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神遊太虛雙修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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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你也不是好東西,打太平拳。”其餘三雄見二人打架,手癢難熬,紛紛加入戰團,五個拳來腳往,煞是熱鬧。

風清揚高聲嚷道:“停。”五人真還聽話,齊地收住拳腳道:“公證有何話説。”這五人閒時一打架,便是風清揚作公證,查數各人所中拳腳以定輸贏。

風清揚道:“五位叔叔武功太高,屋中狹厭,施展不開,還是到院中一分高下吧。”五人各得一頂高帽,樂不可支,前呼後擁跑到庭院中大顯身手去了。

風清揚搖頭苦笑,桑小蛾從裏間出來,笑得直打跌,風清揚苦笑道。

“我這五位叔叔腦筋是不大靈光,心地卻好,時間長了你就會喜歡他們。”桑小蛾心下一喜,風清揚話中之意分明是要留自己長住府中了,一陣酸楚襲上心頭,苦笑着點點頭。

風清揚正想着五兄弟大戰的情景,沒注意她臉上表情,忽然想起一事,道:“你傷口該換藥了,我險些忘了。”桑小蛾大是極倔,競不肯讓他看傷口,低聲道:“我自己來吧。”風清揚怪道:“這倒奇了,你素來落落大方,何以忽然間又懲的了?”桑小蛾臉候變,冷冷道:“你是説我不識羞。”風清揚摹然怔住,痛聲道:“你又來了,你明知我不是這意思。我若有瞧不起蛾姐的意思,叫我…”桑小蛾猛然撲上,捂住他嘴,惶聲道:“不要,不要發誓,我當不起的。”風清揚握住她手,柔聲道“蛾姐,小弟年輕識淺,説話不防頭,若有得罪你的地方,千萬別記恨我。”桑小蛾失聲哭道:“別説這樣話,你為什麼對我這般好。你還不如一掌打死我,我心裏更好受些,我實在受不了你這樣待我。”她忽然伏在地上,狂吻起風清揚的腳風清揚哪曾經過這陣仗,嚇得駭然變,嘶聲道:“使不得,蛾姐快起來,折殺小弟了。”待撤腳,卻被她死命抱住,競爾掙不開,知她身上有傷,不敢全力掙,一雪間心頭狂跳,手足皆軟,便使力亦無力可使。

有頃,桑小蛾臉頰伏在他腳上,寂然不動,風清揚將她抱起,見她面白如紙,嬌吁吁,顯是動過度。桑小蛾自然一笑,低聲道:“我真高興。”風清揚好半天方始寧定,將桑小蛾放在牀上,為她檢視傷口,桑小蛾不再極倔?任由風清揚解開衣裙,給她換藥,包紮傷口。眼望天棚,出了會兒神,羞澀一笑道:“我這是怎麼了,甚麼陣仗沒經過,遇上你反成了小筋娘了,真真不可思議,誰會相信廉恥喪盡,入儘可夫一一”她忽覺有異,停口不説,卻見風清揚臉上現出痛苦之,歉厭道:“好,我不説了,你別生氣!我今後不再説讓你掃興的話。”抓起風清揚的手,吻了一下。

風清揚喂她服下幾粒止痛療傷的聖藥,桑小蛾柔順如貓,偎在他懷裏,動也不動,直至葛無病喚他們吃飯,方始知道,竟已到了午牌時分,均詫異時光之速。

午飯過後,風清揚又為那中毒姑娘輸氣,餵了一碗粥.桑小蛾在旁瞧着暗自慚愧。

風清揚頗想知道這位姑娘身份來歷,卻伯觸動桑小蛾傷懷,隱忍不問,桑小蛾見他服待這般體貼閡到,還以為二人已有夫名份,歉疚良深,苦思這無藥可解的解法。

整個下午,兩人懼是無言,偶爾四目投,便會停上半天,言語殊屬多餘,府內惟聞葛氏五雄的胡言亂語留.倒也頗不寂寞。

列得晚上,風清揚將桑小蛾領至師傅房中歇息,桑小蛾這屋子軒敞,較之風清揚寢居大逾數倍,房中陳設豪華典雅,珠玉寶玩觸目皆是,四壁懸滿古人宇畫,全然不似武林中人所居,倒似王公諸侯的殿所,心內已知是段子羽的寢居,不由得一吐舌頭。

