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勾心鬥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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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毒孫臏”軒轅楚看了淳于俊一眼,微帶諷刺意味地,淡淡答道:“淳于俊大俠怎的如此健忘?你難道記不得你們三人,在我萬妙山莊外,便已名登追魂令,編列鬼錄!”淳于俊大笑道:“淳于俊隨陶、林二位前輩,赴約萬妙山莊,便是為了見識見識軒轅莊主震懾江湖的驚人毒技,命早置度外,但軒轅莊主尚未施展,便出狂言…”軒轅楚等淳于俊説完,也自冷笑道:“軒轅楚的幾手毒技,倘若有形有有味有聲,哪裏還配震懾江湖?稱得上毒中之聖。”這幾句話,不但把陶大杯、林中逸、淳于俊聽得大吃一驚,連那位自入大廳,便埋頭吃喝,未曾説過話的“鬼怨神愁晨鐘暮鼓”蓋四異,也微翻眼皮,電掃陶大杯等,似乎在觀察他們是否業已中毒?

但陶大杯、林中逸、淳于俊等,各自運功默查體內,卻未發覺有甚異樣象徵。不由彼此換目光,猜不透自己究竟中毒與否及軒轅楚所自詡自傲,無形無無味無聲的追魂毒技,已否施展?

“百毒孫臏”軒轅楚何等機智詭詐,冷眼旁觀之下,早已把陶大杯等三人的運功默察動作,看在眼中,陰森森一笑,又道:“軒轅楚幾手毒技,除了無形無無味無聲以外,並能擇人而施,限時生死。你們何妨氣走任脈,試試關元氣海之處,有無異狀?”陶大杯等適才默查周身,毫無異狀,本不大相信軒轅楚所言,但又深知這位萬妙山莊莊主,平素極矜身分,決無妄語,遂將信將疑地提氣運注任脈,果然立時面突變,均自發覺丹田之間,藴藏一種蠢蠢動的奇異毒力。

軒轅楚雙目微眯,面上浮現一片揶揄神,慢地向陶大杯笑道:“陶大杯兄,軒轅楚方才説過能夠限時生死,故而你們三位,雖中劇毒,目前尚無妨礙,因為我向來不在所居萬少山莊以內殺人,你們大概要等走我莊前五里大限才到。不過暫請平心靜氣,勿動真氣,勿提真氣,否則肝腸立斷,陶兄等既少了片刻生機,也使軒轅楚素來祥和無比的萬妙山莊,沾染了血腥氣息。”這時東陽道長,焦天嘯,均已心神皆亂,不知如何是好“鬼怨神愁晨鐘暮鼓”蓋四異臉上,也是一片驚奇。

陶大杯、林中逸、淳于俊等,則聽出“百毒孫臏”軒轅楚這一番話,是害怕自己既知中毒難救,可能突然與他一死相拼,遂彼此默然對看一眼,仍由陶大杯狂笑道:“軒轅老怪,你不必膽怯害怕,陶大杯等縱然肝腸寸斷,也只怪自己無能,絕不會對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老怪物,仗恃武功,下手報復。”軒轅楚聽完,目注陶大杯,點頭笑道:“陶大杯兄,你果然不愧名列神州四異,確屬光明,活着是明白人,死了也不必做糊塗鬼,你們要不要知道是怎麼中毒?”這確是陶大杯等心中最難解的疑問,因為三人無一大意懈怠,夜夜皆以自己所練神功貫注周身,鼻中口內,並早備好解毒靈藥,預防不測。尤其是飄萍子林中逸,貼身還穿着一件度厄寶衣。如此周密防衞之下,又不曾見“百毒孫臏”軒轅楚有過動作“氣海”、“關元”要之間的奇異毒力,委實忖度不出怎麼進入?

陶大杯深知軒轅楚用毒之情,當世無二,自己既已毒入丹田,生望便絕。反而神絲毫不變地一翹拇指,向軒轅楚縱聲大笑説道:“軒轅老怪,我陶大杯今雖將這條命,代在萬妙山莊,也委實佩服你不確有鬼神不測之妙。你説得對,陶大杯等活着是光明人,死了不願做糊塗鬼,我們洗耳恭聽,你是怎樣使毒力進入我等丹田之內?”

