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煙消人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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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梅萼俯伏地上,顫聲道:“百花門人擅闖獻花崖者,廢去一身武功…”
“你知道就好。”銀髮美婦又道:“勾引外人,擅入獻花崖呢?”冷梅萼道:“刖去雙足。”銀髮美婦哼道:“今晚你們是不是犯了這兩條?”冷梅萼連連叩頭道:“師伯開恩,弟子方才在山下時,已經向師伯稟報過了,弟子姐妹和範少俠,是因夜霧途,才誤闖
地的…”
“我不管這些。”銀髮美婦冷冷的道:“何況這規矩原是你們師傅定的,你們用不着怨我。”説到這裏,朝身後使女冷然喝道:“你們把她們姐妹兩個押下去,按律行事。”站在銀髮美婦身後的兩名青衣使女躬身領命,大步走出,冷聲道:“你們兩個還不站起來,隨我們出去。”艾紅桃哭聲道:“師伯開恩…”銀髮美婦叱道:“拖出去。”範子云眼看她説話行事,都不近情理,尤其不管如何,自己是她們姐妹從丐幫救出來的,若不是為了救人,她們就不會夜闖獻花崖地了。一時不覺義憤填膺,忍不住道:“且慢。”銀髮美婦沉哼一聲道:“你敢阻攔我行事麼?”範子云道:“此事因在下而起,在下想請仙子聽我一言。”銀髮美婦道:“你説。”範子云道:“這二位姑娘和在下,其實並非素識,只因
於一時義憤,才加援手,把在下從丐幫中救出,因時在黑夜,又值濃霧,不辨方向,以致誤闖仙子
地,若非為了救人,二位姑娘就不致在黑夜誤闖入仙子的
地來了,仙子是二位姑娘同門長輩…”
“住口。”銀髮美婦道:“我和她們師傅,情義已絕,不用再提同門二字。”範子云聽得一呆,他不知她和她胞妹之間,有什麼恩怨,依然接口道:“就算仙子不提同門二字,這二位姑娘,並非有心擅闖仙子地,一個練武的人,若是被廢去了一身武功,已是痛苦之事,如果再刖去雙足,豈非更是生不如死,因此在下斗膽,想請仙子網開一面,放了她們,不但二位姑娘會一輩子
戴仙子大德,就是在下也同樣的
恩不盡。”銀髮美婦冷冷一笑道:“你這是替她們説情?”範子云拱手道:“在下只是懇求仙子法外施恩。”銀髮美婦濃哼一聲,才接着道:“我只是先處置百花門人,你擅入獻花崖,我一樣要按律處罰。”範子云道:“獻花崖金陵名勝,難道沒有遊人進入麼?”銀髮美婦道:“除了我住的這座院子,獻花崖並不
止遊人觀賞,但武林中人,身佩兵刃而來,就得依我規矩行事。”範子云道:“在下想聽聽仙子訂的規矩如何?”銀髮美婦目光一掠兩人,微哂道:“就憑你…好吧,掃花,你告訴他。”那叫掃花的使女是站在她身後左首的一個,躬身道:“小婢遵命。”她俏生生走到前面,面
冷落的道:“你聽着。”範子云看她年紀不大,卻故意學得一副冷漠口氣,冷然道:“在下是在聽。”那掃花哼了一聲,才道:“武林中人,身佩兵刃,擅入獻花崖者,廢去武功,逐出獻花崖,如系出事前並不知情者,可酌情減免,只要能接下本崖四大侍女中任何一人三招者,可免廢去武功,但須在本崖服役一月,滿期可獲釋放,接下五招者,免服勞役,可任其自去,你們自己衡量衡量吧。”範子云拱拱手道:“在下想請教姑娘一個問題。”掃花看了他一眼,繃着的臉稍霽,説道:“你要問什麼?”範子云道:“姑娘説的是來人接下四人侍女中任一位的三招、五招了,但若是四大侍者接不下來人三招、五招呢,又當如何?”掃花聽得臉
