氣漸漸暖和。對遼之戰,朕
御駕親征。”議政殿上很快議論紛紛,宰相李谷抱拳道:“天下紛亂
久,大許一統諸國後,連年征戰。我朝方在河東大敗遼軍,此時再度北伐,戰事若久,國庫入不敷出矣。”大將高懷德也道:“官家龍體初愈,若要徵遼,只需遣大將一員足矣。”郭紹道:“朕在宮中養得太久,就是要趁此戰重新上陣。”他言下之意,那麼久給世人病怏怏的印象,這會兒要再次證明自己的武功。
郭紹又轉頭看向李谷:“李相公勿憂,除收復幽州大戰外,大許軍歷來速戰速決。這次也不例外,咱們並非要與遼軍在東北一決高下,此戰目標,是迫遼國求和。”幾個宰相一聽似乎鬆了一口氣,李谷也轉變態度拜道:“陛下體恤民情,天下幸甚。”郭紹微微側目,示意魏仁浦。
樞密院副使魏仁浦如同往常一樣,走到了眾臣的上首,將一副遼東地圖掛了起來。他從容地向官員們拜道:“諸位,此前朝廷北面國策,乃取河西,建馬場、打通西域,獲得足夠戰馬和騎兵,然後轉守為攻對付遼國。”大夥兒紛紛附議。
魏仁浦道:“不過形勢有變,老夫與王使君等皆以為此時再繼續國策,已不合時宜。去年秋,遼國在河東再次損失契丹、奚兵力三萬餘,過去五年內已損耗兵力八萬餘眾,遼國武力已非當年。此時遼國內患更甚,外強中乾,難再造成威脅。
我朝無須再消耗國力大量擴充騎兵,只要迫使遼國主和者掌權,兩國議和盟約。再借遼國之手壓服北面諸部,則可解決北疆邊患。”文武議論吵鬧,以至於魏仁浦不斷將説話聲音提高。
文官們顯然十分支持國策的轉變,這些年來郭紹很瞭解文官們奉行的經史經驗,國初應休養生息,特別是在外患不嚴重的時候。大將們則不太滿意,戰爭才能給他們帶來軍功。
史彥超便乾脆地嚷嚷道:“咱們和遼國打了那麼多仗,死了那麼多兄弟和百姓,這會兒又要和好啦?”王樸道:“一個月前,楊業上書,滹沱河被遼軍屍體填,河水幾斷
,山谷之間屍橫遍野。要論血債,又豈止我們仇恨遼人?”郭紹開口道:“史將軍放心,要打的仗還不少。”眾人一聽面面相覷,皇帝似乎抓住了史彥超的心思。
郭紹一拍御案,不再理會眾人的爭論,徑直説道:“就這麼定了,魏副使繼續談方略。”魏仁浦拱手一拜,從容地用手掌指着地圖:“遼陽府乃東丹國(渤海舊地)治所,大許擬兵分三路威脅遼陽。主力步騎出平州,掃蕩遼西,圍攻錦州;蛟龍軍從水上運兩路,攻佔鐵州(營口)、蘇州(大連)。
東丹國乃遼國心腹要地,遼國朝廷必定不能坐視不顧。他們或聚大軍救遼陽,與我朝大戰;若不願意大戰,則只能接受議和。”史彥超張口便問:“萬一遼國不就範,咱們騎兵不夠,要像攻幽州一般、一路把城堡修到遼陽府去?”魏仁浦道:“史大帥問得好,若是如此。咱們便收復錦州之後退兵。”他回顧左右,“遼太祖耶律阿保機滅渤海國之後,東北諸地便是遼國轄地。許軍出動進攻遼國轄地,攻佔了一座城,立塊石碑刻上功績,就算退兵也不算輸了氣勢。”在郭紹看來,遼軍絕不可能在錦州擺開戰陣硬拼,最可能的是等許軍深入無所憑藉之時,利用騎兵襲擾糧道;所以只要打定主意不長驅直入,此戰立不敗之地……這也是郭紹要御駕親征的原因之一。他此時本沒必要拿自己的威望來冒險了。
魏仁浦又道:“當然,這只是最不利的局面,雖然大許軍可稱勝仗,但一座城的所得實在抵不上動用大軍的耗費。最好的結果,還是迫使遼國放棄與大許為敵,前來求和。”第一卷第八百八十一章烽火再起天來了,上京的早晨依舊寒冷。楊袞掀開厚實的羊皮簾子,