“百毒孫臏”軒轅楚斜倚輪車,手執“銷魂扇”淡笑幾聲,緩慢説道:“林中逸與我這位歐陽世侄,有殺父深仇,陶兄則倚仗神功,曾使軒轅楚在君山鎩羽,淳于俊當時也有對我不敬之處,軒轅楚平生不容任何人觸犯,故而殺你三人,便屬此會主旨。”陶大杯接口道:“軒轅老怪不要這等吐吐,我不是問你想要殺誰,而是怎樣將毒送入我們的丹田之內?”陶大杯心急,軒轅楚偏要慢地,白臉上浮起一絲得意笑容,道:“我既已決定殺你三人,恰好你們又均在莊前搶先開口,遂命金老大記名追魂令,編列鬼錄!”林中逸發話問道:“難道金伯起用手在那所謂追魂令上劃了幾下,便把毒力送入我們的丹田小腹?”軒轅楚搖手笑道:“不,不,不,這些舉措,只是準備工作,先構成你們的心理威脅,真正中毒,卻是在進入這大廳以後。”陶大杯、林中逸、淳于俊聞言各自追思,進這大廳之後,有何異狀,軒轄楚又復笑道:“你們不必亂猜,猜也定然猜不出來,不是軒轅楚自詡,我這點心機,確實當得起孫臏之稱,毫不愧。”説到此處,伸手取茶潤喉,然後乾笑兩聲,繼續道:“我這百毒孫臏之名,久震江湖,你們入我莊,自然每人皆是有備而來,鼻中口內,定有解毒靈藥,身上也各自凝功,故而要想不着痕跡致人於死,確實極為辣手。”廳中空氣,越來越覺得緊張。

“鬼怨神愁晨鐘暮鼓”蓋四異,此時也已停止吃喝,凝神傾聽,聽到此處,不由鼻中低低“哼”了一聲。

軒轅楚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眉頭微蹙,繼續説道:“我因善識百毒,所以據生克,配製了一種毒量極其輕微的無形毒粉,裝入空中樑棟,緩慢散佈在大廳空間。這種毒粉,非經用力呼,不會入腹,即令入腹,也不會置人於死。但鼻中倘若預先聞有解毒‮物藥‬之人,卻又不然,解毒‮物藥‬越靈,所入的毒粉越多,毒力也就越強,足以令人緩慢中毒,終於慘死。

陶大杯、林中逸、淳于俊等不相顧苦笑,又聽軒轅楚説道:“直到此時,我在莊門以外,預先佈置的心理攻勢,方生奇效。因為我一宣佈有人中毒,首先行功默察周身的必是陶大杯、林中逸、淳于俊三人,行動必先用力氣,用力氣便告中毒!第一次中毒,入腹中,而不自覺,毒量也嫌不夠,我遂第二次用計,使你們再度毒,並把毒力自行送往關元,氣海之間。”軒轅楚説到此處,廳中諸人,由衷地對這位“百毒孫臏”的縝密心機,驚服不已。

但那位“鬼怨神愁晨鐘暮鼓”蓋四異,卻突然開口,目光斜瞥軒轅楚,竟似不屑地“哼”了一聲。

“軒轅老頭,你吹了這麼半天大氣,他們三人當真死得了麼?”軒轅楚應聲答道:“再過片刻以後,他們不提真力,不動心火,慢慢緩步而行,倘若不在距離萬妙山莊五里至六里之間,五臟皆裂,肝腸寸斷,軒轅楚便自行服毒。”蓋四異眼皮微眨,又復問道:“你方才説得對,天生萬物,互有相剋,難道就無物足解他們三位的腹中之毒?”軒轅楚冷笑答道:“你何必設法套話?除了我自煉的萬妙丸以外,走遍天涯,也找不出解藥。”蓋四異怪笑道:“老怪物既然知我在套話,何必漏口,難道你不怕我們奪取你的萬妙丸麼?”軒轅楚一陣陰森冷笑道:“軒轅楚無縛雞之力,除了心機以外,哪裏鬥得過你們這些武林高人,何必硬奪,萬妙丹在此,你叫陶大杯、林中逸、淳于俊自行取服,包管活命。”説完,果自懷中取出三粒大如龍眼的硃丹丸,故在身旁几上,但目光卻斜向陶大杯,嘴角浮起半絲不屑之

