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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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彷似睡在雲上,輕飄飄地説不出的舒服,很想就這麼一直睡下去,可靈台中的一點的清明卻告訴自己一定要醒來,無論如何也要醒來。自己彷似分成了兩個人,一個躺在白雲間睡覺,一個在半空俯視着正在睡覺的自己,她拼盡全力地對着下方呼喊:“醒來,快點醒來。”睡着的自己卻一無反應,她越來越累,累得隨時都會從半空摔下,跌成碎沫,神智也在漸漸渙散,可依舊拼命堅持着,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金玉,你要醒來,你一定要醒來,你能做到的,只要用力睜開雙眼,用力再用力,你就能醒來,你能做到…”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有人等着我呢!眼皮象山一般沉重,可我最終還是艱難地睜開了雙眼。九爺一臉狂喜,眼中竟隱隱有淚,猛地抱住了我“玉兒,我知道你一定能醒來。”維姬一面笑着一面抹淚“幸虧九爺不肯等到天明接你出去,案子一定,即使半夜也求了皇上放人,否則我就是百死也贖不回自己的罪過。”磾靜靜看着我微笑,眼中也是一層水意,一旁的小風指着我道:“你們女人真是麻煩,只會惹人擔心!”話沒説完,他語聲哽咽,驀地扭過了頭。看來我真地是從閻王殿前逛了一圈,以至於連九爺的醫術也不敢確保我命無憂,讓眾人擔足了心。

我的手輕輕摸過腹部,知道他一切安全,才徹底放心。

九爺的眼中血絲密佈,整個人説不出的憔悴,一向儀容優雅的他,衣服竟然皺巴巴地團在身上,看來一直沒有換過。

我有心想説一聲“謝謝”可知道本沒有這個必要,這兩個字太輕太輕,而內心深處的覺,我卻不願讓他知道,很多東西只能讓它永遠沉澱在心底最深處,説出來反倒徒增痛苦。

我啞着嗓子問:“事情都過去了嗎?”九爺隻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着我,本就沒有聽見我説的話。我不敢看他,視線投向磾,石風嘴快地道:“你昏睡了將近四天四夜,天大的事情也有結果了。”磾平靜地説:“玉石珠子是宴席上的發令女官搞得鬼,她是皇上新近冊封的尹婕妤的人,尹婕妤本想借此機會一箭雙鵰,讓衞皇后和李夫人反目相鬥,她好漁翁得利。事情被查出來後,女官畏罪自盡,尹婕妤撤去封號,貶入冷宮。”李妍雖然沒有傷到衞皇后,卻把另一個可能的敵人打垮了。尹婕妤,那個笑容健康明亮的女子,與李妍的楚楚動人截然不同的風致,剛得了劉徹的寵愛不過半載,卻就在兩大勢力的打壓下稀裏糊塗地進了冷宮。

心中一震,金玉呀金玉!你還有空閒慨別人稀裏糊塗?難道你就是聰明人嗎?如果沒有九爺,你只怕早就稀裏糊塗地見閻王了。不能再低估李妍,也不能再對她有心軟,否則只能害了自己,讓仇者笑,親者痛“我是中毒了嗎?”九爺沒有回答我,一扭頭才發現我們説話的功夫,他竟然就半靠在榻上睡着了。維姬瞅着我道:“將近四天四夜,九爺一直守在你的榻前沒有合過眼,我們怎麼勸都沒用。”我凝視着九爺憔悴疲憊的面容,心中的滋味難辨。

小風犯愁地看着九爺,我忙道:“不要驚動九爺,就讓他在這裏睡吧!把我挪到外面的榻上。”看維姬和小風替九爺墊枕頭、鞋襪、又在榻腳擱了一盆冰塊消暑。維姬剛要轉身離開,九爺睡得糊糊中,拽住了她的裙裾,喃喃叫道:“玉兒…”屋子中的三人都看向了我,又都立即移開了視線。

維姬想把裙子拽出,九爺卻沒有鬆手,眉頭緊鎖在一起,讓人看了,只覺淒涼。

小風想上前幫忙,維姬搖頭阻止了他“讓九爺拽着吧!至少他在夢裏可以舒心一些。”磾輕嘆一聲,遞了剪刀給維姬,維姬把裙子剪開,九爺握着手中的一副裙裾,眉頭慢慢展開。我的頭俯在枕上,心中全是酸澀。

磾幾分瞭然,坐到我的榻側,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剛才不是問起中毒的事情嗎?”我深了口氣,把心神拽回。事情走到今天一步,我和李妍之間已經無法善了,而且我還把已經從長安身而退的九爺再次捲進長安這個大泥塘,並且是大泥塘中最大的漩渦——皇子奪嫡,不管為了誰,我都必須打起神。