風清揚又為桑小蛾檢視傷口,天師府研製的療傷聖藥非同凡品,一工夫,刀傷劍創俱已平復,僅隱隱有些疤痕,風情揚大喜,便為她鋪設枕罩,讓她休息。

告辭退出,桑小蛾面泛紅部起伏,言又止,風清揚已然約略猜知其意,深覺不妥。他與慕容雪一別彌月,久曠幽懷,與桑小蛾頗混一,雖無越禮舉止,卻也難免情動。只是怕桑小蛾把他當作一般的好之徒,二者也覺得對慕容雪不起,始終調息鎮懾,不敢萌絲毫繡念邀思。

桑小蛾忽然抱住他的,亦不言語,只是嬌,半晌方曝孺道:“你,你留下好嗎?我還沒…沒和我愛過的人在一起過,你要是一要是嫌我髒。”風清揚情懷大動,慾念如沸,猶在強力按擦,聽她軟語央求,亦復淒涼,俯下頭吻住她櫻,兩張口便如磁石相,牢牢粘在一起,風清揚一掌打滅燭火,抱着桑小蛾上了牀。

兩人均是如飢似渴,放縱情懷,神遊萬里,恍倔如置身太虛,渾不知天上人間。

風清揚與慕容雪歡,均是按兵法部勒,循規蹈矩,雖然奧妙無窮,終究心神不昧,未若這番屢兵野戰,殺得昏天黑地,別具‮趣情‬。桑小蛾枕邊風月自不待言,心中愛煞風清揚,使出渾身解數,宛轉逢,益助情興。雖是初會,卻大相投契。

雲收雨歇,風清揚竟爾頭一遭覺得有些疲累。他並未用上張宇初所授的雙修功,桑小蛾亦未動採補之念,但兩人均是習練有素的高手,雖然一正一,功夫高下亦不可同而語,卻也鬥了個旗鼓相當,不亦樂乎。

桑小蛾嬌微聞,香汗淋漓,軟癱熱化般的身子似已不屬己有。風清揚摸出絹帕為她揩拭乾淨,見她鼻翼易動,口舌冰冷,雙睜似閉非閉,忽然想列她所練的功最懼元陰走,對身子大損,忙含住她舌尖,度氣過去。連度三,聽得腹間咕咕作響,身子亦由冰冷轉為温熱,方始收功。

桑小蛾得他三口真氣之助,氣回覆,羞澀一笑,嘆道:“有此一宵,當真死亦不枉了。”風清揚把她抱在身上,手撫‮體玉‬道:“不許説這種斷頭話,你我恩愛還在後頭。”桑小蛾微閉雙睜,聽憑他百般愛撫,心中甜滋滋的甚是受用。須,撐起身子,從風清揚頭髮直吻到腳底,恨不得將他到肚裏,吻得風清揚情熱如火,將她翻轉來二度施為。桑小蛾不敢施用採補功,竟然相形見細,有些受不住,嬌柔宛轉,呻楚不勝,風清揚方休止,桑小蛾卻摟住他道:“別停,我受得住的。”聳身逢

二人情興濃處,風清揚察覺她元陰,早已有備,施用張宇初所授心法,逆轉陰陽。

桑小蛾詫異道:“別這樣,會損身子的。”用手力撐。

風清揚道:“休慌,我這是雙修功法,有益無損。”説着施功已畢,桑小蛾奇道:“睫,你怎地也會這種功夫?”風清揚笑道:“不是也會,我這是雙修功的不二法門。”桑小蛾道:“甚麼勞什子法門,不過是些不正經的東西,你別是中了人家的道,學上這等下穢技。”風清揚正道;“夫婦居室,人之大倫,這是聖人的話,可不是我杜撰出來的,只有假道學、偽君子才諱言之,其實私下裏卻比誰都齷齪,朱喜可謂是道學的鼻祖了,‘存天理,’滅人慾’便是他的名言,可自己卻為名營與同僚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卒為天下笑。”桑小蛾厲聲道:“別説了。”風清揚不虞情話纏綿間,她競突發重怒,大是憚然。