倏地一沉,冷哼道:“你有多大能耐,敢口發狂言?”銀髮美婦道:“她們四個若是接不下你三招、五招,這兩個丫頭,任你帶走。”範子云道:“仙子此話當真?”銀髮美婦道:“我言出如山,豈會反悔?”範子云道:“那好,仙子就請四大侍者出來吧。”掃花冷笑道:“你少賣狂,先接下我五招再説不遲。”範子云道:“好吧,那就請姑娘發招…”一面朝掃花拱拱手道:“姑娘請。”這時冷梅萼、艾紅桃早已站了起來,退立—邊,看着範子云侃侃而言,居然説出要師伯門下四個侍女一齊上的話,心中不
暗暗着急。兩女都是亦憂亦喜,一雙翦水雙瞳,脈脈含情的盯着範子云,一副
語還休模樣。
掃花本來看範子云文質彬彬,像個讀書相公,還有幾分好,這會因他口發狂言,心頭不
有氣,寒着臉道:“你小心了?”範子云含笑道:“姑娘只管發招。”他話聲未落,掃花已然搶到面前,雙手突發,纖秀的十
玉指,腥紅指甲,箕張如鈎,一扣右腕,一抓左肩,快如電光石火,一閃而至。
艾紅桃忍不住啊一聲道:“小心。”範子云心裏有數,自己以前和伏虎丐連老哥手,每當不敵之際,只要使出“迥身八掌”中的任何一記,就能化險為夷,把老哥哥
退,如今對付這四個侍女,只要使出這八掌來,準可獲勝。心中有了成竹,故而並不介意,聽到艾紅桃的叫聲,他連看也沒看掃花一眼,故意回過頭去,朝艾紅桃“哦”了一聲。其實在他回頭之際,右手早已斜揮而出。
“迥身八掌”顧名思義,每一記都必須藉旋身之際,才能發掌的了。這真是説時遲,那時快,掃花雙手齊發,原本想要範子云吃些苦頭,此時眼看範子云還要回過頭去和艾紅桃答話,心中更覺有氣,手爪疾落,眼看就要抓上。
哪知一股旋風突然從旁捲來,她本沒看清楚範子云如何出手,但覺身子一震,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推得再也站不住腳,一個人像被龍捲風吹起,一下摔出八九尺遠,還站不住,又登登的往後退了四五步,全身衣裙被掌風吹得獵獵作響。
這下直看得銀髮美婦聳然動容,其他三個侍女都變了臉,冷梅萼、艾紅桃喜上眉梢。其實範子云自小把這八掌練得純
無比,內力也收發自如,他在這一掌上,因對方只是一個年輕女子,故而只用了兩三成力道而已。
要知銀髮美婦身邊這四個侍女,都是自幼就來到獻花崖,由她一手調教出來的武功,名雖主僕,誼實師徒。以她們一身所學,在江湖上,也足可以算得上一把高手,哪知竟然被範子云後發制人,一下就震飛出去,焉得不使銀髮美婦暗暗吃驚。
掃花站住身形,又突然雙足一點,人如蛺蝴撲花,翩然飛了回來,依舊落到範子云的面前,粉臉鐵青,冷冷的道:“這不過第一招而已,你未必算勝了。”範子云依然臉含笑容,説道:“姑娘應該明白一件事。”掃花道:“我明白什麼?”範子云道:“在下在仙子面前,不願傷人,姑娘應該清楚,憑姑娘一人,決非在下對手。”掃花氣得要哭,厲聲道:“我至少要試你三招,我要在兩招之內,教你不得好死。”姑娘家一生了氣,就口不擇言,不,出手也不擇手段了。
但見她話聲甫出,雙手十指突然舒展如蘭,右手腥紅指甲直抓前鞠“幽門”左招一晃,幻起一片爪影,好像抓向咽喉,但手掌卻在電光石火間,一翻而上,兩枚尖鋭的指爪,已突襲範子云雙目。這一下若是被她抓中,兩個瞳仁非被她尖利的指甲刺破不可,當真狠毒已極。
範子云連經大敵,對敵經驗多了,自然能生巧,沒待掃花欺近,早已一個旋身,右手及時揮出。他依然只用了三成的力道,但這會他一掌拍在掃花的肩頭,出手雖輕,掃花可受不了,口中悶哼一聲,一個筋斗往前直摔出去。
