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空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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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恩有那麼一會兒被重重地按到了能彎曲的椅子裏,然後他的身體被繞着腿的帶子給勒得緊緊的。車子或者説更像是炮膛內的一顆炮彈劇烈地震動着,突然巨大的拉力消失了,又恢復成了普通的重力。車子停了下來。

停在了哪裏?

霍恩看着那些重又浮現在黑暗之中的按鈕,所有的按鈕都亮了,包括左側一上一下兩個白按鈕和右邊的紅按鈕。他不知停在了何處,不過對霍恩來説,這比停在某處要好些。

霍恩解開帶子,在車子的錶盤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一個按鈕將它按下。在錶盤的後面,一扇門打開了。光線湧入了車內,是藍的。

按鈕是緊急停車。這兒是一個沒有標出來的通往空心星球的出口。這樣的出口可能有幾十個。肯定有不止一個的出口,不然紅的按鈕會暗掉的。

霍恩跨出車子來到了藍的房間裏。房間是空的。他轉過身來研究起管道的門來。他懷疑門關上的時候,它與牆相接處的那條細線會被髮光表面上真的壁畫給完全遮掩起來。

一片藍的世界。周圍的牆上和天花板上都有壁畫在動,還不停地變幻着。天空是‮夜午‬的那種藍;植物是有着藍葉脈的白蔗類,被一陣他受不到的清風一吹而微微顫動着。長着藍的動物在他的身後無聲地走動着,用陌生而又謹慎的目光瞥着他,使霍恩生出一絲不安的覺。

地板上是如茵的藍草。在房間的一角地板與壁畫上一個寬闊的、長滿藍苔的小丘相連,霍恩懷疑會有人走進畫裏去的。他打了個寒戰。藍草的那邊,一股小溪自牆中淙淙出,沿着一條窄窄的溝壑穿過地板。

管道門和其他的牆壁極其相似,只是在一端的門縫處畫着一個小小的、藍的太陽,藍得有點過頭,顯得不大真實。它應該呈藍白並且是熱的,可相反它卻使房間染上了一股陰冷的煞氣,霍恩又打了個寒戰。他不喜歡這個房間。星團的夜空是絢爛的,堪與白晝媲美。地球上的夜晚已經夠糟的了,而這兒的圖景更是使他不寒而慄,到窒息。

他把手放到藍的太陽上,到有什麼東西發出了咔噠的聲響。這是門鎖和給管道車的信號。他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慢慢關上了門。這兒比他期待在管道車的其他目的地所能發現的都要好,如果他的期待合理的話。但是那難聽的咔噠咔噠聲像是宣告了某種結局。他想像着那輛車子順着金屬管道墜落下去,直開到它該停泊的地方,因為它不可能一直停在藍房間門外堵着管道的。

在這片藍世界中呆上半小時,他覺得都已經是多呆了25分鐘。霍恩一邊尋找着離開屋子的路徑,一邊對抗着心中漸漸強烈的失望情緒。不過半小時之後他終於找到了。這期間他曾不情願地跪在藍草上,喂飲藍水。水又冷又甜,喝了讓人到隱約有些興奮。他還打開過一個小櫥,裏面裝滿了緻的藍和白的衣服;還有一些只可能是鞭子的東西,上面沾滿了斑漬。霍恩最終找到了出去的門。

霍恩踏進黃的大廳時,長出了一口氣。他態度上的改變是很明顯的。他到活力充盈,力旺盛,強壯無比。他對這種覺同佯在心裏戒備着,一面小心翼翼地沿着大廳走下去。在他經過的一道道門上都有不同顏的按鈕。當他走得離其中一些門太近的時候,他聽到從裏面傳出怪聲的笑、尖聲的叫喊、低聲的呻和動物般的息。如果説他剛才還對這是個什麼地方有所疑問的話,那麼現在這些疑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此後他便一直順着大廳的中間走。他並不是那種很拘謹的人,只是因為某些消遣的方式不對他的胃口罷了。