磾看我肅容傾聽,讚許地輕點了下頭“這幾九爺一直忙着救你,很多事情都顧不上理會,我們問過九爺是何人下的毒,九爺沒有回答,但我揣測應該是李夫人。皇上肯定已經知道你中毒的事情,宮裏的太醫和稀世難尋的藥材源源不斷地送過來,雖然沒有明説為了何人何事,大家都只是裝糊塗罷了!看皇上的舉動,他心裏只怕也很擔心,而且…”磾微頓了下“十分憂慮。”如果真有什麼事情,一屍兩命,皇上這邊再封鎖消息,九爺卻肯定會讓霍去病知道,以霍去病的脾氣,現在又重兵在握,皇上還真應該擔心憂慮。想到此處,身子陡然一震,李妍她並非是為私怨,她的最終目的原來還是大漢的天下。雖然霍去病和衞青不和,但畢竟同連氣,一損俱損,此次若真如了李妍的意,大漢朝堂內必定大亂,劉徹即使最後能撥亂反正,也會元氣大傷,無暇再顧及西域。

維姬急急擰了帕子來替我擦汗“這些事情以後再説吧!現在先養好身體。”我道:“撿回一條命來,我自己更緊張自己。説説話不礙事,把事情説清楚,我心中有了計較也好安心休息。否則老是擔心着下一次會有什麼暗箭,更是休息不好。”磾道:“關鍵是你和李夫人一向好,很多人到現在都以為你們親如姐妹。而霍將軍和衞氏在政治上並不是很親暱,甚至和衞大將軍在軍中勢力相抗,李夫人就算想替兒子爭取太子之位,也沒有置你於死地、怒霍將軍的原由和動機。再加上李夫人現在正受寵,沒有如山鐵證,皇上本不會相信,反倒會懷疑是因為衞氏懼怕李氏分了他們在朝堂中的權利而鬼陷害,所以中毒的事情即使追究肯定也追究不出明堂來。”我嘆道:“李妍既然敢做,肯定已經安排好退路和頂罪的人,甚至一個不小心還不知道又把哪個無辜的人做了犧牲品。這些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懶得去理會。倒是砸碎玉塔傷了皇子的事情,九爺怎麼令李妍退步的?”磾搖搖頭表示不清楚“我只知道九爺和皇上秘談過一次。具體談了什麼,只有九爺和皇上知道。談完後,皇上竟然下旨由九爺負責審查此事。也許是李夫人想到一個衞皇后她已經很難撼動,再加上勢力未明的九爺,與其做無用的糾纏,不如犧牲一個卒子,把另一個正變得越來越危險的敵人先擊垮。”我哼了一聲“她哪裏是放棄糾纏?本就是還有後招,而且一招更比一招毒辣,所以假裝放手麻痹一下眾人,還讓衞皇后幫她懲治了尹婕妤,皇上以後即使偶爾想起尹婕妤的好處,心中有怨,也全是衝着衞皇后了。”磾和維姬都了後怕的神,維姬喃喃道:“從一開始就是一環套一環,好縝密可怕的心機。”我對磾道:“真是對不住你,本來你在漢朝可以過得平穩安靜,我卻把你拖進了這場宮廷紛爭。”磾握住維姬的手笑道:“危難識人心,一輩子能幾個託付生死的朋友,痛快淋漓地活一場,什麼都值得。若非你,我在漢朝不會結識霍將軍和九爺這般的人物,天照和小風這樣的義氣之,這種事情,你多拖幾回,我也甘願。”維姬也展顏而笑“我也甘願。以前聽故事説什麼一諾託生死,總覺得不可信,可認識你和磾後,我相信了。本不需要諾,一個指環就夠了。”小風嘟囔道:“我可不甘願,小爺我只想好好做生意賺錢,你的破事以後最好別煩我。”維姬皺了皺鼻子,一臉納悶,歪着腦袋嬌俏地問:“那起先是誰放着生意不做在這邊呆了幾天幾夜,還嚷嚷着要去刺殺李夫人為玉姐姐報仇?又是誰看到小玉醒來竟然揹着身子抹眼淚?”小風跳着腳往屋子外面衝,一面道:“我那是因為九爺,還有我爺爺。”我們三人望着小風的背影,相對而笑。我的心中暖意溶溶,原本因為李妍而生的一些陰霾全部消散。有友若此,復何憾哉?

―――――――――――――――九爺要我住在石府,天照、磾和紅姑也懇求我留在石府,陳叔本來頗有些微詞,但當九爺問道:“你能確保霍府所有的人都可靠嗎?”陳叔神情複雜,發了會怔後,長嘆一聲,向九爺行了一大禮道:“都是老奴失職,等將軍回來,他一定親自上門重謝九爺幫他照顧玉姑娘。”九爺搭在輪椅上的手驀地緊了下,又緩緩鬆開,微微笑着回了陳叔半禮。天照氣哼一聲“小玉一進長安城就在石府住過,我們本就是故,不用霍將軍謝。”陳叔的目的已經達到,對天照的冷言冷語只裝作沒有聽見,向我細細叮囑了幾句後轉身離去。

