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蟠桃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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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傅小保黯然返房,單説唐百州等四人疾馳如飛,俱都施出全力,一路上毫無停留,直撲刁家寨大寨,這一路有刁淑嫺同行,更不會再遇上什麼明椿睹卡,何消兩個時辰,天尚未全暗,便已抵達刁家寨大寨之外。
唐百州穩住身形,回頭對趙文襄等三人道:“今夜之行,咱們全是藥引子,出手不出手?
尚難一定,趙兄、羅兄請由左方進去,咱們兩人從右方進去,以大寨演武廳為碰頭的地點,我未現之前,大家最好不要現身。”他分派之後,又附在趙文襄耳邊嘀咕了半晌,儼然是此行的總指揮,趙文襄和羅文炳固然無甚話説,點頭答應而奮勇當先。刁淑嫺卻見他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提,口中“咱們,咱們”好像親熱得很,不由得臉上一紅,低聲道:“唐大俠,我是刁家寨叛徒,實覺不便面出手,我就在左近等候,唐大俠一人進寨,或許反倒方便…。”唐百州不待她説完,笑道:“我的好姑娘,現在不是害羞鬧客氣的時候,我要他們分守,留你在此,原為了一句話須對你説,不知你可願意聽,還是不願意聽呢?”刁淑嫺芳心一跳,羞怯地道:“唐大俠有什麼吩咐,盡請直言。”唐百州突地面
一沉,慎重地道:“今夜之會,關係令尊及刁家寨生死存亡,你和我在一塊,可以見機行事,對令尊實大有益處。只因令尊近年極力擴張刁家寨勢力,雖有爭霸武林之心,卻尚無殘殺暴戾的惡跡。今夜來此的武林前輩,除了必須懲處幾位惡跡綽着的魔頭之外,對於令尊,均有成全之意,但令尊
剛而烈,或許一時下不了台,做出什麼令人惋惜的傻事來,是以我才特地請你同行,必要時,還得由你出面勸解勸解,使他能放下屠刀,革心洗面,你可瞭然我的心意嗎?”刁淑嫺聽他如此慎重,並且這麼關切成全,心裏好生
動,連忙點頭應諾,説道:“多謝唐大俠如此顧全,我就依你的話去做了。”唐百州笑道:“何用謝我?我要不是為了你,也懶得管你那倒行逆施的爹爹了。”一股濃厚的羞意,化作兩朵紅暈,湧上刁淑嫺的兩頰,但未容得她再有第二個羞慚的舉動做出來。唐百州早已探手一帶她的襟角,頓腳越過刁家寨寨外矮牆,
星一般撲向寨內,她只得也跟隨着闖進自己的家院。
她此刻心情,比傅小保重返大巴山時又自有許多不同,恐慌之中,帶有幾分羞怯,同時心中還得轉念,不知唐百州所説的武林前輩是誰?他能製得住武當道士諶度才和神魔厲奚嗎?
如果爹爹不肯聽信自己勸解,那時又該麼辦呢?
短短一段路程,轉瞬之間,已在她思忖之中越過,唐百州領先欺身掩到大寨前廳,向刁淑嫺做了一個手勢,緊了緊背上“玄鐵鏽劍”身形一翻,躍登東南方一座房頂,但未見他長身,便已縮隱在檐角之下,招招手要刁淑嫺也跟過去。
刁淑嫺蓮足斜跨,使了一招“燕斜飛”蓮尖搭上瓦面,嬌軀卻倒懸而下,一收腿,緊挨着唐百州側躲了進去。
她一縮身回進檐角,才覺得這屋檐斜翹的風角之下,竟然這麼狹小,自己嬌軀一退進去,便和唐百州緊緊挨着,連一寸多餘的地方也空不出來。最可恨的,那唐百州缺德鬼,似有意似無意探出左臂,攬在刁淑嫺纖之上,將她又向懷裏摟進一些,刁淑嫺活了三十郎當歲,今天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人這麼緊緊攬在懷中。她只覺混身一陣燥熱,扭動一下