一路走來他沒有碰見一個人,直直的走廊終於在一扇無法推動的門前到頭了。霍恩冷冷地打量着這扇門:門上沒有按鈕可以掀,沒有東西可以按,也沒有把手可以轉動;打開它的惟一線索是一道小口子,幾釐米長,寬度則約為長度的四分之一。

霍恩皺起了眉頭。這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門,位於大廳的盡頭,顯然應當是供人使用的。走到這一步要是再被它得只能掉頭往回走,那可真是太令人哭笑不得了。門上的小口子顯然是讓人放什麼東西進去的。

霍恩從裝錢的帶中取出幾枚硬幣來放了一枚進去。小口子把硬幣噹啷一聲心滿意足地下肚去,可門還是沒開。霍恩邊扔邊數,等硬幣的總數達到500克倫的時候,門打開了。

霍恩扮了一個鬼臉。真是一個高價的出口啊,它這一口就把霍恩從科爾納之死中得到的酬金咬去了可觀的一部分。看來在埃戎無論是從外面潛進來還是從裏面逃出去都要付出高昂的代價。當這扇門在他身後關上,另一道門在他前面開啓的時候,霍恩不由得聳了聳肩。他從來都沒有記過賬。

他小心地踏進一條大概算是有頂棚的巷子。這裏燈光昏暗,是刺客與小偷出沒的好地方。不過或許是因為這塊地方有人巡邏過了,所以巷子裏空無一人。

一出巷子是一條寬闊的、五顏六的大道,霍恩以前看到過平行的自動扶梯,但從沒見過有這麼多,這麼快的。頭頂的天花板是一種中的顏,毫不刺目地映着下面各種各樣不知從哪裏鑽出來匯到一起的光亮。自動扶梯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上面那些金皮膚的人全都衣着怪誕。女人都穿得很少,這令霍恩意識到空氣很温暖,暖得有點過頭了,女人們穿着短裙或是短褲,出修長漂亮的‮腿雙‬,腿上大部戴着寶石飾物。襯衫更暴,有透明的,有剪裁得很短的,有隻遮住一半的,還有的開了衩,恰到好處地出金體,讓人看了不免想入非非。

女人掉的衣服都被男人穿上了。他們身上層層疊疊地穿着人造絲,裹着皮,戴着珠寶。他們的部都墊了東西,奇怪地模仿着他們的配偶。他們那被高跟鞋架着的‮腿雙‬具有一種女的勻稱。這就是那些金族人在家裏的樣子。霍恩在想他要怎樣才能從他們中間走過而不受到阻擋。

他把肩膀抬平,有意踏上了第一條自動扶梯,雙眼警惕地張望着。明亮的燈光把他的目光引向了左面。在一扇五彩斑斕的發光門上,一個個字母動着,拼到一起構成四個字:享樂世界。霍恩換上了另一條更快的扶梯,這些字便落到了他的身後。

好像在執行一項無情的使命一樣,霍恩從一條扶梯踏上另一條扶梯,臉上出決絕的表情。身邊的男男女女看看他,又把目光移開了,而從那一瞥之中霍恩看到的是厭惡、不安和一絲恐懼。

你們覺到什麼了?霍恩想道。一個刺客?還只是隱約覺到我這個你們眼中什麼都不懂的、殘忍卻又是充滿力量的野蠻人,能輕而易舉地殺了你們?還是你們對自己的社會到害怕,覺得有必要採取安全措施來支撐它?

