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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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井,千百年來滋潤着家園,維繫着生活,喝着井水長大的人,誰不對故鄉的水井懷着深深的情呢?古語説外出的人叫“離鄉背鄉”充分説明了水井在人心中的重要地位,水井在離開了家鄉的人心中,是故鄉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它深深地鐫刻在遊子的心中。

老家是個只有十來户人家的小村莊,水井在村東頭的大路邊。寬大的井口由四塊石板圍成,由於使用的年頭多,每塊石板上均被汲水的井繩勒出幾道深深的凹槽,井壁是用參差不齊的石塊砌成,石塊上佈滿鮮綠的苔蘚,映得水井綠汪汪的。井旁斜生一棵老槐樹,據説就是因有它才在那兒打的井,一柄黑的樹杈伸出,恰巧覆蓋住水井四周。這口井井水清澈甘甜,冬暖夏涼,大旱之年亦不曾乾涸,在附近幾個村莊是出了名的好。

天剛矇矇亮,打開院門,放走雞鴨後,就要開始挑水了。拿扁擔挑起兩個木桶,打水的繩子吊在扁擔頭,到井台後,先用繩子拴好水桶續到井裏,拉着繩子讓水桶在水面上左右晃動幾下,手猛地一抖,那水桶“叭”地一個翻身便沉入水中,再用力拽繩子,一桶水便被打了上來。悠悠盪盪地將水挑進廚房後,力氣大的人本不需水桶沾地,便能將兩桶清亮純淨的井水嗶嗶地倒入水缸裏,葫蘆做的水瓢便在缸裏盪漾。有了水,炊煙裊裊升起,一天的生活才有滋有味地開始。

能挑水是一個孩子長大的標誌。做母親的在一起閒聊,問起家中的孩子多大時,有的便自豪地説“老幾老幾能挑水了。”能挑水了,就説明你已是個半大小子,可以頂個人用了。記得我第一次挑水時,那在父兄手中靈巧聽話的木桶怎麼也不聽我的使喚,左拉右拽就是不向水下鑽,搗騰了好半天才勉強提上來大半桶水。扁擔一上肩,那一擔水異常沉重,雖然也想象別人那樣自如地挑起就走,卻兩腿發軟,走起路來直打擺,不由自主地就弓縮背起來,當我趔趔趄趄地將水挑到家後,兩隻鞋早就被水打濕透了。笑着對我説:“叫你別逞能你不聽,你還小,還得過兩年才能挑水呢!”的話是對的,兩年一過,我不知不覺也就會打水、挑水了。

水井在村子盡頭,四周極敞亮。那兒有光滑的石板,有平坦的場地,有濕潤的泥土和葱籠的大樹,是我們小時候天然的遊樂場。我們在那裏爬樹、鬥雞、打溜子、推鐵圈、比賽摔跤、比翻跟頭,或在樹下劃上線下四方、打紙卡,整天玩的不知道回家,非得等家中大人喊幾遍才戀戀不捨的回家去吃飯。累了,就在井台上或樹蔭下休息,渴了,用小玻璃瓶拴上線到井裏提水喝。也有大一點的調皮又膽大的孩子,瘋了一身汗後把腳分開,踩着井壁的石縫下到井裏探下身子捧水喝,被大人發現了免不了被訓斥一頓,怕髒了井水,更怕有什麼閃失。長在水井旁的老槐樹也給我們帶來了不少樂趣。天槐樹花開時,整個村中便瀰漫着一種甜香,那種味道會使人沉醉。用鐵條做的鈎子把一嘟嚕一嘟嚕的槐花扭下來,將未及開放的花蕾摘下送回家中,準能吃到香噴噴的蒸槐花;夏天,槐樹上長一種小青蟲,會用絲把自己吊在空中,你用手提着絲,就能牽着它玩,它在地上爬行時,身體中段老是弓起來,一起一伏的,讓我們覺很新奇。

炎熱的夏季裏,在老槐樹的庇護下,井水更加清涼。從地裏幹活回到家,打一桶水用瓢舀着咕嘟咕嘟喝一氣,能透心肺,不嘆,真涼真甜!把家中買的西瓜放在水井裏拔,晚上撈出來吃時,那西瓜不僅透着一股涼氣,味道也似乎更甜,咬一口,涼絲絲、麻酥酥的覺能從舌尖一直滲入肺腑。吃過晚飯後,村裏人會不約而同地到井邊乘涼,近的乾脆就把涼牀搬到那兒去。男人們搖着扇子天南地北地神侃,女人們抱着孩子聚在一起輕聲拉着家長裏短。一輪圓月升起,那月光淡淡的,把人籠罩在清輝中,大地上偶有草蟲淺低唱,帶着莊稼清香的微風拂過,給人送來陣陣涼,一身的暑氣不經意間便消褪了。

慢慢地,村裏的水井被手壓井、電動泵、自來水所取代,在鄉村生活中延續了千百年來的水井似乎完成了它的使命,被漸漸廢棄了。沒有了水井,鄉村的生活也似乎缺少了一種獨特的韻味。走在鄉村,看着被荒廢的老井靜默地孤零零地被野草殘枝掩沒,一種別樣的滋味便會湧上心頭,也許若干年後,水井會成為僅存於書本上的一個名詞吧。我不知道,在萬簌俱靜的夜晚,有多少人如我,會想起故鄉那曾經純淨甘甜的水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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