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窄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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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恩一下子醒了過來,神經因警覺而興奮異常。

他手中端着槍朝荒漠中極目望去。東方的地平線上已經開始泛灰了,羣星也從那兒隱去了。但危險不在荒漠中,荒漠中沒有生命。

他把目光轉向左側,但凹地中依然是漆黑一片,漆黑而又安靜。但是漆黑之中有點東西改變了。

一個常常遇到危險的人學會了依靠他的直覺,靠它來對無意識的觀念進行微妙的分忻。這也是情勢所迫,因為危險不容你從容判斷。

雖然僵硬的肌在提出抗議,霍恩還是悄然起身爬下斜坡。凹地中已經空無一人了,只有塵土中黑的灰燼表明曾有人到過這裏。

吳老頭和鸚鵡已經走了。他們收拾起寥寥幾件行李,在他睡着的時候悄無聲息地走了。

這就是讓人不懂的地方。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讓自己擁有過真正睡着的奢侈享受了。他的睡眠離清醒只差一步,周圍環境只要有一點變化便能驚醒他的瞌睡。他們怎麼可能不吵醒他而離開呢?

本沒準備睡覺。越是接近目標,危險便越大。難道是身體對受到超過忍受限度的驅策而做出的反抗?真是滑稽。但不管怎麼説,他睡着過了。他覺得自己比剛出發時還要力充沛、頭腦清醒。

如果説即便他處處小心,仍然被吳老頭下了藥的話,那麼吳老頭一定是聰明過人了。霍恩只能這樣想下去,不然他快要懷疑他們是否到過這裏,甚至懷疑他們是否真正出現過。

霍恩下意識地把灰燼掩埋好,然後聳了聳肩。他覺得這下沒有後患了。

怎麼説這對他都不是一件好事。那老頭兒本來對他很有用的,霍恩確信吳老頭知道一條通往方山山頂的路。不過為此生氣是毫無道理的。對霍恩來説,吳老頭是一樣可以利用的東西。因此,如果吳老頭有辦法的話,他當然有權逃避被利用。

霍恩考慮了一下爬方山的問題。藉着漸亮的天光,他看見石崖上沒有縫隙。很可能尋找縫隙要花上他一天的時間,那太長了。

霍恩順着單獨的一行靴印跑上斜坡,研究起足跡來。它筆直地沿着懸崖邊伸向前方,一直遠到看不清楚為止。

霍恩跟着靴印,邁着穩健的步伐走了起來。足跡還很新,最多隻有一兩個小時,靴子上的補片印得很清楚。霍恩練地閲讀着痕跡:在這兒吳老頭把手提箱換到了左手;在那兒他停下來歇了口氣或喝了點東西,接着出現了一條之字形蛇行痕跡,然後又突然消失了;再往前,腳印邊又出現了一隻兔子的痕跡。

霍恩在路邊看到一隻被扔掉的半升的瓶子,標籤上寫着:乙基酒,合成類,酒度18度。埃戎出口管理局監裝。

霍恩開始到渴了。他把水壺中最後一點水喝了,只有微少的一小口,聊勝於無罷了。他重新旋好水壺蓋子,

幾乎在不知不覺間,腳印變得更新鮮了。吳老頭就在前面,只有幾分鐘的距離了。霍恩像一路上時時在做的那樣抬頭望去,只看見左面是陡峭的懸崖,前面是紅的塵上。

然後腳印不見了。它們終止於一面被風颳得光光淨淨的岩石斜坡前,再也沒有從任何界處回到塵土中。

霍恩朝懸崖打量着。鳥兒可以從上面飛過去,但吳老頭絕辦不到。霍恩仔細端洋着緊靠崖腳生長的灌木。它呈現出一種不太可能的綠。有些葉子有剛擦過的痕跡。

霍恩小心翼翼地撥開灌木。後面出一片黑。是一個口,有1米高,0。67米寬,霍恩不喜歡山或隧道,因為裏面有大多不確定的東西。但這個山卻是通向森波特的。

霍恩手足並用地在黑暗中爬行,覺到光滑的岩石是濕的。這一點點細微的水應當就是口那叢灌木的成因了。在荒漠中水是一種稀罕東西,空水壺碰在壁和地面上發出的聲響提醒着霍恩水有多麼稀罕。這聲音對於嗓子眼兒沾滿塵土的霍恩來説不啻是一種折磨。

他苦笑了一下,爬得更快了。漸漸地四周的黑暗變淡了,現出光明的輪廓,終於豁然開朗。

霍恩小心地直起身來,岩石已經在他的身後了。見慣了荒漠的土褐之後,眼前的絢麗彩一時讓他的眼睛有點刺痛。滿眼彌望的是一片綠,中間夾雜着紅。藍與黃。他深深地了一口氣,各種覺又被這許多的氣息給活了。他有一種起死回生的覺。

這時,一個念頭閃進他的腦海:他必須離開這裏,重新回到死亡中去。

他撥開密集生長的綠植物,將它們的顏與氣味統統踩在腳下,走到了一片空地中。透過周圍的樹叢與灌木,他可以看見光禿禿的灰花崗岩依然繞着這片谷地毫不中斷地延伸着。現時的情形比剛才好不了多少,不過吳老頭肯定是順着這條路走的。

的美妙聲響已近在咫尺了。霍恩踏出一條路來循聲而去,毫不顧忌樹枝和荊棘在撕扯着他的手臂及前。他在小溪邊站定。樹上的鳥雀靜了下來,但見他站着沒動,便重又恢復了歌唱。

霍恩在小溪邊舒展了一下身軀,然後一下子把臉埋到了水裏,一任涓涓的溪水緩緩入口中。然後他又抬起濕淋淋的腦袋,讓水衝向他的喉嚨,蕩盡荒漠的塵埃。

真是好水啊,和鹼石膏泉的苦澀相比,這水簡直甜得讓人難以置信。他重又彎下身子去喝,這次喝了個夠,直到他看見溪水對面有一隻兔子正用好奇的黑眼睛打量着他。

霍恩小心翼翼地摸出槍來,調到低速然後快速瞄準了兔子。他需要吃。但他拿槍的手臂慢慢放下了,兔子轉過身去,縱身一躍,消失在灌木叢中。

片刻之後,就當霍恩還眯縫着眼睛在看的時候,一隻褐的鳥兒從灌木叢中彈起,朝着遠處的石崖飛去了。霍恩若有所思地目送它飛到看不見為止,然後又喝了幾口水,並把水壺灌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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