自動扶梯在永無止盡的塑料和金屬構成的隧道中運行着,經過了櫥窗擺設讓人昏昏睡的購物中心,散發出誘人香味的餐館和豔裝女郎頻頻召喚的娛樂區,它們都在對人驅策着、引誘着、索取着。自動扶梯像是一條有生命的蛇一樣,隨着一位練的馴蛇者那變換的曲子而舞動着,人們走上走下,可它始終如同一條蛇。霍恩無可奈何地跟着它移動,看着傳送帶岔開,進入其他的走廊或是轉而往下,腦子裏胡思亂想着,想一個人竟然可以腳不移步便逛遍整個星球,想他竟然可以旅行一輩子而不會有兩次站在同一個踏腳點上,想着這自動扶梯永無止境地運行,像沒有頭的蛇下它自己的尾巴霍恩用力地搖了搖頭。任何地方都可能有危險,而且有可能到處都是危險,但他必須決定要上哪兒去。他不能就這樣站着等決定來找他,但是這條蛇正在隨着音樂那強制的節奏沒有知覺地扭動着,耳邊充斥着各種買這個!買那個!幹這個!幹那個!用這個!用那個!的請求和命令,叫他很難思考。霍恩試圖把這一切都拋到腦外,但是有一個聲音擠進了他的意識:凡現未在其指定兵營的衞兵請速回營報到,全體衞兵一再重複一遍全體衞兵請回指定兵營報到。不得尋找任何藉口,也沒有任何人可以例外。在崗上的衞兵請堅守崗位到有人換崗為止。凡拒絕報到的衞兵將被當場擊斃腳下的蛇轉彎了,像是掉過頭來在看着霍恩。霍恩快步走上了右面的傳送帶,然後又踏上了第一條往下走的自動扶梯。扶梯帶着他漸漸遠離輝煌的燈火,他聽見剛才那個聲音在説:董事會已在召集之中,將在未來24小時內某個不確定的時間召開。據推測這次董事會最緊急的事務將是選舉一名新的總經理以取代往下,那是正確的路徑。往下朝着兵營而去。往下而去,服從對全體人員發出的命令,這個命令只能表明杜凱因知道他進了埃戎,穿着衞兵的衣服。衞兵們將逐一受到檢查,這是一項工作量很大的事,但卻能確保找到那個隱藏在灰制服和與實際相貌不符的黃身份卡後面的刺客。

如果他不去報到,一場追捕將在埃戎展開。任何孤身行走的衞兵將遭到逮捕或槍擊。

在他轉過一個拐角去搭乘下一段往下的自動扶梯的時候,他在不經意之間看到了牆上發着光的樓層號:111。如此説來他剛才是在頂層,因為埃戎標過數字的樓層共有112層。這是一個奇怪的事實,突然之間發生在了他的身上,令他回想起來生出一種莫名的滿足,因為他剛才到過的地方是沒有哪個蠻人到過的。

追捕就快要重新開始了。霍恩又有了受到某種介於恐慌和興奮之間的東西煩擾的覺。他的手變冷了,他強抑住了一次戰慄。他做着深呼讓自己鎮定下來,轉過一個拐角,踏上又一條滑動的斜坡。往下,尋找他的樓層,那裏充斥着老鼠、害蟲和其他遭到追逐的東西。

在往下的一路上,閃爍的燈光和沉沉的黑暗在他的身邊織着:居住層,學校,中產階級購物中心,餐館,娛樂區,音樂,嘈雜的語聲,往來的行人他們全部幻化到了一起,變成了一隻萬花筒,明亮,絢麗,離,神奇,卻又毫無意義。

隨着他越下越低,穿着制服的人開始加入進來,都是遵照命令去報到的衞兵,他們成了一條小溪,沿着光滑、傾斜的坡道向下淌,一路上不計其數的支匯入,小溪自然而然地變成了河

燈光變亮了。坡道變平,向外延伸進了一個寬闊的、屋頂很低的地方,荷槍實彈的衞兵等候在兩邊。河在他們的中間動着,霍恩被河挾裹而行。霍恩看了看河中那些在他身邊移動着的臉,一張張全都是毫無表情的漠然。不過邊上拿槍的那些人倒是都很警惕。

再往前走就要到又長又窄的兵營了,那裏兩邊靠牆的是上下鋪,中間是吃飯用的長條凳。霍恩對這些是記得清清楚楚的。一旦到了那裏,他最後的機會就喪失了。他的眼睛在前方的牆上尋找着,想找到一個豁口。他一直把槍藏在腋下。這裏有通往下面的自動坡道,大多數被召集的衞兵是從下面上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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