陶大杯狂傲一世,名滿江湖,哪裏受得住對方如此奚落?但知自己此時委實不能動火生氣,遂強自按捺,站起身形,向林中逸、淳于俊微笑説道:“江湖人物,視死如歸,決不搖尾乞憐,我們何必等到會散,不如此時便走,也許還能在這塵寰中,多走一里半里,晚一點到達這鬼門關口。”林中逸、淳于俊也泰然自若,微笑起身,但那位蓋四異卻向陶大杯叫道:“陶兄慢走,蓋四異服你死不饒人,居然臨進棺材,還要拉上一個名震當今人物作為墊背。”話音略頓,轉向軒轅楚丹田小腹之間,用手一指道:“老怪物怎的健忘,四天前我存在你小腹之間的那點東西,曾經嚴囑最忌酒氣,如今你與這名馳天下的西域酒神,對話多時,被他們酒氣一薰,只怕你要比他們三位,還要先進鬼門關。”赴會羣俠,自然聽不懂蓋四異説的什麼,互相詫然對望。軒轅楚果然覺得毒發作,心頭惶然,但面上依舊傲然,道:“我們同病相憐,你也不必得意,要不要我下令叫他們摔破所有茶杯,以碎磁之聲為你助興?”蓋四異聞言,似覺全身一震,換了一副笑容説道:“老怪物,這樣説來,我們四天前所談的那樁生意.如今是否可以成?”一面説,一面取出那粒白靈丹,託在掌上。

軒轅楚此刻小腹疼痛得額上已見汗珠,也自伸手在几上取了一粒萬妙丸,但蓋四異忽然叫道:“一粒不行,我這一粒要換你四粒。”軒轅楚方一怒目,蓋四異又復詭笑説道:“老怪物不要生氣,聽我説明理由,你擁有這一大片萬妙山莊,身家命,自然比我這江湖漢高貴得多,倘若一粒只換一粒,這樁買賣,做得什麼味道?寧願與你這位大莊主,彼此肝腸寸斷,一同死去。”軒轅楚聞言,不氣得全身發抖,蓋四異目光微瞥陶大杯等,又滿懷得意地怪笑幾聲,説道:“你如果四粒換我一粒,則我除了自服一粒以外,便等於把他們三人的命子抓在手中,陶大杯、林中逸無什油水可榨,頂多敲他們替我釀幾缸百花香雪罕世美酒。但那位外號玉面孟嘗的淳于俊,家中卻極富有,倘若能把那粒萬妙丸賣他千兩黃金,我便不必再在江湖,也蓋上一座莊院,取名千妙山莊,或百妙山莊,以示飲水思源,但老怪物儘管放心,決不超過你這萬妙山莊就是。”軒轅楚一面任憑對方詼諧調侃,一面早已拿定主意,冷然説道:“我這條命,雖然覺得確實比你值錢,但要叫我今大費心機,而未能殺人,是寧願五人同歸於盡!”蓋四異也知對方不會輕易聽話,眉頭微蹙,用手一指軒轅楚丹田小腹説道:“老怪物不必吐吐,你不肯以四粒萬妙丸送我這粒靈藥,難道真忍得這等奇寒劇痛,還是另有其他主意?”軒轅楚的丹田小腹,這時劇疼難忍,寒氣直迫心窩,難過得真恨不得在地上亂滾一陣。

但他畢竟天生兇人,強自忍耐,咬牙説道:“我既願與你做這筆換生意,又必須給你一個難題,並使我今這場心思,不至於完全白費。”陶大杯等羣俠,聽得齊自一陣心寒,暗歎這位“百毒孫臏”軒轅楚,果然狠毒無比,太已可怕。

