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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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爾基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相片給保爾看。

“還認得出來嗎?”這是他和安娜·博哈特的合影。

“那杜巴瓦哪兒去了呢?”保爾更加驚訝了,又問。

“上莫斯科了。被開除出黨以後,他就離開了**大學,現在在莫斯科高等技校學習。聽説他恢復了黨籍。白搭!這個人是不可救藥了…你知道潘克拉托夫在哪兒嗎?他現在當了造船廠副廠長。其他人的情況我就不太清楚了,大家都不通音信。咱們分散在各地,能夠碰到一起,談談過去的事,真叫人高興。”扎爾基説。

朵拉走進保爾的房間,同她一起進來的還有幾個人。一個高個子的坦波夫人關上了門。朵拉看了看扎爾基前的勳章,問保爾:“你的這位同志是黨員嗎?他在哪兒工作?”保爾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把扎爾基的情況簡單地介紹了一下。

“那就讓他留下吧。剛才從莫斯科來了幾位同志。他們要給咱們講一講黨內最近的一些情況。我們決定在你屋裏開個會,算是個內部會議吧。”朵拉解釋説。

在場的人,除了保爾和扎爾基之外,幾乎全是老布爾什維克。莫斯科市監委委員巴爾塔紹夫,矮墩墩的個子,五十上下年紀,過去在烏拉爾地區當翻砂工人,他先發言,聲音不大:“是的,有事實為證,出了新的反對派,我們原先就有預,果然發生了。

新反對派的領袖人物,除了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還有一個,不是別人,正是托洛茨基。他們狼狽為,相互打氣。如今這個各反對派拼湊起來的大雜燴開始行動了。”坦波夫來的檢察員進來説:“第十四次代表大會上我就對同志們説過:‘你們記住我的話吧,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早晚要同托洛茨基結親。’當時,季諾維也夫帶着一幫列寧格勒代表一個勁兒反對代表大會,托洛茨基一聲不吭,淨在一邊看熱鬧,心裏則在尋思:‘你們這幫狗崽子,因為‘十月革命的教訓’一直在攻擊我,要把我置之死地,如今自己滑進了同一個泥坑。’有人不同意我的看法,説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多年來都在跟托洛茨基主義作鬥爭,在各個轉折關頭都譴責托洛茨基主義是黨內異己派別,他們決不會背叛布爾什維主義,決不會聽命於他們長期烈批判過的人。

“結果怎麼樣呢?昨天的敵人、思想上的對頭今天成了朋友,因為他們都在不擇手段地反對布爾什維克黨中央,同誰聯合都行,犧牲自己的全部原則、放棄原先的立場也行。這些原則和立場如今在他們眼裏糞土不如。同托洛茨基結盟會使他們過去布爾什維克的稱號蒙上恥辱,可這算得了什麼呢?

這個無原則的聯盟很像一九一二年的八月聯盟。不論是現在還是那個時候,揮舞指揮的都是托洛茨基。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這次的表演,其卑鄙程度不亞於他們在十月武裝起義前的畏縮。這號人,”坦波夫人瞥了一眼在座的女同胞朵拉,咽回去一句罵娘話。

“呸,差點沒説出髒話來!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我還真沒見過。”坦波夫人結束了他的發言。

“一切跡象表明,最近期間這個聯合的反對派就會向黨發動進攻。這些不斷冒出來的小集團乾的就是一件事…製造混亂,破壞黨的統一。我不明白,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把它們徹底了結。我們太放任太寬容他們了。依我看,應該把這些職業的搗亂分子和反對派一個一個通通清除出黨。我們在跟這些反黨分子的鬥爭上費了多少時間和力。”朵拉烈地説。

老人梅伊茲然默默地聽完大家的發言,接着説:“朋友們,我們不能再耽擱,要趕緊回去。療養院多住兩天少住兩天無所謂,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我們必須堅守各自的崗位。我明天就動身。”在保爾房間集會之後三天,療養員都走*光了。保爾也提前出了院。

保爾在團中央沒有耽擱很久。他被派到一個工業專區去,擔任共青團專區委員會書記。一個星期後,城裏的共青團積極分子就聽到了他的第一次講話。

深秋的一天,保爾和兩名工作人員乘專區黨委會的汽車到離城很遠的一個區去,汽車掉進路邊的壕溝裏,翻了車。

車上的人都受了重傷。保爾的右膝蓋壓壞了。幾天以後,他被送到哈爾科夫外科學院。幾個醫生會診,檢查了他紅腫的膝蓋,看了愛克斯光片,主張立即動手術。

保爾同意了。

“那麼就明天早晨做吧。”主持會診的胖教授最後這樣説,接着就起身走了。其他醫生也都跟着走了出去。

一間明亮的單人小病室,一塵不染,散發着保爾久已淡忘的那種醫院特有的氣味。

他向四周看了看。一隻鋪着白枱布的牀頭櫃,一張白凳子,這就是全部傢俱。

護理員送來了晚飯。

保爾謝絕了。他半躺在牀上寫信。傷腿疼得很厲害,影響思考,也不想吃東西。

寫完第四封信的時候,病室的門輕輕地打開了。保爾看見一個穿白大褂、戴白帽的年輕女人走到他牀前。

在薄暮中,保爾依稀看到她那兩道描得細細的眉和一對似乎是黑的大眼睛。她一手提着皮包,一手拿着紙和鉛筆。

“我是您這個病室的責任醫生,”她説。

“今天我值班。現在我向您提一些問題,您呢,不管願意不願意,要把您的全部情況都告訴我。”女醫生親切地笑了笑。這一笑,減輕了“審問”的不快。

保爾整整講了一個小時,不僅講了自己的情況,而且連祖宗三代都講到了。

手術室裏,幾個人戴着大口罩。

鍍鎳的手術器械閃着銀光,狹長的手術枱下面放着一個大盆。保爾躺在手術枱上的時候,教授已經快洗完手了。手術前的準備工作正在保爾身後緊張地進行着。保爾回頭看了一下,護士在安放手術刀、鑷子。責任醫生巴扎諾娃給他解開腿上的繃帶,輕聲對他説:“柯察金同志,別往那邊看,看了對神經有刺。”

“您説的是誰的神經,大夫?”保爾不以為然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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