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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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出生前,這道牆就已經存在很久了。十英尺高,幾十英里長,把一個國家分成兩個世界。身穿黑軍服的士兵們沿着牆巡邏,每隔十幾分鍾就會出現一次,他們的軍服很帥氣,牆對面的反動勢力批評説跟當年納粹的軍服很像。

其實這種軍服是參考了我們的民族服裝設計的,有濃郁的歷史滄桑。巡邏的士兵們很年輕,有的嘴上剛剛長出茸,沒準年紀還沒我大。每天這樣無休止地做着重複運動,一定很枯燥吧,他們是最可愛的人,唯一可惜的是,有牆擋着。

他們看不見對面的敵人,槍口只能對着牆這邊。我把手放到牆上,受到了水泥的冰冷,也受到了牆代表的分裂和警惕,還有牆後面的躁動。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們這邊的所有人一起來推,這牆應該很容易就能推倒吧。實際上這座牆不用推就已經搖搖墜了。這裏原來是一片樹林,林中砍出一條空地後在上面造的牆。

二十多年過去了,地下的樹重新生長起來,樹幹頑強地從牆腳頂出頭,一側的樹枝像爬山虎一樣在牆上蔓延。牆體已經開裂,大片水泥落到地上砸成了碎塊。如果大自然任其發展,用不了多久,樹林就會噬掉整道高牆。

牆邊這一小塊地方林木茂盛,士兵巡邏的時候都繞着走,從外面也看不到裏面的情形,我可以隨意在這裏待着不用擔心被發現。我透過黑暗的枝杈抬頭望着湛藍的天空。

一樣的天空,牆的這邊和那一邊有着一樣的藍天白雲,整個世界都分享同一片天空。樹枝纏繞着高牆,似乎是一道橋樑。

我突然有種順着樹枝翻過牆的衝動。牆那邊有什麼呢?那是另一個世界,他們的世界。我可能會被抓起來,甚至會被殺掉,也可能沒人注意,我可以假裝成他們的一員,畢竟我們是同一個民族,説同一種語言。

“verdammt!”我叫了一聲。發以後似乎覺好多了,我忍不住又放聲高喊了一遍。餘音未落,就聽見一聲樹枝斷裂的聲響。我嚇了一跳,趕緊環顧四周,沒有任何動靜。又抬頭看樹頂,也沒有鳥兒飛過。

“hallo?”我試探地問了一聲,豎起耳朵仔細聽着周圍的響動“有人嗎?”

“我看見你了,快出來吧。”我背靠着牆,衝着樹林外緣喊道。我擔心會是阿二,我們工廠的頭頭,沒準他會跟蹤我過來。

“你能看見我?我在這兒呢。”一個很輕的聲音傳來,似乎又很近。

我傻愣了半天,才意識到聲音是從自己的身後,牆的那邊傳過來的。我心中頓時升起一團怒火,這是發現敵人的正常第一反應,那邊的人,都是敵人,他居然窺測我的隱私,他和他的政府一樣壞。

“你是巡邏兵?”我用蔑視的語氣説道。要用我的氣場打敗他,讓他羞愧難當,掩面而逃。對面好久沒有聲音,果然被我嚇跑了。高興了不到一秒鐘,轉念一想,他不會是無視我吧?我父親一直跟我説。那邊都是些魯無知的傢伙,果真如此。

“不,我不是士兵,我只是好奇隨便走走。”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似乎離我更近了“我們這邊沒有士兵巡邏。”

“我們這邊也沒有。”我不甘示弱地回答,然後負罪油然而生,我不該把國家秘密告訴敵人呀,不過他的聲音很好聽,嗓音清亮卻富有磁,很舒服很温暖的覺。

“我叫爾。”好聽的聲音似乎就在耳邊響起。

“我叫波麗娜。”説完我又後悔了,應該告訴他一個假名。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他接着説道“你是士兵嗎?”我心中冷笑,回答道:“你被你們政府洗腦了,我們這裏不是一座大軍營,也不是人人都要當兵。”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趕緊解釋道“我是説,電視上你們的閲兵式,女兵們一個個都英姿颯,比模特兒還漂亮。你的聲音這麼好聽,長得也一定很好看,所以我猜你沒準是女兵,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你的聲音也很好聽,不過我不是女兵,”我被他誇得美滋滋的,欣然道“我在這裏的紡織廠工作,呃,我是大學生。”

“大學生?”他聽起來很驚訝“你們那邊有大學嗎?”

“當然有。”他那種深蒂固的優越再次刺傷了我“我們這裏叫勞動者大學。只有在勞動中學習到的知識才是真知識。你們這些腐化墮落,不知疾苦的傢伙是不會明白的。”

“我很抱歉。”他低聲説道“真的。”一陣沉默,接下來誰都沒有説話,不過我能覺到他還在那邊。

“我要回家了。”我打破了沉默,不過腳下可沒有任何要走的動作。

“別走,再聊會兒。”他果然開口了“你經常來這裏?”

“有時候。”我往旁邊閃開“我不知道。”

“你知道牆上有裂縫麼?可以看到對面。”

“哪兒?”我看了看牆面,到處都是裂縫,上面爬滿了藤蔓,看不清楚有多深。

“你看下面,大概一尺來高的地方。”他的聲音伴隨着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我低下頭,旁邊幾尺外的一處牆縫裏伸出了一小木。我走了過去,蹲下來,拉開了周圍的藤蔓和小樹枝,果然發現了一條一尺多長,最寬處兩寸左右的鋸齒狀裂縫。

“找到了。”我歡呼一聲,然後又為難了。位置這麼低,怎麼看啊。小木縮了回去,接着傳來他興奮的聲音:“我看見你了,你的腿真好看。”我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把裙子往下拉了拉。這個氓,瘋子。

“波麗娜,我讓開了,你來看吧。”他喊我名字的聲音怪好聽了,所以我原諒了他。我略微整理出一塊空地,趴到地上,手肘枕在泥地上,身子略略抬起,眼睛正好和裂縫最寬處齊平。

順着縫隙看過去,五英寸厚的牆那邊,是一大片翠綠的草坪,綠小草中間偶爾夾雜着幾朵黃的野花,上面還有幾隻蝴蝶飛來飛去。

草坪後面是一片鬱鬱葱葱的樹林,樹林外的草地上都是枯黃的落葉,一位穿着橙馬甲的中年大叔,拿着一個鼓風機,一邊散步一邊悠閒地清掃着。

那邊沒有士兵,沒有標語,也不用寫閲兵讀後。我的視線放到近處,離牆幾步遠的草地上,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孩抱膝坐在草地上。

他的頭髮是金黃的,看上去軟軟的,很乖巧的梳了個側分。眼睛湛藍湛藍的,鼻樑不高,鼻翼不寬,鼻尖顯得翹翹的頗為俏皮。尖尖的下巴擱在膝蓋上,嘴角帶着微笑,似乎有些羞澀的樣子。

他好像覺察到了我在看他,眼睛一亮,笑容變得更加陽光,他雙膝着地,直起身體,朝我揮動雙手,嘴裏説道:“我在這裏,你看到我了嗎?”説着把腦袋湊近了牆

當他的藍眼睛出現在我的視野裏的時候,我立刻移到一旁,背靠着牆站了起來,我的臉上手上全是土,還用這麼不雅的姿勢趴在那裏,才不能讓他看見。

“你長得真美。”他的聲音後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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