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永恆的法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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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運韜有一種強烈的意識,一個人不能離開他所在的環境做任何事情。他最終還是説服了從美術學院畢業的吳寧放棄了自己的專業,到某部機關做公務員去了。吳寧報到上班一個星期以後,回到家裏和吳運韜説到在機關工作的覺,吳運韜和他進行了一場認真的談話。

“現在,”吳運韜看着比自己高出半頭的兒子,緩慢地説“世界的確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是我們這個社會基本的運行機制還沒有改變過來,尤其是你現在要去的這種公有制單位。單位是你施展身手的舞台,你可以做非常彩的演出,前提是必須有人真心幫助你,舞美、燈光、音響…等等,缺一不可。更重要的是導演,你要理解他的意圖,創造地體現他的意圖,這樣,你就會把握你所扮演的角。我們常常説生活是一個舞台,其本意義在於説明:有一些因素決定着你的演出會不會成功。我説的就是這樣的因素。我是過來人,有些話我可以赤地説出來。你記住,在你的生活中,總會有人掌握着你的生殺大權,比如舞台劇中的導演。導演可以讓你成為一個天才,也可以讓你黯淡在泥土之中。你必須善於利用導演,尊重他,向他學習,掌握他所有的經驗…這樣,你就會成功。我跟你説,一個導演要是不想讓誰成功,他是可以做到的。他可以做到。年輕人不知輕重,以為自己可以在沒有任何約束的情況下做成功任何事情,這很幼稚,你知道嗎?這很幼稚。什麼叫聰明人?聰明人就是善於利用好的因素的人…”他説到了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金超,説到了師林平,説到了夏昕和蘇北,也不無炫耀地説到了作為導演的他對這些人採取的不同的對待辦法。

“我覺得害怕的。”吳寧説。

“這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把生活的這一面揭開給你看。”

“所有掌握着權力的人都是這樣看下面人的嗎?”

“所有人。你可能會説,只有在集權社會才是這種樣子。不對。權力是什麼?權力就是支配別人命運的力量。任何人都有可能獲得這種力量:夫中的一方,一個老闆,一個資本家,一個鄉長,一個黨支部書記…世界很大很複雜不是?但是簡單説來實際上世界是由兩種人組成的:有權力的人和沒有權力的人;換句話説:有力量支配別人命運的人和被別人支配命運的人。當然,一個人往往會是雙重的角,他在支配這部分人命運的時候又在被另一部分人所支配,比如我…”他説到邱小康。

“所以,善於不善於在被人支配的情況下演好自己這齣戲,是每一個活着的人不可迴避的人生基本問題。…表面上看,我是在為邱小康…但是實際上…這是一種換原則。要利用好這個原則。你很快就融入到這樣的一個世界中去了,我不指望你現在就理解我説的這些東西,但是你記住我的話,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認為這些話有一定的道理,哪怕是你到外資企業去工作了,你也會這樣認為,因為就本質意義來説,人是無法擺這種處境的。”他説到他從農村來到北京上大學,談到大學畢業以後坎坎坷坷的人生道路。

“…你看,事情不就是這樣嗎?”吳寧看着親愛的父親,心裏一片茫然,不知道事情究竟是不是這樣。

實際上,吳運韜在z部並不像他顯示給吳寧的那樣瀟灑,甚至可以説他很不如意。這是每一個在官場上拼殺的人都藏之於心的無法訴説的痛苦。

他來到z部,就像一個陌生人來到聚會客廳一樣,原來彼此相的那些人雖然也客客氣氣打招呼,臉上做出生動的笑容,但是他看得出,這只是社場上的一種禮儀。儘管他和廖濟舟主任建立起了非常親密的關係——現在已經有人把他和廖濟舟劃為“東方派”因為廖濟舟當過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主任,實際上沒有人真正把他放在眼裏,他無無味。為什麼?因為梁崢嶸。

梁崢嶸儘管無官一身輕,連黨組會也不參加了,但是他作為顧問小組組長,在z部仍然有很大的影響力和號召力。他熱心工作,這似乎是一種慣,他總是出現在駕輕就的具體事務之中,解決別人解決不了的困難,處理一些別人難於處理的問題。這是退下來的領導人常有的情形。

廖濟舟其實非常注意和梁崢嶸的關係,遇到大事總是主動和他商量,很多會議,都專門邀請顧問小組參加。但是,兩個人,既然幹事情,而且乾的幾乎是相同的事情,就免不了發生一些疙疙瘩瘩的事情,兩個人不久就失去彼此應酬的耐,隔膜了起來。