蓋四異卻拊掌哈哈大笑道:“高,高,老怪物確實高明,你且説説這個難題,怎生出法?”軒轅楚目光中出一股厲芒,説道:“你和陶大杯、林中逸、淳幹俊等,共計四人中毒,我卻只肯換給你三粒萬妙丸,四人之中,必死一人,這個難題,就是要看你們究竟是誰。”軒轅楚的這種作法,委實惡毒已極,聽得眾俠均自眉頭深鎖,只有那位蓋四異依舊哈哈笑道:“好題目,好題目。人到生死關頭,才能見出真情來。我蓋四異願意與他們三位,一同接受這個難題。”説到此地突然目注軒轅楚,又復説道:“不過這次換藥,我們最好互相起誓,免得又象四前,禦寒靈藥換人蔘大補丸,胡鬧一陣。”軒轅楚點頭答道:“你先起誓。”蓋四異肅然起立,面上詼諧之齊褪,一片莊容,掌中託着那粒靈丹,朗聲發話説道:“此藥如不能治癒你丹田小腹間劇毒奇寒,必當神明知之,天誅地滅。”軒轅楚知道蓋四異便是“北邙鬼叟”豐秋,以他名列“神州四異”身分,既立如此重誓,必不虛言。遂也朗然説道:“軒轅楚這三粒萬妙丸,如有虛假,將來讓我被自己所制的毒藥毒死。”雙方誓約立過,便即換丸藥,羣俠起身告退,萬妙山莊之會,就此結束,等待明年臘月初十,再在伏牛山“天外之天”齊集天下羣豪,重演才智武技,龍爭虎鬥。

但蓋四異走到萬妙山莊莊門,突然回身向坐在輪車上相送的軒轅楚問道:“老怪物,你所煉製的毒物之中,究以何物最毒?”軒轅楚不懂蓋四異問話用意,率然答道:“要數九絕奇毒為最。”蓋四異目光極其深沉地,凝注在軒轅楚臉上,緩慢説道:“我今天預言,你這老怪物,將來必定死於自制的九絕奇毒之下。”軒轅楚愕然説道:“我換你的三粒萬妙丹,真真實實,毫無虛假,怎會應誓?”

“這並不是應誓,常言説得好: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善水者,死於溺,善火者,死於焚,善箭者,死於,史有前例。你這老怪物,不但技毒,心腸尤毒,所以我預言你決不會有武林往哲,千毒人魔西門豹那樣好收場,必然死在這毒字上。”軒轅楚聞言,也不心頭一顫,默然與關東三煞、歐陽一缺等人止步,目送羣俠揚長而去。

轉過一座山環,已看不見萬妙山莊,那位“鬼怨神愁晨鐘暮鼓”蓋四異,遂招呼羣俠,在道旁覓地小憩,並把自己四前來此,與軒轅楚先行勾心鬥角之事,細説一遍。

陶大杯等,聽完經過,方自恍然。蓋四異又把那三粒萬妙丹取出,請陶大杯、林中逸、淳于俊等三人服用,以解即將發作的劇毒。

陶大杯等,已知蓋四異本身也中劇毒,萬妙丹又只有三粒,自然推辭稱謝,無人肯服。

蓋四異見狀,也自頗為佩服他們的俠肝義膽,突然一陣狂笑道:“對付軒轅楚等那刁惡之人,非用權術不可,不然他怎肯把這萬妙丸一給三粒?”陶大杯等,正猜不出這位看來彷彿比“百毒孫臏”軒轅楚更要聰明古怪的蓋四異又玩什麼權術之際,蓋四異又複目注淳于俊眉心,正説道:“淳于老弟,讓我看看你舌苔,是否已呈現黑?”淳于俊方一張口,蓋四異屈指輕彈,一粒萬妙丹便已化成一線紅光,直投淳于俊的口內。