磾又是好笑又是苦笑,望着我搖頭,維姬卻是帶了幾分憤憤不平,我只能報以苦笑。不管九爺還是去病,一個女子若能遇見其中一人,得其傾心,絕對是一生中天大的福分,可兩個天大的福分加在一起,卻絕對不是一加一等於二,幸福翻倍,而是一不小心三個人就會都被壓垮。

再次住在竹館,翠竹依舊青青,白鴿也依舊翩翩飛翔,可人面已經全非。我把我的慨全藏到了心裏,九爺也盡力掩藏了一切心緒,面上只有那個淡若風的微笑。

偶爾間,我不經意地一側頭或者一回眸間,恰恰撞上他凝視着我的眼睛。幽暗無邊的漆黑雙瞳中波濤翻卷,幾多心酸和痛苦在一怔後又立即化作了微笑。

(此處修改也是刪除)飲食嚴格遵照九爺的吩咐,何時休息,何時做適量活動,月餘後身體已經完全康復過來。我一再追問着九爺和劉徹談了什麼,又究竟許諾了劉徹什麼才令劉徹讓他負責調查玉塔事件,可九爺總是笑而不答。

自“生病”後,劉徹常命太醫來探望,還時時賜藥,皇后處也有宮人來探望,最最可笑的是李妍也打發了宮人來殷勤垂詢,還寫信傳授她懷孕時養胎的諸般方法,字裏行間全是擔心,估計劉徹看到還真要動於李妍不忘舊情,我們姐妹情深呢!

小風每次見到李妍的人就一副火上頭,想刀子的樣子,卻總被九爺的眼光得乖乖坐回原處。

人一走,小風就在我面前跳着腳罵,什麼做生意也玩陰的,可沒見過這麼陰的,什麼你們真是好涵養,居然還能微笑着應對。天照勸了兩次,沒有勸住,只能由小風去。

九爺有一次聽到後,盯着小風看了半晌,看得小風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冒了一片,小風摸着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沉默了下來。難得看到這隻螃蟹服軟,我用絹扇掩着臉偷笑。

九爺對小風淡淡道:“以後李夫人派來的人就由你接待,若有任何差池,長安你就不用呆了,你也就是去西域給大哥和二哥打個下手的料。”小風低着頭,一個人在原地默默站了兩個多時辰。我和天照説的話,他全充耳不聞。

一夜之後,小風的神中多了一些別的東西。天照看着小風對九爺道:“長安城的一切以後可以放心給小風了。”

“他的心比小雷小電他們都大,如果想在長安城做一方霸主,這些和官家虛與逶迤的功夫必不可少。”話是如此説,九爺的臉上卻沒有讚許,反倒幾分憂慮。九爺這是擔心小風過猶不及,走得太過,但小風此時鑽進了牛角尖,九爺一時也想不到合適的方法點醒他。

我既然病好了,於情於理,都應該去宮中謝恩。剛把意思和九爺説出,九爺立即道:“不行。”我蹙着眉,學着他剛説過小風的口氣慢慢道:“這些和官家虛與逶迤的功夫必不可少。”語氣神態都學了個惟妙惟肖,九爺氣笑地凝視着我,眼中神複雜。

估計很少有機會看到九爺被人堵得説不出話來。天照正在喝茶,一聲笑未出喉,被茶水嗆得連連咳嗽。原本神情淡然立在一旁的小風看了我一眼,又看向表情古怪的九爺,臉上出了往悉的笑容,吭哧吭哧地笑出了聲。

九爺瞟了眼小風,了笑意“行事可以虛虛假假,心卻一定要真。長安城中多少富豪到最後除了錢其餘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不是在賺錢利用錢,而是失在錢中。凡事過猶不及,如何在紛擾紅塵中保住自己的一顆赤子心全靠自己。”小風怔了一會,向我嘻嘻笑着行禮,以示多謝,大聲道:“我懂了。”天照此時才明白我為何故意學九爺的語氣説話去揶揄九爺,看看我,又看看九爺,帶着遺憾輕聲一嘆。

“九爺,我知道你不放心。可這些事情總是要由我自己面對,按照規矩我必須進宮當面叩謝各位娘娘的掛心。畢竟…畢竟我已經不是一個人,和他們已經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九爺沉默地看着窗外,天照和小風都靜靜退出了屋子。半晌後他的聲音輕飄飄地在空蕩的屋子響起“不要吃用宮裏的任何東西,不管是李夫人或者皇后處,能早走就早走,真有什麼事情立即找皇上,現在整個皇宮裏反倒是皇上最可信。因為皇上答應過我…因為霍將軍,皇上一定會護着你。”我心中很多困惑,此時卻不好多問,隻立即答應。

――――――――――――入宮後先去叩謝皇上。我去時,劉徹正在書房內披閲奏章,沒有召我進去,只命我立在門口,隨口問了我幾句話後,就揮手讓我下去。

別的都是問我病養得如何,只一句話問得有些突兀,他問我“孩子還有幾個月出世?”琢磨了一會,卻想不出什麼特別的道理,也許只是看去病能否趕回來接孩子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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