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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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見什麼了?”我趕緊問道。

“我看見了你的眼睛,你的睫真長。”我這才舒了一口氣,對他説道:“我真的該走了。”然後我們在一起聊了好幾個小時,等我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父親還沒有下班。我趕緊快手快腳地準備晚餐,等父親到家的時候,飯菜正好端到了桌上。

父女二人對坐在餐桌旁吃飯,邊上的小電視機里正在播放新聞,我國人民很幸福,外國人民水深火熱中。

當新聞播到牆那邊通貨膨脹,人民連茶葉蛋都吃不起的時候,父親恨恨地説:“活該,那邊所有的人都是該死的混蛋。”父親説的對。

敵人不僅僅是那邊的政府,同樣包括所有的人民,他們的政府是人民投票選出來的,他們認可這個政府,支持這個政府,政府是他們的代表,所以他們都是敵人。

不過,我想到了剛認識的金髮男孩,他可能還不滿十八,還沒有投票權吧。

“他們也不一定全都是壞人,”我隨口説道“我是説。

那些年紀還小的,應該還是可以挽救的。”父親搖頭道:“孩子會變成父母的,在這種環境下長大,終究會變成跟他們父母一樣的人。”隨後他又語重心長地説:“記住,孩子,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他説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看到我吃完了,父親想收拾盤子,卻一下子沒能站起來,他用力地抓住桌子邊緣,很吃力地站起身。我移開視線,裝作不知道,心裏卻難過得想哭。

他的似乎每個星期都變得更糟。父親才四十出頭,鬢角卻已經全白了,看上去六十多歲的樣子。兩年前醫生就建議他做椎手術了。

可是他廠裏的公費醫療不能報銷手術費用,我們也沒有存到足夠的錢。幾個月以來,父親一直靠着廠醫給的止痛片和枴杖硬撐着。

“你的工作怎麼樣?領導對你好不好?”父親説道“我今天碰到查奧同志了。”

“你們説什麼了?”父親説的查奧同志是我的領導,他爸是中央的大官,他響應最高領袖號召,到這裏鍍金來的,年紀輕輕就是國營大廠的一把手了,由於他的官二代身份,我們背後都管他叫“阿二”

“沒説什麼,他客氣的。”父親把碗碟放入水槽,一邊放水一邊説“他説他約你星期六晚上出去,你答應了?”

“那不是真的。”我雙手握拳,指甲陷入了掌心的肌膚裏“他約我出去,我沒同意。只是出於禮貌沒有立刻拒絕他。”父親笑了,看上去卻很痛苦的樣子。

“你應該答應的,他是個能幹的小夥子,家世很好,很懂禮貌。”阿二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二世祖,要説能幹的話,恐怕他的技能點全部點在了投胎技能上了。廠裏每個漂亮姑娘的身後,都會有他的身影,他最近的確在我身邊出現得比較勤。

那是因為我一直沒有答應他罷了。

“我還小,不想那麼早談朋友。”我委婉地説道。

“我看他對你是真心的,”父親説“我跟他説了,要他早點送你回來,不許太晚。”

“那,再説吧。”我有些猶豫了。我不能太任,只顧自己。

阿二雖然面目可憎,可他擁有權力,以及權力周邊的附屬品。只要答應了他,不但我的生活會有改善,更重要的是,只要他説句話,父親的手術費用就可以公費報銷了。阿二如果還有什麼長處的話。

那就是慷公家之慨時出手大方,不少女孩都從他那裏得到過好處,或許,一兩次約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爾堅決不同意。鬼使神差的,第二天下班後我又去了牆

正巧他也在,我居然把這件事跟他説了,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不過我的心事也沒有人可以傾訴,周圍的向羣眾都是受同樣的教育長大的,分分鐘會把我説的話彙報給組織上。

而這個英俊的金髮少年,似乎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一個好聽眾。

“也許我可以給你錢,供你父親做手術。”我只需要一個好聽眾的時候。他卻提出了一個荒謬的建議。

“荒謬?”他憤憤道“難道比為此和這傢伙上牀更荒謬?”

“不會的,我不會讓他進到這一步的。”我辯解道,即便如此。想到會和阿二有些親密接觸,説些甜言語,還是讓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可是,你本都不想見到他,不是嗎?”他急促地説道“何必搞得那麼麻煩,讓我幫個忙就簡單得多了。”

“可是,我怎麼能要你的錢。”

“為什麼不能?只是一些紙而已,想到你必須和那個傢伙虛與委蛇,我就難受的要命,他配不上你。”

“可是,你甚至都不認識我。”我的心跳得厲害。一隻螞蟻爬到了我腿上,我集中注意力,靜靜地看着它。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吃力地説“我整天覺得你就在我身旁,水汪汪的大眼睛傻傻地看着我,在我耳邊説着悄悄話。你的皮膚比象牙還白,你的聲音比布穀鳥還甜,你的呼輕拂着我的耳垂,你的氣味…”

“我身上都是汗臭味,還有機油味呢。”我趕緊打斷了他。我説的也是實話,下班以後我沒洗澡就跑過來了,身上味道肯定不會是他想的那樣。

他笑了,我也跟着笑,笑聲越來越大,兩個人在牆的兩邊,莫名其妙地笑得跟傻子似的。太陽快落山了,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我背靠牆坐着發呆,回味着和他的談。

他的許多話對我來説很新奇,卻又覺得和我內心深處的想法不謀而合,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拼圖中,找到了一塊完全吻合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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