蓋四異不但彈指發丸,人也跟着施展一種出其不意,迅疾無儔的身法,橫飄六尺,二指微伸,點了淳于俊的左肋之下。

淳于俊口內被入一丸,尚未來得及反應,肋下又被點中二指,不由驀然一驚,那粒萬妙丸,已自然而然從喉頭滾下腹內。

蓋四異輕拍淳于俊肩頭,微笑説道:“淳于老弟,你不要怪我以這種誘魚釣,霸王上弓的方式,迫你服藥,因為軒轅楚的毒技宇內無雙,不容輕視,而你們三人之中的內功修為,又似老弟較弱,未曾聽我説明詳情之前,必然不肯服用,但聽清楚究竟以後,又恐萬一有所延誤,追悔莫及,故而小狡獪。”淳于俊藥已下肚,自然無可如何。但聽得蓋四異異口同聲,只替自己及陶大杯、林中逸擔憂,卻毫不顧他自己的安危,遂劍眉微蹙道:“蓋老前輩,你自己不是也是劇毒,而且有四之久…”蓋四異不等淳于俊説完,便即狂笑道:“這台戲我已唱了四天,應該散戲散鑼啦。可笑軒轅楚,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被我騙得不亦樂乎。殊不知我自四以前,直到如今,始終乾乾淨淨,太太平平,何曾中過他絲毫毒力?”淳于俊等,分明聽得蓋四異適才説是四前一到萬妙山莊,便中了軒轅楚羽扇之中的銷魂散,如今竟又説是乾乾淨淨,太太平平,不由均覺詫然莫解。

詫念未已萬,蓋四異又已狂笑説道:“不但我未曾中毒,就是軒轅楚又何曾中過什麼毒來?”羣俠適才分明看見軒轅楚手撫丹田,痛得滿頭大汗強自撐熬之狀,聞言自然益發莫測高深,紛紛向蓋四異追問究竟。

蓋四異也自微現得意地含笑説道:“自與二兄在微山湖分手之後,便徑赴萬妙山莊,但久聞軒轅楚心機毒技,兩稱絕世,遂在莊前作下種種周密準備。

“莊門初遇,他舉扇發毒之時,我已早用玄功,閉住氣息,直到軒轅老怪宣佈我已中了他的銷魂散,突然靈機一動,不僅將計就計地承認下來,並就勢在他身上,略作手腳,終於今有了大用。”蓋四異説到此處,便取出其餘兩粒萬妙丸,含笑送請陶大杯、林中逸三人服用。

陶大杯等一來聽出其中曲折,二來也知道蓋四異決不會拿自己的生命當作兒戲,何況中毒甚久,氣海關元之間,似已微不適,遂不再謙辭,接過萬妙丸,雙雙服下。

淳于俊一面聆聽,一面心頭突起疑雲,覺得適才蓋四異飄身點中自己肋下二指之時,所用身法,怎的象在何處見過?

正在皺眉苦思,那位西域酒神陶大杯卻向蓋四異哈哈笑道:“蓋兄老謀深算,着實令陶大杯欽服已久,你不必再賣關子了,且請説出來,究竟在軒轅楚身上作了什麼手腳?”蓋四異眉頭一軒,縱聲笑道:“在這險惡詭詐的江湖之中,任憑你何等蓋世英雄,倘若有勇無謀,不能隨機應變,也難為天地扶正氣,為生民鏟不平,對付那些牛鬼蛇神!”陶大杯等羣俠,聽得臉上微微一熱。蓋四異又繼續説道:“我欺他對武技是個外行,假意説他中毒,其實不過藉着舉手之勢,向他丹田小腹之間,略施內家武學無風陰指而已。”羣俠這才恍然大悟,原來蓋四異是預先編了一個巧妙故事,再用內家絕學無風陰指,隔空遙點軒轅楚的丹田小腹,使他誤認中毒,才換來三粒萬妙丸,使得軒轅楚一場心機,終於白費。

眾人對這位白髮駝背的蓋四異,欽佩無已之際,西域酒神陶大杯卻低低了幾句“無風陰指”突然面微變,怪笑連聲,身形電轉一招“佛手降魔”便向蓋四異的面門,疾抓而至。

以西域酒神功力之高,又是這近地步的突然發難,任何人也絕難閃躲,必被抓中。

但蓋四異卻以一種神妙的身法,飄然閃開,唯因對方出手太快,距離太近,畢竟被陶大杯撈住一些髮梢,把滿頭白髮,一齊帶落。

林中逸、東陽道長及焦天嘯等,只覺得蓋四異所用身法,無比神奇,但淳于俊卻驚疑絕地叫道:“琵琶行。”蓋四異滿頭白髮,既被抓落,索連駝背也不再裝,身形展處,捷逾輕煙地飄出六七丈外。

