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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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師傅是位了不起的奇女子。”李去非和趙梓樾相識相伴六年,終於一朝兩情相悦,兩人都忘了身外的一切,只顧手拖着手坐在窗户底下,看不夠對方的臉,聽不夠她説話。
或許內心深處仍在擔憂師弟,李去非開始訴説往事,有些趙梓樾聽她輕描淡寫提過,有些從未得知,當下凝神傾聽。
李去非道:“我們師門似乎有兩條不成文的門規。一,女子偏愛扮男裝。二,徒弟皆是走投無投的孤兒。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便被拋棄,是師傅揀到我,養我,教我。”趙梓樾低聲道:“就像你對我一樣。你師傅和你一樣是好人,也定是和你一樣了不起。”他還是不肯認她為師。李去非莞爾,搖了搖頭,道:“比起師傅,我差遠了。”她擺了擺手,阻止趙梓樾再反駁,見他還不服氣地瞪眼,她又是一笑,續道:“我一身所學皆由師傅教授,卻不到師傅十成中的一成。”
“師傅學富五車,每到一地,皆會扮男裝與當地名聲遐邇的才子相會,卻每每拋出一個問題便令對方啞口無言;她通醫理,雖達不到傳説中的活死人
白骨,卻已是萬家生佛;她文武兼修,想方設法尋來武林各派的秘笈功法,在江湖上闖出赫赫聲名;她開設民信局,僅用了七年時間,端王朝南北西東設各處分局,民眾再不為魚雁往來發愁…”李去非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趙梓樾見她神
不對,輕輕在她手上捏了捏,道:“這麼説來,你師傅倒確是女子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女子?”李去非傲然道,“豈止女子。我師傅常言道,可嘆世道不公,男尊女卑,總有一天,她要讓天下皆知,女子非但不弱於男子,更遠甚世間大多庸庸碌碌其蠢如豕的男子!”她頓了頓,輕輕嘆息,道:“這便是她的心結。”又隔了一會兒,她續道:“師傅結才子,收集武功秘笈,經常向窮人舍粥濟藥,卻又毫不留情地敲詐富人,憑藉得來的銀錢和
之情暗中收攏一批人,再加上民信局的消息網…當年我心志初開,把師傅的所作所為稍加分析,得出一個令我震驚的結論:師傅妄圖造反奪天下!”趙梓樾握着她的手,
覺她手心濕漉漉全是汗,時隔多年尚如此,可想當年的李去非是如何驚駭
絕。他恨不能回到過去代承受她幾分,只得憐惜地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一些。李去非覺得了,安撫地對他一笑。
都過去了…幸而,那一切都過去了。
“師傅的遠大圖謀,終結於她突如其來的一病不起。這場病怪異得查不出病因,卻又來勢洶洶,或許正如師傅恨絕而不甘心地稱,是天要亡她。瀕危之際,師傅把我和炎正叫到榻前,我接續她未完成的事。我不點頭,師傅就吊着一口氣不肯暝目…無奈之下,我只得點頭應允…第二年
天,我便按師傅的遺命,上京趕考。也就在這一年,遇到了百里頡和秦輔之。”聽到百里頡的名字,趙梓樾不自在地動了動,李去非斜他一眼,對他那點心事一清二楚,本想笑的,卻微微嘆了一聲。
“我們三人萍水相逢,雖然言語投機,但秦輔之嫌我無大志,我嫌秦輔之功利蠍重,我們之所以願意結拜,都是為了大哥。大哥…大哥是很好、很好的人…但在某些地方,他太像師傅。”他們都為自己設下了必須完成的理想,無論那理想在世人看來如何難比登天,為之百折不撓奮不顧身,並且,要求身邊的人同樣堅定。
沉默了一陣,李去非輕聲道:“所以我不得不走。”最初的情緒盪過後,李去非終於想起打發趙梓樾去洗澡。趙梓樾本想找口井隨便解決,她又心血來
,非要親手幫他洗頭。趙梓樾哪肯讓她碰冰寒浸骨的雪水,想起剛才偶然看見的物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搖大擺地搬了過來。
兩人半夜裏折騰得歡,絲毫沒有在別人家做客的自覺,尤其這“別人家”簡稱“王府”百里頡輕聲命令隨從僕役們待着別動,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推開了客院的門。
門一開,騰騰熱氣撲面而來,眼前只見白茫茫一片,濃稠得像伸手就能抓住一把棉。
百里頡情不自屏住呼
,正不知所措,霧氣中傳來李去非的聲音:“王爺,這邊請。”百里頡循聲而去,走得近了,一陣大風颳過,眼前終於清晰起來。
他看到了一隻鼎。
一隻相傳由黃帝所鑄,上古九神鼎中居首的黃帝寶鼎。
當然,真正的黃帝寶鼎在黃帝祠裏享受人間煙火,這只是一隻贗品,一隻寄託了他所有的野望,這如畫江山九州風物的贗品。
而這隻被他珍惜謹慎地收藏的鼎裏盛滿了水,鼎下架着柴火;水裏有人,柴火上有火。
李去非從鼎後探出頭,笑眯眯地道:“王爺來得正好,我餓了,府上有麻餅嗎?”她似乎不好意思地甩了甩手上的水,補充道:“我要稻香村的。”水裏泡着的當然是赤條條的趙梓樾。
趙家小子對李去非的清白保護得緊,卻忽略了自己。
橫豎當年他自學武功階段輕傷不斷重傷時有,李去非經常像拖死狗一樣把他拖到溪泉邊,為他洗涮乾淨,再給傷口敷藥。
身為大夫,李去非還真沒什麼沒見過。
於是一個坦然地坐在鼎裏泡澡,一個心無旁騖地用皂角洗大把糾結的頭
,再拿梳子細細地梳順。
鼎下的小火苗啊
,熱水骨嘟嘟地冒泡,院子裏温暖得連雪都化了一層,大家都很滿意。
呃,除了正兒八經的主人家。
睿王爺拍了拍手,自然有僕役隔着門大聲答應,快步去為李去非尋覓稻香村的麻餅。
百里頡不動聲地上下打量李去非:衣物尚屬整齊,頭髮是乾的,神情稍嫌懶洋洋和不正經,那是屬於李去非的正常。
他繼續不動聲地轉頭,看向趙梓樾。
趙梓樾不介意被李去非看並不代表願意被隨便哪隻阿貓阿狗看,哪怕這隻阿貓阿狗是王爺。
百里頡目光剛掃過來,趙梓樾便躥出黃帝寶鼎,拎起扔在一旁的外衫裹住身體。
他動作太快,百里頡武功不弱,卻也只看到白晃晃的人體閃過,什麼都還沒看清,那少年已冷冷淡淡地立於李去非身後。
原來世上真有快得眼睛只能捕捉到殘影的輕功!百里頡驚佩,雖然這絕頂輕功被用來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