到她綿軟的身子一陣抖顫,扳過她的臉,卻見她面容掇曲,痛苦之至。心下痛惜。歉厭道“都是我不好,又惹你生氣了。”心中揣測,或許朱喜是她的先祖,這段醜事他的後人自是避諱言之,自己當她的面大罵朱喜,豈非守着和尚罵禿驢,難怪她如此着怒了,想想不錯,便道;“其實朱老夫子人品道德文章俱為後世推崇,他老人家雖有這段傳聞,也未見得屬實,即便屬實,所謂‘聖人不貳過’,他老人家説不定便從此悟出人生真謗,而為一代理學宗師。”桑小蛾苦笑道;“你莫違心贊甚朱喜夫子的了,他和我絲毫干係都沒有,他的名字我還是首次聽聞。”風清揚説完那篇“朱喜頌”後,確是面如火熱。連自己都詫異自己作“翻案文章”競如是迅捷有力,朱老夫子地下有知,亦當心矣,待得聽完桑小蛾的話,直如一腳踏空,卻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先前那番話中哪一句能令她大發雷霆,直匪夷所思。

桑小蛾悠悠出神,半晌方道:“我身子已然給了你,索把心也掏給你吧。”風清揚聽她淡淡的話中竟似藴含着極大的痛苦,忙道:“你的心就在這兒,我摸得到的。”握住她豐滿柔軟的rx房,用力,希冀籍此打消她的念頭。

桑小蛾呻兩聲,氣息漸促,摹然抓住他手道:“別鬧,我終須讓你知道我先前是怎樣的人!”風清揚嘆道:“過去的事只不是場惡夢,忘記它就是了,何必再提這些陳年老帳。”桑小蛾道:“我知道你是憐惜我,可我若不説出來,你我總會心存芥蒂,我不要和你隔着心,再則,我若不對你説,以後絕不會對第二人講,世人只知有個賤狠毒的千面妖狐,卻不知有個人間地獄中逃生出來的桑小蛾。”風清揚聽她語意甚堅,不再阻攔,靜靜靜聽。

桑小蛾道:“我祖上原在大元位居高官,京城被後降了朱元漳。”風清揚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令祖又是棄暗投明,深明大義,想來必是青史有傳了。”桑小蛾道:“你別混攪,我祖上雖也是天下知名的元室重臣,我卻恨死他了,當時為何不一劍鍘頸.再不舉家自焚,便將我媽殺了,也可免身後之羞。”風清揚聽得骨慷然,不意她競恨她祖上未將她媽殺了,心地之毒駭人聽聞。

桑小蛾續道:“我祖上降明之後,卻不願作大明的官,執意回鄉務農,以了餘生。”風清揚道:“勇退,實屬明哲保身的上策,令祖必是勤參彈理,勘破權勢虛榮,了不起。”桑小蛾氣得咬他一道:“你溺混攪成不成,讓我説完,便是你聽完後嫌棄我、憎厭我,我也認了。”風清揚柔聲道:“莫説你受盡人間萬苦,便當真是十惡不赦,我也一樣憐你、愛你。”桑小蛾奇道“你為甚要對我這般好風清揚道:“或許我們前生已訂了今生緣,逃都逃不掉的。”桑小蛾面一紅道:‘貧嘴。”心中卻歡愉無比,道:“我説到哪了?都讓你攪忘了。”風清揚道:“你説到令祖高風亮節,不願登仕新朝,勇退,桂冠歸裏了。”桑小蛾道:“冠是掛了,裏也歸了,只不過不是故里,而是幽幽地獄。”風清揚雖早料知他祖上必無好結果,依然驚道:“怎樣了?”桑小蛾道:“朱元障説我祖上看不起他,一惱之下,將我家滿門抄斬。”風清揚失聲道:“啊呀,你是怎樣逃出來的,喂,我明白了,必是有一武林異人,念你滿門忠良‘將你救了出來。”桑小蛾雖在悲痛之餘,也不撲哧一笑,按他一拳道“專會瞎説白道,那時還沒有我呢,哪來的武林異人?”風清揚恍然省悟,國初距此數十年,那時哪會有尚小蛾,心下卻疑惑,他家滿門抄斬,她是怎樣出來的?