陶大杯一句“豐秋老鬼”方罵到嘴邊,驀然,聽得淳于俊驚呼“琵琶行”不由愕然高聲問道:“豐秋老鬼,難道二白先生也是你麼?”蓋四異在七丈以外,緩慢回身,恢復了北邙鬼叟豐秋本相,向陶大杯怪笑説道:“老酒鬼聽真,鬼怨神愁晨鐘暮鼓蓋四異,就是白江州白二先生;白江州白二先生,就是北邙鬼叟!但北邙鬼叟,又何嘗是我本來面目?不過是我遊戲塵寰的化身之一而已。”這席話聽得陶大杯疑雲滿腹,驀然提氣騰身,一躍七丈,半空中狂笑説道:“老鬼究竟是誰,你今天不把本來面目揭破,休想走到嶗山以外。”陶大杯一縱七丈,北邙鬼叟豐秋卻已一退七丈,也是一陣狂笑答道:“陶老酒鬼,不要白贊氣力,胡吹大牛,你我功力能差幾何?這七丈距離,我若不故意停步,你便追上一輩子,也休想追上。”陶大杯知道北邙鬼叟豐秋聽説確是實情,正自氣得怒嘯一聲,豐秋又向他搖手笑道:“老酒鬼,不要生氣,難得江湖豪俊,多集山東,我邀你與林中逸、東陽老道三人,在正月初一凌晨,到泰山觀峯絕頂,看場出,並在金輪出海,朗照乾坤之際,揭開我的本來面目。”話完,本不等陶大杯回答,身形閃處,似電掣、似雲飄,剎那之間,隱入蒼落照。

陶大杯目送對方飄逝身影,口中喃喃自語道:“連北邙鬼叟都不是他的本來面目,未免太已令人驚疑!這場泰山觀峯之行,看來非去不可。”淳于俊因傳授自己《琵琶行》的那位丰神俊郎的白二先生,居然就是散發四垂,面容醜怪的北邙鬼叟,更覺不可思議,尤其聽説白二先生、蓋四異、豐秋三者均非真名,只是對方遊戲江湖化身,不由更極往泰山觀峯絕頂,看看這位武林奇人的本來面目。

故而陶大杯喃喃自語方畢,淳于俊便接口説道:“對對對,我們且去觀峯頭,看看這位武林奇人的本來面目。”陶大杯聞言,目注淳于俊,搖頭笑道:“淳于老弟,休要怪我掃興,豐秋老鬼臨行,僅僅指名約我與林中逸兄,及東陽道長三人,卻不曾包括老弟與焦兄在內,這老鬼格,古怪異常,不可捉摸,倘若五人齊去,或許他竟不肯出面相見。”淳于俊知道陶大杯所説,確是實情,不意興索然,林中逸見狀,遂含笑勸道:“淳于老弟,我與陶兄、東陽道長,泰山觀峯赴約,你與焦兄結伴南遊,參與都陽山不開谷的鈎劍比賽大會,至多明年臘月初十,伏牛山相會之時,不是便可知道白二先生的本來面目,究竟是誰了麼?”淳于俊被林中逸一語提醒,暗想山東、廣西,中隔蘇、皖贛、湘等省,相距極遠,萬一路上再若出事,稍有耽誤,即難免對南荒睡尼負約,誤了那場“鈎劍比賽大會”!

南荒睡尼大師當時曾對“北嶽雙仙”説明,這場大會,全用竹木所制鈎劍比賽,使鈎者得鈎,使劍者得劍,誰藝壓羣雄,誰就是“龍淵寶劍”、“吳越金鈎”的真正主人。

“龍淵寶劍”現由南荒睡尼大師暫借己用“吳越金鈎”卻在林凝碧手中,她必會前往不開谷口趕約,彼此重逢,豈不正好把誤會解釋清楚?