肢,要想離他開一點,卻聽唐百州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別動,你瞧那邊,好戲已經開鑼啦!”刁淑嫺忙抬頭望去,原來這檐角正對大廳正門,相距二十來丈,遠遠已能將廳前情景,盡收眼中。
這時候,大廳四周一片明亮燈火,廣場上人頭鑽動,熱鬧非凡,火炬耀映,清晰的可以看見神魔厲奚與諶度才並肩而立,刁人傑領着刁天義和刁虎、刁豹在左,霍昆領着霍一鳴及黃衣喇嘛兀突柯居右,其餘三四十名蛇形門三代弟子執劍分列,顯得陣容赫赫,威勢非同小可。
在他們對面,也是一字兒排開足有十餘人,清一全是光頭和尚,為首僧人,白眉白鬚,身披金
袈裟,法像莊嚴,在他身後並排立着十餘名紅衣僧人,左劍右鈸,嚴陣以待,刁淑嫺一眼便認出那正是曾來刁家寨尋仇過一次的玉龍山上國寺的和尚們。
唐百州低聲笑道:“好啦!觀世音菩薩沒有親來,卻派了伏魔尊者率領十一羅漢趕到,厲老頭有得好瞧的啦!”刁淑嫺詫問道:“你認識那個穿金袈裟的老和尚嗎?”唐百州道:“自然認識,他到這兒來,還是奉了我的令諭哩!”刁淑嫺不解,忙問:“那麼,他是誰?誰又是觀世音菩薩?”兩人身兒相偎,娓娓而談,直如情侶夜話,份外顯得親密,刁淑嫺此時也忘了羞怯,只覺依在唐百州懷裏,反有一種温暖與安全之
。
唐百州笑着對她道:“那老和尚便是上國寺掌門了塵上人,這老光頭一身功力,已非凡俗,他還有一個同輩的師姐了慧師大,就是今夜原定要來趕這幡桃大會的觀世音菩薩了,上國寺蛇頭杖被盜,紅衣彌勒飛龍禪師死在長安,全是我去送的訊,我還怕那了塵光頭敵不過諶度才,特意又知會了華山向雲庵的了慧師太,沒想到那賊婆娘今夜竟然設有來…”他正説得有趣,誰知一句未完,突覺一縷勁風,從三丈外一處陰暗大樹上直襲面門。
刁淑嫺吃了一驚,不由自主仰身向唐百州懷中便倒,誰知唐百州卻道一聲:“不妨”探手着襲來的勁風一撈,將一件東西撈到手中,兩人看時,原來竟是一片新從樹上剝下的樹皮,皮上用尖鋭之物刻劃着:“噤聲”兩宇。唐百州一伸舌頭,低聲道:“幸好還沒罵出難聽的話,原來那老尼姑已經過來了!”刁淑嫺凝目向樹上望去,暗影幢幢,卻未見到人影,心中一面駭然,一面忍不住替父親又耽了幾分心,暗想這唐瘋子當真惹不得,他今夜不知還請了多少好手趕來大巴山,看起來刁家寨今天夜裏,難免大劫臨頭。
這想着,那旁大廳前廣場上已傳來一陣朗的笑聲,原來神魔厲奚業已步至場中,遙遙向了塵上人拱手笑道:“上人稱霸滇邊,果然不愧一代宗匠,這番話,叫厲某人好生佩服,不錯,貴門蛇頭杖中金線蛇的確是老夫收藏起來了,想那蛇頭杖乃系貴門鎮寺之寶,老夫自然不便強奪,而這條小蛇,卻是生於天地之間,原本無主之物,人人得而據之。上人若是一口咬定這蛇兒也是貴門之物,老夫倒有個公平辦法,不知上人有興一試沒有?”了塵上人還以為他的意思,是要憑武功較量高低,連忙斜退半步,一面凝神待敵,一面冷冷答道:“蛇頭杖無蛇難以正名,這件事天下同道,鮮有不知的,倘或厲老師一定有意據為自有,盡請劃出道來,老衲定當奉陪。”神魔厲奚哈哈笑道:“上人這話就差了,老夫若有竊霸金線蛇之心,也不會將蛇頭杖奉送貴門人…。”了塵上人不待他説完,
口道:“正是,以厲老師在武林中這等地位,原不會做出那種扛湖宵小的掉包手法,欺騙幾個無知晚輩。”這幾句話説得甚是陰損刻薄,連神魔厲奚聽了,也不
青臉上一紅,但他乃老
巨滑之人,心念微微一動,便自強予壓制,淡淡一笑,依然神