桑小蛾續道:“宋元障覺得將我家刀刀斬絕猶不解氣,卻將我家年青女子抓去充為營。”風清揚登時恍然,自己先前那番話中,説朱熹為營爭風吃醋,是這般觸動了她心事,當下恨不得打自己十記二十記耳光。

桑小蛾忽然問道“你知道營是幹甚麼的嗎?”風清揚登時語,他看過不少宋人筆記,上面載有官家請客,營清舞倍酒,文人騷客亦與營連唱和,傳為佳話,先前以為不過是舞女而已,現下卻知不對,隱隱猜得出來,卻實難説出口,心中已然作痛。

桑小蛾自答道:“便是在每座宮營裏輪番當女,讓那些滿身汗臭、豬狗不如的丘八發慾,朱元漳覺得如此羞辱他的對頭才算怒,這還不算,營生下的男孩去勢後作太監、龜奴,生下的女孩依然要作營,要讓這羞恥代代延續下去,永無止。”風清揚的肺幾氣炸,怒道:“豈有此理,一人有罪一人當,與他女何干。陰司中尚有六道輪迴,他竟然…

桑小蛾冷冷道:“就為這個,我從不信這世上有甚麼天理、公道,有的只是人慾,他朱天子一句話,不僅定了我家世世代代的命運,還列為祖制,子孫萬代奉行,遭殃的非僅我一家,便是那些助豺為的所謂功臣,又有幾家逃過這命運。天道循環,因果報應倒是不錯。”風清揚不敢相信世上竟會有這等慘無人道的事,巍巍廟堂之上,高居九五之尊的天下共主心地歹毒如斯。

桑小蛾續道:“那時我媽年方十四,家破之時便自盡,卻被把守的人攔住,擄進軍營作了營。”她停頓須央,身子忽冷忽熱,抖顫如秋風的枝葉,風清揚緊緊抱住她,道:“不要説了。”桑小蛾苦澀道:“那種人間地獄的子過都過來了,説説又有甚麼?我媽媽自此便在每座軍營裏輪轉,每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在她身上發獸慾,每天都要昏死數次,到得最後疲力竭,縱想自盡亦已不能。

“蝶蟻尚且貪生,在那種子裏,甚麼節義廉恥、臉面自尊,早銷蝕得一千二淨,幾年下來也就安於屈辱了,那一年有了我,我卻不知生身父親是哪個丘八。”她語音冷靜得出奇,似乎不帶絲毫情,風清揚聽了,卻似一鋼針刺進裏。

桑小蛾道:“我長到三歲上,營裏一位軍醫忽然大發奇想,要尋個人試驗他新研製出的毒藥,便將我要了去,我媽想與其將來與她一樣遭受辱,倒不如毒死了乾淨,便一答應。

“不知是我天生命硬,還是那軍醫毒藥配的不高明,幾種毒藥入肚,卻越長越壯,那名軍醫興致上來,拚命研製更新更毒的藥,豈知越吃抗毒能力越強,到得八歲上已然百毒不侵,毒蛇、蠍子咬我一,反被我毒死,再厲害的毒藥我也能拿來當飯吃。”風清揚聽得膛目結舌,直匪夷所思,世上怎會有毒不死的人?然則細思這五年中,她每吃一劑藥便過一番鬼門關,其間兇險之狀較之武林兇殺尤為驚心動魄。

桑小蛾接着道:“那軍醫到得最後,實是智窮力竭,只得將我又送回那人間地獄。那些丘八本不當我們是人,常常當着我的面辱我媽媽,人人都知我將來也是一樣,倒也不以為異。

“到得十三歲上,眼見也要作營了,那名軍醫的一位師兄到了營中,聽他師弟説起這樁怪事,大為駭異,便花了三千兩銀子將我贖了出來,帶我離開了人間地獄。”風清揚以手加額,連連為她慶幸,不問道:“後來怎樣?”話一出口,便知不妥,她後來的遭遇也會是極慘,便想甚麼遭遇會比那人間地獄更慘,卻實實想不出了。

桑小蛾道:“後來怎樣?我那時也只道逃苦海,豈知甫出虎口,又人獅吻。”那道人將我帶到一座道觀,觀中有間密室,便將我關在那裏,當天晚上。便破了我的童貞,競—取我的元陰。我自知必死,倒也不怎麼恐懼,一任他擺佈,豈知將養數、竟爾平復,那道人也唑唑稱奇,他又想出另一招來,教我習練‘素女陽大法’一年有成後,他便帶各武林人物與我睡覺,取這些人的血功力。然後將我全身道封住,施用‘採陰術’,將功力到他身上,如此循環往復,我竟又進了人間地獄。”風清揚怒道:“這道人是誰?”桑小蛾道:“你不用費心,他已遭報應了。如是四五年的光景,我也記不清乾了多少人的元陽,又轉輸到那道人身上。有時他騙不來人,便在我身上大逞,變盡了花樣折磨我、蹂躪我、那些丘八好賴還是個人,這妖道簡直不是人。”她身子又一陣顫抖,忽冷忽熱有如發疾千般,顯是回思那些不堪回首的慘事。風清揚已然説不出話來,痛恨、驚訝、憐惜、情愛百集。