端陽大會,既然如此要緊,自應把握時機,立即南遊,何必還強自跟去觀峯?

淳于俊想到這裏,便與鐵杖金鈎焦天嘯,向陶大杯、林中逸、東道長三人揭開。

白二先生到底是誰?卻因太饒趣味,太富曲折,請容筆者稍狡獪,現先説玉面孟嘗淳于俊,鐵杖金鈎焦天嘯南遊之事。

離開嶗山腳下,淳于俊便向鐵杖金鈎焦天嘯笑道:“焦兄,我們這次南遊,怎樣走法?是否順着海邊南下,等到了江蘇境內,再折向西南,橫穿安徽、江西、湖南三省?”焦天嘯道:“今天臘月十九,距離明年五月端陽,還有四個半月,只要途中不出事故,無論怎樣走法,也不會延誤期,我們大可一路乘興登臨,盡覽東南勝景。”語言到此一頓,目光微注淳于俊,又復答道:“我外號鐵杖金鈎,這次隨老弟見識見識生面別開的鈎劍比賽大會,定可大開眼界得益匪淺,那位負氣而別,令我找遍江湖,毫無蹤影的林凝碧姑娘,身邊既懷吳越金鈎,這場大會,她非到不可了。”淳于俊劍眉微蹙,搖頭説道:“我若不是怕錯過這次機會,難向林姑娘解釋誤會,及身懷龍淵寶劍,不能對南荒睡尼老前輩失約,真想偷偷跟上泰山觀峯,看看那位曠代奇人的本來面目。”焦天嘯已略知淳于俊所遇,含笑問道:“淳于老弟,我們肝膽論,同列風塵三友,情如骨,焦天嘯要問你一句,老弟最好照實直答。”淳于俊不知焦天嘯何以突出此言,不由劍眉微挑,朗聲答道:“焦兄有話儘管請問。”焦天嘯問道:“鍾素文、林凝碧兩位姑娘,在老弟心上誰輕誰重?你對她們有什麼打算?”淳于俊想不到焦天嘯問的竟是使自己頭痛的事,不由心神微亂,口中吶吶半天,苦笑答道:“小弟初涉情場,便起風波,真不知該如何措置才才,焦兄既問此言,可有明教?”焦天嘯聆音察理,鑑貌辨,看出淳于俊即令未曾偏情於鍾素文,也是二女平平,難分軒輊,林凝碧決未佔得上風。

但這類兒女之事,旁人只能關心,不便口,遂搖頭微笑,用一種和平關切口吻,向淳于俊道:“一個武林奇女,一個是絕代紅妝,兩者取捨之間,他人無法口,但願老弟以一片誠心,善為處置,魚與熊掌,莫望兼得!須知紅顏善妒,情海波瀾,未必弱於江湖風險。”淳于俊聽出焦天嘯語婉情深,不由臉上微紅,焦天嘯恐他羞窘,也就不再深言,兩人遂照預定途程,結伴南下。

但他們遊畢魯東沿海勝景,才到江蘇境內,使聽説東海縣東北海中的鷹遊山上,有武林盛會。

二人本來不願多事,但這盛會,頗富力的是鷹遊山上,有位介乎黑白兩道的武林奇人,姓侯名景松,外號“金鈎神劍鎮東海”邀請蘇魯二省武林同道,到他海天莊內,元宵賞燈。有人為了景仰這位侯莊主的“金鈎神劍”盛名,要在賞燈會上,獻贈他一柄罕見絕代金鈎,並討教幾手神奇劍法。