自若地道:“上人如果一定要説那金線蛇乃貴門飼養多年的靈蛇,那倒很容易,咱們把蛇兒取出,只要上人能將它喚回蛇頭杖去,老夫再無二句話説,雙手將蛇奉還,向上國寺各位高僧陪禮致歉。如果上人喚它不動,那時就足見金線蛇不是上國寺的私物,上人冒詐無主之物,不知又該怎生自處?”了塵上人雖是得道高僧,聽了神魔厲奚這幾句橫不講理的話,登時也一股怒火,上衝腦門,白鬍子連翹了幾翹,嘴
鐵青,混身顫抖,要是換一個人,怕不早就怒極出手,然而,了塵上人內功修為多年,也和神魔厲奚一樣,趕緊強將一股怒氣和着唾沫,心浮氣躁,無異自墜險境,於是冷冷一笑,説道:“厲老師隱居唐古拉山這些年,非單武功大進,遠甚當年,就連心機才智,也非常人所可企及,虧厲老師想出這等絕妙的方法,今後傳揚武林,倒是一段佳話,只可惜老衲久處蠻荒,山野之人,領略不出其中韻味,敝門只知一條信條,那就是誰人侵竊了蛇頭杖或杖中金線蛇,無論他是什麼高人,本門誓死一拼,不奪回失物,決難罷手,何況厲老師非僅竊物,還傷了本門弟子,這段冤怨,只怕難以化解。”神魔厲奚心裏雪亮,明知玉龍山這些和尚,貌是佛門弟子,實賽暴戾屠夫,一個個全是殺人不眨跟的人物,今
之事,除了以武決斷之外,再無他途可循,但他如此東扯西拉,拖延時間,暗地卻有兩點陰謀,第一,自然是
怒了塵上人,使他心浮氣躁,才便於下手;第二,他從了塵上人言談神貌測知這和尚本身功力不俗,同時他又曾目睹過上國寺那十一名紅衣僧人所佈的“天煞劍陣”也非泛泛可比,他固然不懼那“天煞劍陣”但卻忌憚了塵上人出手之際,那十一個和尚也不閒着,那樣一來,孤身陷在雙重攻勢之下,制敵取勝,就不是輕而易舉的了。厲奚老謀深算,是以要故意
怒了塵上人獨自出手,以遂“各個擊破”之計。
這兩點原因,神魔厲奚才想出方法,取出這麼一個天下最歪的方法出來,及今見了塵上人已隱有怒意,心下暗中歡喜,笑道:“既是上人如此説,看來老夫不奉陪上人走上幾招,這事是無法解決的了?那倒好得很,但不知上人是親自出手呢?或是要以貴門震懾武林的‘天煞劍陣’先行上場?”了塵上人白眉一軒,曬然道:“如此大事,自然是老衲親身奉陪厲施主。”神魔厲奚哈哈敞聲大笑,道:“上人快人快語,令人可佩。”説完,大踏步又向前跨近兩步,已和了塵上人相距只有丈許,金絲手套業已套在手上,向了塵上人陰陰一笑,又道:“上人請亮兵刃。”了塵上人見強敵當前,未敢怠慢,也不再客氣,翻腕“嗆啷”一聲龍,撤出一柄松紋古劍,舉劍平
,朗聲道:“厲老師也請亮兵刃吧!”神魔厲奚嘿嘿乾笑,説道:“老夫向來不用兵器,這雙
掌,及掌上金絲手套便是老夫的兵器。”了塵上人凝目看看他那一雙金絲手套,但覺他那手套閃着烏金
閃光,看上去柔軟無比,心知不是凡品,遂也不再多説,長劍一領左手劍訣,低喝一聲:“有僭!”長劍“唰”地一招“青龍出
”暴點户頭。
了塵上人不愧一派宗匠,長劍出手,挾着鋭風,式出快若閃電,劍尖距離神魔厲奚尚有半尺,突地一沉腕肘,那劍尖上挑“呼”地一聲,了回來,繞着自己頭頂一個盤旋。
二次出手之際,暗中已將內力貫注在劍身上“花飛葉落”改成了斜劈脅下。
神魔厲奚雙目灼灼,瞬也不瞬,身如山峙嶽立,對了塵上人第一招“青龍出”彷佛視若無睹,直待了塵
劍換招。第二次揮劍已至脅下,這才陡地喝了一聲:“好劍法”右臂一抬,暴
出脅下空隙,同時一個急旋,左手快擬電光石火,圈臂向右推出,指爪箕張,便來撈奪了塵的長劍。
常言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了塵上人自然是識貨的,跟見神魔厲奚仗着手上的金絲手套,居然敢來奪取自己長劍,心頭駭然,忙不迭步下向左疾轉,長劍變劈為挑,閃避過神魔厲奚的手掌,方要撤身後退。誰知厲奚一看迫得了塵上人撤招後退,搶得先機之後,那肯放過這一瞬即逝良機。登時雙掌替,搶攻而上,眨眼功夫,已經飛也似的拍出三掌,搗出兩拳。