桑小蛾須又道:“在我十八歲那年,妖道忽發奇想,將我元陰去,便可百毒不侵‘功力倍增。那天晚上,他將我道封閉,施用法,我原以為死期已至。不想那妖道惡貫滿盈,報應臨頭,居然個漆桶底,元陽走,一身血功力倒灌入我體中。”風清揚心內總算舒了口氣,桑小蛾道:“我僥倖生後,便去京中大營尋找媽媽,潛入大營後方知我媽媽熬幹血,染上澇死了,我一氣之下下毒將整座軍營的人都毒死了。”風清揚失聲道:“原來是你乾的。”前些年京師兩座軍營士卒中毒身亡,傳為奇聞,查了數年均無端倪,原來是桑小蛾下的手。

桑小蛾道:“那妖道總算也做了點兒好事。傳了我武功、毒術,一則使我血的本領增強,二則好使我服服貼貼供他玩。我仗着這點技藝闖蕩江湖,不想江湖上的事我絲毫不懂、那些鬼便打我的主意,我又何所畏懼,來者不拒,與每個人鬼混些時,騙他些武功,最後乾他功力、送地上西天極樂去了。幾年下來,江湖上不知我姓名來歷,便稱我‘千面妖狐’。”風清揚聽她説完,恍如自身從十八層地獄起遍受熬煎,即便是人間地獄亦無這般黑暗慘酷,心中叫道:“佛祖慈悲吧。”他素來不信佛道,此際卻誠向佛,只因除佛菩薩外再無可祈求者。

向桑小蛾看去,看她雙目呆視,仍沉浸在往事中,受盡苦難的面容上隱隱若有聖潔的光輝,摹然間似已崩潰,跪俯在桑小蛾身上,埋首雙峯之間,低泣起來。

桑小蛾撫着他的背,把到他口中,如哄嬰兒狀。忽然笑道:“你毋須難過,我自小便咒罵天老爺瞎了眼,可我終究得能與你在一處,有這麼一天的幸福,便讓我重下一回人間地獄我都情願,天老爺還是開了眼了。”風清揚泣聲道:“別説了,我真的受不住了。”他用力桑小蛾的頭,似將她體內的苦難都到自己身上,桑小蛾把他的頭靠在豐滿的上,撫着他的頭,百殷撫

兩人相擁相泣直至天明,起身梳洗,葛氏五雄早已收拾好早餐,專等二人食用,五兄弟雖然好辯成,瘋話連篇,上下尊卑卻看得極重,不敢對二人有絲毫逾禮犯上的言行。

風清揚間思索桑小蛾身上功的致命缺陷,張宇初在授予他的雙修功序中,將道家雙修派條分縷折,指出其各自缺陷所在,競無一完法,大概是損人利己以求長生,乃逆天行事,一時雖得其濟,到頭來卻如沙上築樓,終會毀於一旦,功力愈高,死得愈慘,散功之時百脈崩絕,血四溢,皮膚寸寸斷裂而亡,慘不堪言。似那妖道之“漆捅底”倒是不幸中之大幸。

苦思半,竟爾找不出可以彌補桑小蛾功法的良策,憂慮殊甚。只得走進屋子,問桑小蛾那功法訣。

桑小蛾正坐在那中毒姑娘牀前,亦是苦思解毒之法,聽風清揚一問,白他一眼,瞪道:“小沒正經的,問這作甚?”風清揚道;“昨我已察覺你體內真氣紊亂,元氣不固,長此以往,恐有崩脈之虞。”桑小蛾攏攏鬃發,談然道:“我早就知道有那一天,人生難活百年,怎樣死都是死,死在刀劍下還是死在功法上,還不是一樣。”風清揚道“你把功法告訴我,或許可以找到解決辦法。”桑小蛾笑道:“你不是想偷學吧?告訴你又有甚麼,只是你可別練。這法子好玩到是好玩,卻是玩命。”便將功訣説了出來。