吳運韜的參與加深了他們之間的隔膜狀態。

吳運韜覺到,廖濟舟本沒有完全駕馭z部這部機器,這部機器的動力分散,這直接影響到了他在z部的作用。儘管梁崢嶸僅僅是沒有什麼實際權力的顧問小組組長,但是整個z部辦公大院都瀰漫着梁崢嶸的強烈氣味,所有行星都在圍着這個人運轉。

吳運韜反對設立這個所謂的顧問小組,他説這是典型的因人設廟,他無法清邱小康這樣縱容梁崢嶸的意圖。

其實,吳運韜剛剛來到z部的時候,絕對沒想和梁崢嶸作對。這個從最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人當然能夠算計出自己的份量,他甚至比別人更盼望加入到那些行星中去,儘可能離光彩奪目的恆星近一些,讓它看到他身上的光。

梁崢嶸看到了光,幾次在不同場合説:“吳運韜是做事情的人,z部需要這樣的人。”他意識到吳運韜是一種危險的光亮是以後的事。

吳運韜像黑夜走進野獸出沒的森林一樣警覺,他對自己説,這是一個充滿敵意的環境,無數雙眼睛看着你,看着你辛辛苦苦做事情,看這些事情會結出怎樣的果實。他們在盼望你出事,他們在等着那一天。越是這樣,你越是要把事情做下去,而且不能出事情。

但是在這樣一個環境裏,要做事是很難的。首先,他要選擇做什麼事情,然後再説怎樣做這些事情。他分管的幾個部門幾乎沒有什麼做事情的規矩。佈置一件事情,所有人都答應得好好的,説:“行了,您就甭管了。”下來卻沒有任何人再記着它,到最後,還得他親自帶幾個在機關沒有什麼地位、老實本分的人去幹。所有人都有來歷,都有背景,你不能指望這些人受社會規範制約,他領導的部門工作人員本不知道什麼叫對人的尊重,二十郎當歲的小青年也直呼他為“運韜”而這是他最無法容忍的。

吳運韜忍受着,嘻嘻哈哈地和他們打道,哄着他們做事情,事情也就真的做成了。使他慶幸的是,他和廖濟舟處得非常和諧,從廖濟舟那裏總是能夠覺到力量的支撐,這使他的自我覺良好,甚至好到完全忽略了梁崢嶸的程度,言談話語之間,似乎只有廖濟舟以及他和別的什麼人在書寫z部的歷史。

梁崢嶸看清了吳運韜的真面目。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是他經常用來形容吳運韜的一句話。兩個人的關係越來越緊張。緊張的關係進而使吳運韜認為,他無須看梁崢嶸的臉行事,他認為有充足的條件和優勢視梁崢嶸為零。這樣,吳運韜做的事情就有了強烈的針對梁崢嶸的彩。

梁崢嶸被怒了。

在一次工作會議上,兩個人發生了烈的言語衝突。

煞白的吳運韜憤而回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

看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的白小樓,吳運韜到萬分親切。一個星期以來,一個強烈的念頭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回到東方文化出版中心來,就守這個攤子。

他現在已經完全否決了他初到z部工作時為自己繪製的政治發展藍圖。他意識到了這樣一個嚴酷的現實:到了z部這個層面,一個人的政治價值已經完全是另一個標準,在這個標準之下,他,一個農民的兒子,哪怕是再有才能,你也什麼都不是。他試圖用工作成就來增加自己的份量,他也獲得了邱小康的欣賞,但是他什麼也沒改變。

他在東方文化出版中心呆了一整天,見了很多人,説了很多話。人們都驚訝地發現吳運韜和藹可親。金超、夏昕、師林平以及其他一些人,像眾星拱月一樣圍繞着他,想辦法讓他高興,介紹一些明明知道最後無法落實、也不可能掙回多少錢的項目,等等。

蘇北仍然頑固地訴説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目前在經營機制上面臨的問題,説應當如何在哪些方面加強管理,説東方文化出版中心發展的宏觀思路…吳運韜以前很反蘇北説這些不應當由他來心的東西,但是今天他聽得很認真:不是因為他想把那些設想怎麼樣,而是他希望聽蘇北這樣的人説話,他今天希望聽人説話。

他在東方文化出版中心度過了十分愉快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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