了塵上人腳下連連倒退,無奈那神魔厲奚功力果然非同小可,身形展開之後,如影隨形,甩之不開,揮之不,了塵上人一着失算,立陷下風。
在他身後的上國寺僧人眼睜睜看着掌門人陷在神魔厲奚一片凌厲無比的攻勢之下,但奇怪的卻個個神情冷漠,毫無驚詫之,十一個人一字排開,左劍右鈸,穩如山峙一般。
連對面場邊的諶度才和刁人傑等,均都看得點頭暗贊不已。刁淑嫺替那了塵上人捏了一把冷汗,輕聲説道:“你看那和尚能不能支撐過神魔厲奚這一陣搶攻呢?”唐百州輕輕一笑,道:“不要緊,那光頭還有殺着沒有施展出來,看起來,縱然要敗,也敗不了這麼快。”刁淑嫺有些不信,一雙大眼瞪視場中,仔細看着變化,又過片刻,場中人影越來越快,漸漸已分不出誰是了塵上人?誰是神魔厲奚,果然,轉瞬數十招,那了塵上人雖然落在下風,卻並未遭敗。
驀地裏,陡聽場中一聲大喝,人影突地一斂,分落丈許…”眾人定睛看時,只見神魔厲奚臉上一片獰笑,直着眼向了塵上人凝目而視,了塵上人卻橫劍而立,連連檢視自己左掌,神情極是驚詫。
原來了塵上人被厲奚急攻所迫,雖然一時間無法還手反攻,但仗着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劍影展動,卻足可抵擋一時半刻。直到彼此的招式越來越快,心知再不施展煞手,只怕真要落敗了。他冷眼早已看出神魔厲奚右臂總在左臂之前,猜他左手臂自被毒物所傷,至今舉止仍然不如右手,暗中拿定了主意,借那厲奚右臂一招“仙猿獻果”落空,間猛的一擰,長劍抖出,遙遙格阻在他右臂與
腹之間,故意招式緩得一緩,誘使神魔厲奚探出左臂來扣劍身,忽地一聲大喝,手指悄悄一按長劍柄上機簧,那柄劍劍長忽然由硬而軟,變得直如一條軟鞭相仿,厲奚一把扣了個空,反將左側背空隙暴
了出來。了塵上人頓時閃電出手,左手一招“揮蕉斷雨”用了八成勁力,在神魔厲奚猝不及防之下,拍中厲奚左背。
論理説,這一掌既然掃中,那神魔厲翼縱不骨斷筋折,也必然會傷及內腑,了塵上人倒無取他命之心,掌一落實,立時撤身暴退,他卻萬萬料不到神魔厲奚身上穿着一件護身背心,硬受了一掌,竟然毫未受傷,僅只被他的掌力震退了數尺而已。
兩人飄身各退,面面相覷,了塵上人不由大駭然,驚忖道:“怎的這魔頭一身玄功,竟已練到如此地步?我這一掌,便是金鐘罩、鐵布衫也能震碎,卻為何傷不了他分毫?
他到這時候,才真正心虛起來。
論理説,神魔厲奚已中一掌,這場較技之戰,應該算他落敗,但他卻厚着臉皮,搶先説道:“金線毒蛇,乃天下至寶,老夫誓必保有,不能驟言放棄,上人如果決心爭奪,厲某人願為那蛇兒,與上人作殊死之戰,你敢嗎?”一面説着,一面暗中提氣,將五陰毒掌掌力盡力貫注雙手。
了塵上人冷冷一笑,道:“金線蛇是本門鎮寺之寶,老衲此來,亦是志在必得,否則,寧可以身相殉,也不願偷生愧對祖師。”他回頭朗聲向身後十一名紅衣僧人喝道:“老衲誓取金線寶蛇,今與厲老師作殊死之戰,你等未得法諭,不可擅動,倘老衲喪命在厲施主手中,爾等亦不得貪功出手,就將老衲屍體運返上國寺,依本門大典宣佈解散上國寺一派,今後誰能奪得金線蛇歸還上國寺,那人便是本門掌門。”眾僧依舊一片神情漠然,齊聲高喧佛號,躬身承應,向後又退了丈許。
唐百州見了,心裏也替了塵上人暗暗着急,低聲咒罵道:“老光頭要拼命了,可恨那賊尼姑還不肯現身…。”話尚未了,陡地那邊大樹上枝葉抖動,一條人影,嗖地衝天拔起,靜夜中響起一陣“咯咯”怪笑,落在了塵上人身側五尺之處,人影乍斂,現出一個雞皮童顏,身材矮小的傴僂老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