還算是範子云手下留情,拍中她肩頭之際,又減去了一成力道。總算她武功不弱,往前摔出去的時候,就勢翻了一個筋斗,消卸了掌力,衝出去七八尺遠,就足跟用力,從地上翻了起來。她打從練武以來,從未有過今晚這般挫敗,這份羞辱,使她橫上了心,口中厲叱一聲,雙手作勢,正待撲起。
銀髮美婦適時喝道:“掃花,住手。”掃花正待撲起的人,聞聲住勢,雙手迅疾垂下,抬頭道:“小婢還有一招。”銀髮美婦道:“他説得不錯,你一個人,不是他的對手。”她回頭朝其他三個青衣使女説道:“你們三個一起上去,接他幾招。”三個青衣侍女一個站在她身後,兩個本是走過來押着冷梅萼、艾紅桃下去,如今就站在冷艾二人身邊,聽到銀髮美女的吩咐,躬身應“是”一起朝範子云圍了上去。
艾紅桃沒想到範子云竟有這般高強的身手,喜得情不自的挑眉
,眨眼睛,翹起紅菱般小嘴,
出一口又白又細的牙齒,似喜似憂,伸手挽住了冷梅萼的臂膀,低低的道:“梅姐姐,你看他會不會…”冷梅萼對這位師伯,深懼戒心,急忙用肘輕輕碰了她一下,悄聲道:“五妹,在師伯面前,不可失禮。”四個青衣侍女在掠出之時,就已採取了合圍之勢,各自站住了一個方位,只要看她們這一情形,就算沒有對敵經驗,也可以看得出她們是久經演練,
諳陣勢,
於合搏之術的了。範子云你説他有經驗吧,他卻是個剛剛出道的雛兒。
人家明明布成了“四象陣勢”把他圍在中間,只待有人發出口令,立可從四周向中央齊集攻到。他不但沒有絲毫戒備,卻向四位姑娘連連抱拳,作着羅圈揖,陪笑招呼道:“四位姑娘多多指教,多多擔待…”四個侍女中領頭的正是掃花,她兩番被範子云發掌震出,心頭懷恨已深,此時看他正在轉着圈説話,更不打話,忽然撮發出一個輕快的口哨。這聲口哨,正是她們發動攻勢的暗號,四個侍女同時發難,四條青影疾然撲起,粉爪,繡腿,每人覷定範子云一兩處大
下手,集中攻到。
這一下當真動作如一,快速到無以復加。但範子云其實早就有了準備,他可不是書呆子,人家從四方掠近,圍住了他,就要出手,他還打着羅圈揖,跟你們一個個的招呼。要知他這番做作,原是誘敵之計,因為師傅傳他的“迥身八掌”中,有一記掌法,正是對付四面都有敵人用的,要使這一記掌法,必須人隨掌發,旋身橫掃,那麼他這向四人作着羅圈揖,正是最好的準備,以逸待勞了。
就在四條青影堪堪撲起,範子云抱拳打拱的雙手,倏然一分,右手化掌,隨着身子一個飛旋,橫掃出去。這一下幾乎是和四女同時發動的,他右掌堪堪掃出,圍着身子而起,旋風由內向外橫展,形成了一股巨大的氣,朝外推出。四個侍女還未撲近範子云身子,四條人影已被旋風吹得凌空飛摔出去。
端坐在錦榻上的銀髮美婦目中異采飛閃,倏地站起身來,冷喝屍聲:“住手。”四個侍女第一招上,就被人家震出七八尺外,一個個花容失,站停身子,目光之中,
出驚惶之
,望着銀髮美婦,由掃花領頭,一齊屈膝,顫聲道:“小婢該死…”銀髮美婦一擺手道:“沒你們的事,退下去。”四女應了一聲“是”迅快退開,依然回到銀髮美婦的身後站定。
範子云眼看四女第一招上失利,就對銀髮美婦如此害怕,可見她平御下是如何嚴厲了,心中不覺有些不忍,朝四女拱拱手道:“四位姑娘,恕在下孟
了。”銀髮美婦一雙美目,盯住着範子云,一眨不眨的看了半晌;才點點頭道:“你叫範什麼?”範子云躬身道:“在下範子云。”銀髮美婦平靜的問道:“你爹可是叫範大成?”範子云道:“是的,仙子認識家父麼?”
“豈止認識?”銀髮美婦似笑非笑,輕哼一聲道:“你使的“旋風掌”是你爹教你的?”