淳于俊聽完這傳説以後,向焦天嘯道:“焦兄,除了林凝碧手上那柄秋樸物吳越金鈎以外,小弟真還未曾聽説過尚有何種金鈎,當得起罕見絕代四字。”焦天嘯答道:“明夜就是元宵,鷹遊山又非遠海,我們沿途並未耽擱,便去觀光一番也好。”淳于俊向焦天嘯那身檻褸衣衫,及蓬頭亂髮打量幾眼,搖頭微笑道:“我們到鷹遊山上,觀光這場賞燈盛會,原無不可。但焦兄外號鐵杖金鈎,那位海天莊莊主侯景松,外號金鈎神劍鎮東海,人家會不會疑心你這不速之客,故意拆台攪局,或是覬覦別人獻贈他的那柄罕見金鈎?”焦天嘯聞言,眉頭方自一蹙,淳于俊又復笑道:“但風塵三友四字,在中原雖然小有名聲,東海一帶,卻未必人人見識。小弟想請焦兄修修邊幅,換件乾淨長衫,再與小弟易名前去,也許侯景松認不出你的本來面目。”焦天嘯苦笑點頭,尋了一處客店,梳洗整潔,淳于俊又替他買來一件上等長衫,才上了金鈎神劍客船,往鷹遊山海天莊駛去。

已是元宵正,侯景松因來客不少,約有四五十位之多,遂在海天莊最寬闊的望海坪上,擺設五席盛宴。至於那些千奇百怪,玲瓏剔透的各型花燈,則一盞盞地張掛在望海坪四周的梅林內。天香淡淡,燈影搖搖,繁若明星,疏中朗月,景絕勝。

淳于俊與焦天嘯所報假名,頗為有趣,是一個斬頭叫做於俊;一個去尾,叫做焦天。二人正在連眺覽,暗道主人不俗之際,已時酉未,驀然梅林深處,一響金鐘,侍客莊丁恭請賓客入席。

焦天嘯、淳于俊雖已易名,仍恐招惹誤會,遂特意選了距離主人最近的一席,背身入座。

海天莊莊主金鈎神劍鎮東海侯景松,是一個六旬左右的雄健老人,起立舉杯,聲若洪鐘,大聲笑道:“列位高朋貴友,侯景松因這海天莊內,景尚佳,每年元霄節,均略備菲酌,邀請魯蘇二省的武林同源,來此小聚,結識新知,把握舊好,挑燈對酒,歡度佳節。今侯景松斗膽,先按賓客名冊,一呼大名,以便眾位高朋,互相結識。”説完便取過一本名冊,高聲朗讀一遍,淳于俊、焦天嘯細細聽完,覺得除了“千面空空”唐子羽、“鐵面如來”太方大師,及“百手天尊”無名道人以外,並沒有什麼大名鼎鼎的武林好手。

但其中有兩個姓名未見經傳的少年人物,卻英姿颯,氣宇不凡,使淳于俊一見便知這兩人身上均懷有上乘武學。

一個是坐在千面空空唐子羽身邊,名叫薄青仁的紫臉膛儒裝書生;另一個是坐在薄青仁對面,眉清目秀,神彩飛揚的青衣少年呼延風。侯景松彷彿對這兩位年輕人物分外客氣。

酒過三巡,侯景松又復起立説道:“侯景松這海天莊中,雖然每年舉行元宵盛會,但今年卻與往年大不相同,一來六詔遠客呼延風老弟,少時自願顯幾手武林絕藝,可以令我們大開眼界,為此會生;二來千面空空唐子羽兄的忘年新薄青仁老弟,因侯景松有金鈎神劍微名,要以一柄秋神物吳越金鈎贈送老朽。”

秋神物吳越金鈎”八字震驚了四座賓客,其中吃驚最甚的自然要數玉面孟嘗淳于俊,與鐵杖金鈎焦天嘯。

淳于俊聽完侯景松説後,目光一注薄青仁,恰好薄青仁也向這邊看來,兩人目光遂凌空互對。

淳于俊起初並未細看此人面目,如今卻覺得薄青仁五官生得頗為秀美,但左眉直到額頭髮角,被一大塊青淹沒,彷彿生過什麼奇疤,面頰及頸項雙手皮膚,也非紫非黃的異常醜怪。

但那兩道目光,卻芒隱藏,奇冷如刀,看得淳于俊眉頭雙蹙,向鐵杖金鈎焦天嘯低聲説道:“焦兄,世間哪有兩柄吳越金鈎?莫非薄青仁故作謊言,送給侯景松之物是件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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