面一股冷風灌來,讓他猛地一陣窒息。剛從温暖的炕上下來,寒冷似乎比平素還要讓人難以忍受。
他忽然發現簾門旁邊繫着一卷紙,忙解下來,先四處看了一番。天才剛矇矇亮,風中空氣乾冷,搭帳營地一個人也沒有,什麼也沒發現。
楊袞拿着紙走進帳篷,拿一塊木炭點燃油燈,湊到燈下一看,上面寫着:越王必反。
楊袞忙將東西藏在懷中,收拾東西出帳去了。
及至北院樞密使耶律斜軫府邸,便見蕭思温、耶律虎兒已在廳中。耶律斜軫見到楊袞便道:“楊府事即刻安排一些人手去鴨綠江女真大王府。”楊袞問道:“發生了何事?”耶律斜軫道:“朝廷派往生女真的使者上書,當地女真部落藉口珍珠產出減少,要減少上供的珍珠數量。咱們得知道,那些生女真是否開始藐視大契丹的威信。”他想了想又沉聲道,“我也懷疑高麗人是否與女真部落有來往。”蕭思温狠狠地説道:“隔陣子不給那些野人教訓,他們就會忘記恭順!”楊袞聽了一會兒,終於從懷裏掏出那密信來,雙手遞了上去:“這是有人悄悄放在我帳篷外面的信。我不太相信,但也不敢私留……越王一向謙恭,這封信或許是有人私怨詆譭他。”幾個人一看:越王必反!頓時面面相覷。
越王名叫耶律必攝,遼太宗第五子,“暴君”耶律璟的弟弟。但耶律必攝的母親地位較低,為人一向謙遜,當年常勸哥哥耶律璟不要嗜酒濫殺,救過不少人,名聲很好。
耶律賢繼位後,也沒難為他,還封他為越王。
蕭思温皺眉道:“越王不像是野心之人。”耶律斜軫卻道:“若是一些人慫恿他又待如何?”楊袞道:“大汗將徙行營於東丹,此行咱們必得多加防備。”大遼都城在上京,但權力中心不一定隨時在上京,王帳行營遷徙到哪裏,哪裏就是統攝遼闊草原的中樞。……而就在半個月後,許軍三路已經完成聚集北上。黃河北岸的原野之上,成片的莊稼地已泛新綠。到處都是寥寥升起的煙火,那並非村莊裏的炊煙,而是烹煮的糞肥。
去年黃河、長江南北大豐收,漕河上的糧船從秋季一直到冬天絡繹不絕。一個小土丘上,騎在黑馬北上的郭紹不由得欣喜道:“今年又是個大豐年!”他按劍回頭望去,原野上的幾條大路上,黑壓壓的人馬、瀰漫的塵土,讓嶄新翠綠的天增添了幾分厚重。
衣甲閃亮的騎兵在一條大路上快速湧動,其它路上則是緩慢移動的長龍。扛着火器的步卒在大路邊上以縱隊緩緩步行,道路中間則是各車輛。驢車、馬車、獨輪推車應有盡有。
大車上重大千斤的銅炮,在覆蓋的氈下偶
猙獰的金屬光澤。糧草、帳篷、火藥、箭矢都隨步軍在運送。
中軍有多大數十人的官員組成遼西軍前營軍府,幫助郭紹管理大軍的糧道、倉庫。數萬步騎在河北國內調動沒有什麼危險。郭紹遂率領親衞騎馬離開遼西軍,直趨山東巡視。
幾天後他就來到了登州港。蛟龍軍統帥韓通出港外一里地接,帶着郭紹等人巡視另外兩路大軍。
登州港內外已是營地帳篷成片,鐵州軍、蘇州軍兩路都在此港等待。這幾天裏,郭紹見到了這個時代又一次大規模的軍隊動員,場面十分壯觀。
幾艘巨大的木蘭艦停靠在碼頭上,桅杆像參天大樹一樣聳立。一隊隊揹着包裹行裝的將士,正在通過海岸上木頭修建的走廊,走上碼頭。他們從繩梯上攀上高大的木蘭艦甲板。
許多小船在碼頭上穿梭,而大船上攀附的將士彷彿蟻羣一般。碼頭上的人們發現了皇帝的旗幟,不知什麼時候,“萬歲”地吶喊聲喧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