“旋風掌?”範子云愕然道:“不對,在下剛才使的是“迥身八掌”乃是家師所授。”銀髮美婦道:“你爹呢?”範子云道:“家父離家已有十年,至今尚無消息,在下就是尋找家父來的。”銀髮美婦臉一變,嘿然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範子云聽得心中一動,急急問道:“仙子可是知道家父的下落麼?”銀髮美婦目閃厲芒,陰笑一聲道:“八九不離十,我猜得大概也不會離譜太遠了。”
“真的。”範子云大喜過望,急忙朝她作了個長揖,説道:“仙子可否賜告家父下落,在下不盡。”
“天底下除了我,只怕再也沒有人知道你爹的下落了。”銀髮美婦忽然格格笑道:“我自然要告訴你,而且我還要親自帶你去,找那無恥的賤人,把你爹救出來。”範子云只覺她笑聲尖鋭刺耳,好像隱藏着説不出的怨毒,心頭微生凜惕,問道:“仙子是説家父被人關起來了?”銀髮美婦恨恨的道:“那是脂粉獄,也許你爹把它當作温柔鄉呢。”範子云聽出來了,好像爹是被一個女子住了,但他從小聽娘、聽老管家説過,爹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他老人家決不會是為了一個女人,拋棄了娘,拋棄了自己連家都不顧的人,心中覺得非替爹辯白不可,這就抗聲道:“不,家父不是那種人?”銀髮美婦又是一陣格格大笑,笑聲更是淒厲尖鋭,冷峭的道:“範子云,你以為你爹是哪一種人?他在年輕的時候,可風
得很,你知道麼?你不是要找你爹嗎?我一定把他找出來就是了。”範子云回頭望望凌江濤和冷、艾二女,説道:“在下是出來找爹的,仙子能帶在下去找到爹,在下萬分
,只是去找家父之事,和這兩位姑娘無關,仙子可否先釋放了她們呢?”銀髮美婦截然道:“不成,我答應帶你去,她們和你一起來了,自然也得一起去,你以為我花雙雙會難為她們麼?”她叫花雙雙。
花雙雙一揮手道:“好了,不用多説,事不宜遲,咱們即刻就走,掃花,你去吩咐她們準備車子。”掃花答應一聲,躬身一禮,急步往外行去。
範子云拱手道:“多謝仙子,為了在下找尋家父之事,倒教勞動仙子了。”
“為你爹?”花雙雙格格笑道:“我從不為人,我只是氣不過那無恥賤人罷了。”範子云只覺她忽怒、忽喜,目光也忽而深沉,忽而怨毒,使人捉摸不定,但為了只有她知道爹的下落,也只好忍耐了。
不多一會,掃花匆匆走入,躬身道:“啓稟主人,馬車已在山前伺候了。”花雙雙點點頭道:“很好,你們分兩個人押她們出去。”艾紅桃道:“師伯,你老人家要晚輩姐妹隨行,晚輩姐妹敢不遵命,不用二位姐姐押着走了。”花雙雙冷笑道:“你當我要去哪裏,我就是要找你們不要臉的師傅去,我不叫人押着你們,你們不偷偷的逃出去報信。”説完,揮了揮手,兩名侍女不再説話,押着冷梅萼、艾紅桃當先往外走去。
範子云聽説要去找的人,就是她們師傅,百花幫的幫主,心中大為驚異,但又不便多問。花雙雙眼看兩名侍女押着兩人走了,臉上不出得意的笑容,回頭望望範子云,説道:“你且隨我出去。”當先舉步往外行去。
掃花和另一名侍女緊隨在她身後,範子云只好跟在她們身後而行。山坡下果然一字排列着四輛華麗雙轡馬車,漆黑的車廂,光可鑑人。車前兩邊,都懸掛着兩盞六角形的花燈,蘇隨風飄動,看去極為壯觀。每輛車前,站立一個身穿一式青衣大褂,背上揹着斗笠的彪形壯漢,神
恭敬,
立正,目不斜視,他們自然是駕車的車把式了。
花雙雙走近最前面一輛車前,掃花和另一名侍女急忙趨前一步,掀起了車簾。花雙雙跨上車廂,回頭道:“叫他上來。”掃花朝範子云道:“仙子叫你上車了。”範子云看了後面三輛馬車一眼,心中暗道:“這三輛車中,不知又是什麼人?”登上車廂,但覺裏面相當寬敞,花雙雙已經居中坐定,他只好靠左邊坐下。掃花和另一名侍女待他上車以後,就緊跟着走入,在靠右一邊坐下。車把式放下車簾,不待吩咐抖繮揚鞭,催動馬匹,徐徐出發。
範子云聽得出來,自己這輛車走在最前面,後面的三輛也相繼隨着啓程。雙轡馬車,行駛平穩迅速,車廂寬敞舒適,一路上除得得蹄聲,和轆轆輪聲,並不會覺到有顛簸之苦。花雙雙早已閉上了眼睛,養神調息。掃花和另一名侍女,可不敢打盹,好像生怕他會乘機逃走似的,目光灼灼,只是盯着範子云,不肯放鬆。車廂中沒人説話,自然是十分沉寂,漸漸範子云也閹上眼皮,打起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