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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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無人與他搭訕,身處這熱鬧之外,他卻是最淒涼之人。惟一能做的,只是抬起頭來,看似專心地繼續看戲。

戲台上一片豔紅,紅的人影,紅的嗚咽,紅的唱詞,那樣刺目的紅,映花了雙眼,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一切,聽不明白唱的到底是什麼。惟一的覺,只是一雙清亮的眼,越過了這滿園的喜笑喧樂,人洶湧,越過了天地間所有的冷暖人情,炎涼世態,一直一直,凝視着自己。卻又比所有的冷酷冰寒,所有的幸災樂禍,所有的惡意狠毒的眼神,更加令他芒刺在背。一直竭力保持的笑容再也難以維持,用盡所有力量戴在臉上的面具,正在一點點地碎裂,幾乎是倉促地拿起桌上的茶,藉着飲茶,努力地想要遮住自己這一刻的表情,想要借一瞬間的陰暗,放縱地任憑所有的悲涼苦澀、憤恨不甘,自眼底眉間傾瀉而出。

“詠荷,福三爺到了,你怎麼還坐着不動啊?快幫娘招呼啊!”崔夫人終於呼喚了一聲,這樣的呼喚對崔府所有的人來説都是悉的,以前,每一次福康安來拜訪,她總這般急切殷勤地呼喚着女兒。

只是今天,這看似熱情的呼喚聽在耳邊,卻忽然有了冰冷之意。

埃康安手上一緊,掌中的茶杯忽然破裂,瓷片割破皮膚,血鮮紅得如熾熱的心,悄悄滴落。

崔詠荷的心也冷到了極處。

招呼?

是啊。自訂親以來,她對福康安的招呼從來不是打就是罵。

而今,孃親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朝中百官面前,如何招待福康安?

抬起頭,目光掃過滿園的高官顯貴,不知何時,所有人的喧鬧笑語低弱了下來,大多數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終於明白了,為什麼聰明的爹會送請帖到傅府,為什麼傅家沒落,今崔府卻來了這麼多賀客。

所有人,都只不過是為了看一場由她來主演的好戲。

這些人全是士大夫,這些人全是朝中官員,全是讀了滿腹聖賢書的人。

滿座衣冠,竟找不出幾個像樣的人來。

輕輕地抬手,取了桌上的茶杯,將殘茶潑去,滿滿地倒上了酒,一仰頭,飲得一滴不剩。

賓燙的熱酒下腹,便將這滿腔的血也似燙熱了一般,盈盈的明眸裏忽然光彩燦然,臉上多了一抹絕豔的嫣紅,全不羞澀地抬頭掃視眾人,在場的大多是朝中官員,多有官家威勢,卻被這女子明亮至極、清麗人的一雙眼看得侷促不安,紛紛移開目光。

沒有再遲疑,起身離座,一步步走向福康安。

無聲無息地,許多人都有意無意地讓開路,人們的眼神都自然地追隨着他。

喧鬧的花園裏,一下子靜得只有戲台上名旦高朗亭婉轉温柔的輕唱聲。只是任憑他歌能裂石,此刻卻再也沒有人往戲台上多看一眼。這人間的戲,比台上的戲,實實在在彩了百分。

王吉保想也不想,側身攔在了福康安面前。

這個女人對三爺素來不敬,以往尚且打罵不絕,更何況如今傅家落難,怎麼可以讓爺在這麼多人面前受自己未來子的羞辱。

“吉保,讓開。”低沉的喝聲依然有着不可抗拒的威嚴。

王吉保無可奈何地閃開,緊握的雙拳已然青筋迸起,怒目瞪着崔詠荷,眼中滿是兇狠的威脅。

崔詠荷就算看到了他的眼也不會理會,更何況本不曾看向他。

她的眼睛,只是看着福康安,眼中,也只能看見福康安。

埃康安的臉上,已不見了笑容。

一直以來保持在臉上的,即使受盡冷落也依然不變的笑容,一如牢不可破的面具般保護着身與心的笑容,再也沒有了。

他抬頭,凝眸,看着崔詠荷。

幽黑的眸子裏,是無窮無盡的語還休。

並沒有憤怒,亦不見畏縮,他只是再也不笑,只靜靜地凝望這多年以來從不曾給過他好臉卻已命定要做他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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