風清揚一聽,果真是門功夫,卻也尋覓不出對應的解法,桑小蛾道:“你別勞心費神了,便和這牽機百解百死丹一樣,無解,不過後我不再用這法子害人,想來可以發作得遲些,哪天我享福享夠了,便將這身功力轉輸給你,也算我對你的報答了。”風清揚返身便走,心中計儀已定,解治辦法並非沒有,將張宇初所授雙修功傳授她,兩人合練即可。只是他曾發誓不將此功法外傳,但為了救桑小蛾,也只得破誓了。至於遭天譴云云,也顧不得了,至多一併打入十八層地獄受苦,倒要免卻一番相思之苦。

無話,到了晚間,風清揚走進房來,桑小蛾刻意修飾一番,宮裝豔絕,高鬃篷松,眉彎新月,一雙秀睜意濃濃,似滴出水來,燭光下豔麗不可方物。

風清揚在椅子上坐定,肅容道:“你跪下。”桑小蛾楞然,道:“你又攪甚鬼來?”風清揚道;“你跪下便知。”桑小蛾以為他要作甚房中秘技,倒也情願,笑跪在他面前,道:“奴僕遵命。”風清揚笑道:“叩三個頭。”桑小蛾毫不遲疑,便叩了三個頭。風清揚拉她起來,道:“好了,適才我是代舅舅受你的禮,好代舅舅傳你一門絕藝。”説着模出一冊圖頁來。

桑小蛾登受騙,不依道“好人,你讓我怎樣我便怎樣,便是天天給你跪拜叩頭也成,怎地出別的人來騙我,以後可不許這樣,不然我可要惱你了。”風清揚笑道:“我怎敢平白無故受你的拜,舅舅乃當今天師,委實有通天徹地之能,你拜他幾拜也不冤梗。這卷物事你瞧瞧,管保你一看便放不下,那時便知我的苦心了。”桑小蛾翻開圖頁一閲,嚇了一跳,連呼上當,風清揚笑道:“稍安勿躁,全部看完再説。”桑小蛾只得耐着子逐字逐句看,看過篇首總訣已然抨評心跳,自己以為所練的功夫乃是天下間獨一無二的秘法,不想早被張宇韌在此駁得體無完膚,直斥為魔外道,謂其功法為“飲鎢止渴”害人害己,為害龍烈,乃是雙修派十大功之首,只是功法本身構織密,是以一時間收效甚巨,其害不顯,到得症狀發作時,已然病入膏盲,無藥救治。

這一段所述正與她現下狀況相符,饒是她早已有所察覺,卻不意已然一腳踏入鬼門關,不由得駭然汗下。

張宇初接下筆鋒一轉,便到他所創治的雙修功了,自謂一生對房中穢技厭憎至極,是以在他治下雙修一派已趨絕滅。然則先賢創意,未必無由,多因後世,捨己從,逆天道而行,遂使毒無窮、禍遍天下。身為道教之尊,不可不為之一雪恥辱,是以潛研深思,盡集各門功法於此處,付之一炬,創述完善法門於今朝,以待佳人,不單期頤可求,且可糾治各門之偏,可謂無上大道。

桑小蛾於生死看得極淡,倒非勘破生死,而是所受苦楚太多、死倒是一種解,但與風情揚喜綿鴛盟後,求生之念頓切,自知命不久長,心中未嘗不惕懼加,驟然得此金丹要鑰,當真驚喜逾恆,持冊的手不住顫動。

待她閲完全書,掩卷沉思,良久道:“天師舅舅真乃神人也。”風清揚笑道:“怎樣,我沒騙你吧!”桑小蛾臉紅道:“只是我入太久,不知還能否糾治過來。”風清揚道:“靈驗與否,不試怎知,你只依功訣行事,其餘均由我來。”桑小蛾忽然道:“倘若不靈,豈非要累及於你。我看還是別冒這個險,咱們好生做幾於願已足,別鬧個樂極生悲反為不美。”風清揚道“偏你有懲多顧慮,一切有我,告訴你吧,我在這上面的造詣比拳腳兵刃上的造詣還深。”桑小蛾啤他一口?心下卻已意盪漾,兩個滅燭登錫,依法修為。

桑小蛾體內功作崇,兼且功法不,不多時便險象環生。幸賴風清揚功力深湛,功法,數次化險為夷,渡過鬼門關。

良久過去,方始將桑小蛾體內雜息馴服調,歸元固本,桑小蛾此時才略窺門徑,二人心意相授,均願捨己從人,大收陰陽互濟之效。

桑小蛾暗自慚愧,自以為襖席上的技法自己早巳至矣、盡矣,蔑以老矣,至此方知向上一路別有境地,回思以往,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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